孫二虎和孫玉寶見狀,決定留孫二虎看守鋪子,孫玉寶也跟在錦曦和孫大虎後面追了出去,他跟大姐情深,如今大姐生孩子,也是他一直記掛於心的,不跟去看着心裡不踏實!
當錦曦帶着老字號王家醫館的王老大夫,風風火火趕回金雞山村的途中,金雞山村的樑愈忠家內院裡,此時也是忙成一團。
東廂房裡,孫老太,孫玉霞和兩位穩婆陪在孫氏牀前,桃枝和錦柔被派去竈房燒水,周穩婆說了,熱水要越多越好。
“見紅了,三夫人別怕,聽老婆子的話,來,咱先深吸一口氣,憋着別吐,誒,對,就像我這樣再吐出來,下面使勁,用力……”
“……”
樑愈忠守在東廂房門口,聽到東廂房裡,不時傳來兩位穩婆教導的聲音,還有孫氏壓抑的一聲接着一聲的痛呼,以及孫老太的打氣話語,樑愈忠雙手交搓,一顆心好似被吊在千萬裡的高空上。
一門之隔的廂房裡面,孫氏的痛呼已經越來越大,每一次叫喊都彷彿像一隻爪子撓過樑愈忠的心上,感覺時間過得太慢太慢,突然,廂房的門吱嘎一聲開了,周穩婆從裡面出來,樑愈忠一喜,趕忙迎上去,急問:“生了嗎?”
周穩婆笑了,道:“哪有那麼快的?還老早着呢!我是出來催熱水的!”
“熱水來啦!”桃枝慌白着臉,從竈房那邊端來一木盆熱氣騰騰的水,周穩婆接過,轉身進了屋,屋門再次關上,把樑愈忠的目光阻擋在外面,桃枝又跑回去繼續燒熱水去了,廂房門口就剩下樑愈忠一個人。他側着耳朵聽裡面的動靜,發現孫氏的叫聲暫歇了,裡面嘈雜的婦人說話聲中,他好像聽到什麼‘破水,胎頭下來了……’之類的話,又聽到兩位穩婆在讓孫氏使力……
可是這回,樑愈忠卻再沒聽到孫氏的叫聲,他忐忑不安的在門口走過來,又走過去,竈房的煙囪裡炊煙裊裊,他一會就跑到前院去,往官道那邊張望,希望能看到錦曦和王大夫的身影。
樑愈忠又跑回內院繼續守在廂房門口傻等,豎起耳朵聽裡面的動靜,裡面有嘈雜的說話聲,但就是沒有孫氏的,就在樑愈忠納悶之際,廂房的門又吱嘎一聲開了,這回是孫老太側着半邊身子出來,手裡還端着那隻木盆,樑愈忠箭步迎上去接過那木盆,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樑愈忠看到自己懷裡端着的木盆裡,哪裡還是剛纔端進去的那一盆清水?全是血水!
“岳母,玉真她、她怎麼樣了啊?”樑愈忠頭一回說話結巴,抱着那木盆,堂堂的鐵漢子,雙腿竟然直打顫。
孫老太微怔,隨即笑了笑,安慰樑愈忠道:“別怕,沒事的,婦人生孩子都這樣!”
桃枝隨即趕來接走那木盆,很快又重新端了一盆乾淨的熱水過來,孫老太接過要進屋,發現樑愈忠晃着兩條腿也跟在後面要進去。
“這裡面你個大男人可不能進!”孫老太攔住樑愈忠。
“岳母,求求你,讓我進去吧,我在外面聽不見她出聲,我這,我這都要瘋掉了!”
孫老太故意沉下臉,道:“她怕力氣給叫喊跑掉了,等會就沒力氣生孩子,顧穩婆就放了個線球在她嘴巴里讓她咬着,你自然聽不到聲響。你去外面等着吧,你要進來大傢伙都得分心,放心,沒事的啊!”孫老太說完,端起水進了屋子,廂房的門再一次緊緊關上。
樑愈忠怔怔站在外面,就這樣,東廂房的門一會就開,從裡面端出一盆盆的血水來,然後又關上,樑愈忠數着那些盆數,都快急瘋了,抱着頭蹲在牆壁跟下。
當蹬蹬蹬的急促腳步聲從外院那邊傳來,樑愈忠如遇救星般的飛奔着迎上去,來人是得了消息的譚氏和金氏。
“娘,玉真她進去好一會子了,端了好多盆血水出來,娘,玉真她和娃兒不會有事吧?”樑愈忠粗噶着嗓音對譚氏急問。
譚氏狠狠瞪了樑愈忠一眼,道:“世間哪個婆娘不生孩子,老孃我生你兄弟那麼多,哪一個不是這樣來的?就你媳婦下的是金蛋?瞧瞧你急的這副慫樣,不像個男人!”
樑愈忠哽住了,這會子也沒心思去跟譚氏計較,求助的看向金氏,金氏正踮着腳傻乎乎朝東廂房那邊直瞅。
“曦丫頭呢?死哪裡去了?平素不是能的很,到哪也少不得她嗎?這會子她娘生孩子怎不見?”譚氏四目一掃,沒見着錦曦,問。
“曦兒在鎮上,怕是正往回趕。”樑愈忠道,垂着手站在院子裡的梧桐樹下,目光膠着在東廂房。回想自己雖然不是頭一回當爹,可前面倆閨女出生的時候,他都不在孫氏跟前。
生曦兒的時候,他和村裡春柱幾個去了縣城賣農副產品,生柔兒的時候,當時老樑家正忙着收割稻子,孫氏當時是在割稻子的時候動的胎,樑愈忠只把她抱回家去,就被譚氏以農忙和婦人生孩子男人在旁會沾惹晦氣爲由,生生將他給打發去了田裡。
兩個閨女的降生,他這個做爹的都沒在邊上等着,陪着,只回來就能看見洗的乾乾淨淨的孩子包裹在小棉被裡。
如今這回,他全程陪護,聽到孫氏的痛喊聲,還有那一盆盆觸目驚心的血水,樑愈忠承認,他被徹底震駭到了!心疼自是不必說,內疚更是排山倒海。
譚氏撇撇嘴,道:“老大家的,你就陪着老三在這等着,我去竈房那瞧瞧去!”
譚氏一走,金氏纔敢開口說話。她道:“三弟,別怕,三弟妹不會有事的!”
這句話無疑像是給瀕臨落水的人一根救命稻草,樑愈忠牢牢抓住,他想到金氏可是連生了四個孩子的,她說的話鐵定是經驗之談。
“大嫂,玉真失了那麼多血,不礙事嗎?”樑愈忠問金氏。
“血是人身上的精氣,流多了會要人老命的!”金氏道。
“啊?”樑愈忠提起一口氣。
“不過,這生孩子就得流血,多吃些好的,能補得回來!”金氏又道。
“哦!”樑愈忠鬆了一口氣。
“她說肚子痛,從進去到這會,都快一個時辰了,照理,該快了吧?”樑愈忠又問。
金氏做了個訝異的表情,道:“啊?咋那麼慢,我生娃兒就一頓飯的功夫!”金氏說的是大實話,她生四個孩子,就樑禮輝投胎稍慢一點,還是生在牀上,後面三個,粱禮勝是撿棉花的時候生在棉花地裡的,幸好當時家裡人都在跟近做事。樑禮智是在後山柳樹林子扒松毛的時候生的,當時就她一人,臍帶是自己咬斷的。
樑禮青更甚,金氏如廁,差點就把他給嗬茅房了!她是典型的快槍手,金雞山村的婦人都曉得的,誰都不能跟她比。
樑愈忠一個大老男人,自然不曉得這些。
“我聽人說,孩子得快些生,動了胎還不下來,會憋死的!不憋死也得悶成個傻子!”金氏倒是實誠,把她從別人那聽來的,全一五一十告訴給了樑愈忠,樑愈忠好不容易平下去的那口氣,又被提上來了!
“啥?”樑愈忠臉唰的一下全白了,又聽金氏歪着頭做琢磨狀道:“不過,三弟妹這回是要生倆娃兒的,慢些也不稀奇,二弟妹生柏小子那會子,就生了大半日呢,不也好好的!三弟你莫怕!”
樑愈忠緊張的看着金氏,稍稍吞了下口水,自我安慰道:“嗯,玉真要生倆娃兒,時候久一些也不稀奇,我慢慢等,不急,沒事,沒事的!”
“三弟,你們家送剪子進去了不?”金氏突然又問。
“兩位穩婆那,早就備下了剪子,咋啦大嫂?”樑愈忠有點莫名其妙。
“有剪子就好!”金氏點點頭:“要沒,得壞大事!”
“啊?啥大事啊?”樑愈忠心又被揪住了。
“三弟妹唄!”金氏道。
樑愈忠懵了,愣愣看着金氏,金氏繼續發揮着自己的想象,道:“三弟妹生兩娃兒,那下面空兒不大,得用剪子挨着大腿裡面給剪開了纔好生,要不剪,孩子還是出不來!”
樑愈忠凌亂了,道:“可我聽那穩婆說,剪子是用來給娃兒剪臍帶用的啊!照着那樣的剪法,玉真她這苦頭吃的……”樑愈忠說不下去了,眼眶全紅了,抱着頭蹲在地上,早曉得孫氏生娃兒要吃這麼多苦頭,這樣的鬼門關前走一遭,打死他都不會要她遭這份罪了!
“咦,怎麼這麼久還聽不見動靜哪?不會是難產吧?”金氏丟下樑愈忠,也在院子裡來回走了起來:“倆娃兒可不是好生的呢,我聽旁人說,那時候有個人也是生雙生子,前面那娃兒的臍帶勒住了脖子,後面那娃兒是腳先着地,被接生婆給拽出來的,養是養活了可也是個瘸子,三弟妹該不會也這麼倒黴吧?”
金氏一邊走來走去,口裡一邊碎碎念,看樣子也是真心的擔心孫氏,可她人終歸是敵不過正常人,心裡怎麼想嘴上就怎麼說,壓根就考慮不到邊上抱頭蹲着的樑愈忠,都已經快要凌亂和抓狂了!
“爹!”錦曦的聲音,無疑是一束光亮,破開重重黑色的迷霧,直達樑愈忠的面前。
“曦兒!”樑愈忠猛地一個擡頭,便看到錦曦熟悉從容的身影邁步進了內院,正朝梧桐樹下而來,在她的身後,孫玉寶,孫大虎,簇擁着一個半百年紀,身板瘦小卻目光有神采的大夫打扮的人,樑愈忠一下子就猜出這人必定是王大夫,幾乎是飛奔着迎接過去!
錦曦這一路都很焦急擔心,但卻不會有樑愈忠這般因兩眼一抹黑而帶來的茫然恐懼,尤其是這一路上,通過跟王大夫的交流,錦曦的心就更安定了,她相信,她娘和老三老四,一定都會順利平安的!
錦曦和王大夫的到來,稍稍平緩了些樑愈忠內心的恐懼,錦曦已從金氏的碎碎念中,猜測她的言語必定是壓垮樑愈忠的最後一根稻草,找了個藉口,把金氏支去了竈房。
大傢伙在梧桐樹下的石桌邊坐下,錦曦給王大夫泡了茶,大家都不說話,靜靜的等待着東廂房裡面的動靜。
終於,當第一聲嘹亮的嬰孩哭聲,響徹在內院的上空,院子裡的人都激動了,桃枝和錦柔都從竈房裡衝出來,樂的合不攏嘴,樑愈忠再坐不住,一下子從石凳上彈了起來,三兩步就衝到廂房門口,咧着嘴不知是笑還是哭,但是,衆人的心都不敢隨即放下,因爲後面還有一個呢!
譚氏也出來了,瞟了眼東廂房緊閉的門,撇撇嘴道:“別樂太早,後面還有一個呢!”
樑愈忠的臉色當即變了變,王大夫和孫玉寶他們都不滿的看向譚氏,很詫異這婆婆怎麼這樣說話的!
錦曦蹙着眉心朝譚氏道:“我娘吉人自有天相天佑,奶還是回去該忙啥忙啥吧!”
譚氏瞪了眼錦曦,嗤了聲,轉身進了竈房。
錦曦藏在袖底的手指微微蜷着,希望老2也能順順利利的誕下,母子三人平安!
可是,好像老天爺很喜歡故意跟人開玩笑,原本在頭一個出來後,第二個再延遲,也不可能拖延太久,可是,外面院子裡的人等了一會,還是沒等到第二道哭聲,這不符合常理啊!
樑愈忠臉上的笑意還沒褪去,又重新換上了擔憂,更深更甚的擔憂和恐懼。
“玉霞,裡面啥情況了啊?”樑愈忠拍着門朝裡面喊,錦曦恍然,這才記起還有位小姨也在裡面呢,差點就忘了。
果真,沒下一子孫玉霞就慌慌張張出來了,看了眼外面等着的衆人,吞了口口水道:“姐夫,頭一個是個男娃,後面那娃兒,不知怎麼弄得,這會子就掛了一隻腳下來,娘和兩位穩婆正跟那想法子呢!”
“啊?”樑愈忠雙腿一軟,當場就摔倒了,孫玉寶趕緊上來拉起他,孫大虎對王大夫求助,王大夫爲難道:“實不相瞞,我過來的目的主要是在應急那塊,這胎位的問題,實在非老夫所長。”
王大夫是實話實說,錦曦找他過來,主要是提防孫氏產後有可能出現的症狀,對接生這塊他一個男人也不是內行。
東廂房裡面孫老太都急得哭了起來,兩個穩婆好像在激烈的商量着什麼,院子裡,大傢伙都慌做了一團。
錦曦心裡也是如沉到了冷水窟窿裡去了,她深吸了口氣,對衆人道:“大家稍安勿躁,周穩婆和顧穩婆都是經驗老到的接生婆,見的比我們要多,我們這會子除了相信她們,不再有他法!舅舅,你快扶着我爹去那邊坐會,咱都圍在這屋門口驚呼大叫的,會擾亂兩位穩婆的心神!”
錦曦此言一出,樑愈忠立馬噤聲,不用孫玉寶扶,自己走過去扶着石桌坐了下來,身體一片僵硬,錦曦又看了眼其他人,一個個都安靜的或站或坐。
王大夫看了眼錦曦,帶着讚賞的點點頭。
“小姨,你帶我進去,我要在邊上親眼看着我娘!”錦曦吸了口氣,瞬間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孫玉霞一驚,道:“曦兒,那裡面……你不怕?”
錦曦搖頭:“我不怕!”
“曦兒,我看你還是別進去了,你一個姑娘家,還是避諱些好!再說,你就算進去了,也什麼忙都幫不上啊!”孫玉霞還想攔住錦曦。
錦曦皺眉,道:“我去給我娘打氣!小姨,你別磨蹭了,趕緊帶我進去吧,我不在乎那些避諱什麼的,我只要我娘和老三老四平安!”
孫玉霞無奈,只得隨了錦曦,打開門兩人進了東廂房,屋門在錦曦身後隨即關上。
錦曦早顧不得屋裡撲鼻的血腥味中混合着的一些**和羊水之類的複雜氣息,三步並作兩步衝到牀邊,孫老太懷裡已經抱着一隻包裹好的孩子,坐在距離牀有一段距離的這邊桌子邊,神情極度複雜。
錦曦匆匆瞥了一眼那孩子,長得白白淨淨的,一點都不皺巴,小眼睛跟黑葡萄似的,黑溜溜的轉。錦曦只一眼看到三弟就覺着他跟孫玉寶的眉眼有七成相似,長大後定然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帥哥。錦曦心裡一喜,指腹在他的小臉頰上輕輕颳了刮,根本沒有心思去逗弄他,因爲孫氏還躺在那裡,情況未知。
錦曦走到牀邊,孫氏直挺挺躺在那裡,腰間的地方用篾竹弓起一方罩子,上面還罩着一塊乾淨的藍布,兩位穩婆正躬身在她身下忙碌着。
孫氏直挺挺躺在那裡,側着臉,眼睛閉着,頭髮全被汗水給打溼了,黏在臉上,錦曦上前去撥開孫氏的溼發,露出她慘白無一絲血色的臉來。
她的眼睛是閉着的,嘴巴微微張着,若不是看着那胸口微微的起伏,錦曦真要懷疑她是不是已經沒氣了!
“娘,娘你聽到我在叫你嗎?我是曦兒,娘你別睡啊,快些睜開眼睛看看我,看看弟弟!”錦曦在孫氏耳邊輕聲喚道,孫氏睫毛動了下,緩緩睜開眼睛,瞧見錦曦,想擡手摸下錦曦的臉,可是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
“兩位穩婆,你們可商量出法子沒?”錦曦急問,兩位穩婆對視了一眼,顧穩婆重重點了下頭,轉身去了一旁的熱水裡淨手,這邊,周穩婆來跟錦曦和孫氏她們道:“孩子一隻腳垂在下面,我們倆剛試了好多種法子,都不能出來,怕是卡在裡面。顧穩婆決定使出她的殺手鐗來,你們放心。這會子先給三夫人喝點東西補充下氣力,一會生娃兒還得使勁兒!”
錦曦點點頭,轉身去衝了一碗紅糖水,端來給孫氏,孫氏一口氣給喝了下去,顧穩婆已經舉着雙手摺了回來,錦曦詫異的看了一眼顧穩婆的手,忍不住驚詫了。
顧穩婆平素左手都是藏在袖子裡,錦曦沒大在意,這會子瞧見她的左手,跟一般的人的手竟然有很大的不一樣!
那應該是一種畸形的手吧,很小,差不多比錦柔的手還要小一些,手上的皮膚看起來很嬌嫩,而且,她活動手指的時候,軟塌塌的,也跟一般人的指骨不一樣。
錦曦目中露出一抹亮光,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接生‘聖手’?如果真那樣,那可真是太好了!
“娘,你別怕,老四調皮,等顧穩婆給他調正了位置,你再使一把勁兒,等他出來了,我一定要敲他!”錦曦笑着舒緩孫氏的緊張感,給她打氣。
孫氏也擠出虛弱的笑,道:“曦兒,娘,娘不怕,你出去,別跟這呆,這裡污穢……”
“娘,你別說話,留着力氣,我不出去,我就在嘎婆那等着,你放心大膽的生,爹和大傢伙都在外面等着你們,爹嚇得都直不起腿來,你要努力加把勁兒,讓爹瞧瞧你多厲害!”錦曦道,用自己的袖子擦拭掉孫氏臉上的汗,許是剛剛喝完一碗紅糖水的緣故,孫氏的七色稍稍緩過來了一點。
“錦曦姑娘,你去那邊坐着,我要動手了!”顧穩婆沉聲吩咐錦曦,錦曦點點頭,對孫氏笑了笑,轉身站到了孫老太身後。
牀那邊,周穩婆從旁協助,顧穩婆一手拎起老四脫下來的一隻腳,用熱水消過毒的左手,緩緩徐徐的塞進了孫氏的產道……
外面院子裡,所有人的心幾乎都被提到了萬丈高的空中,屋裡的說話聲外面聽得一清二楚,大家都曉得顧穩婆在使她的殺手鐗,這一招要是還不成,那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外面院子裡,基本上是針掉在地上的聲響都能聽到。就連譚氏,都滿臉震驚的站了過來,金氏還想碎碎念,被譚氏一記厲眼給震住了!
大概半碗茶的功夫後,廂房裡,傳來孫玉霞驚喜的喊聲:“出來了出來了,又是個男娃兒!”
外面的人頓時舒緩過一口氣來,可是,錦曦的聲音卻響起了:“這孩子臉色發青,怎麼不哭呀?”
院子外面又啞聲了,顧穩婆平穩的聲音響起:“沒事,在孃胎裡憋了一下,有點緩不過氣兒來,讓我來!”
幾聲清脆的巴掌聲從東廂房裡傳出,隨之而來的,是嬰兒嘹亮振奮的啼哭聲……
不一會兒,孫玉霞和錦曦,便一人懷抱一隻打好的蘿蔔包拉開屋門站在廊下。
“姐夫,恭喜你哈,一對大胖小子呢,母子都平安!”孫玉霞朝樑愈忠興奮道。
樑愈忠從椅子上直直站起,孫大虎和孫玉寶他們早已等不及,跑了上前去,樑愈忠卻還僵在原地,直勾勾盯着那倆蘿蔔包,挪不動步子。
“曦兒,你母親怎麼樣了?啊?”樑愈忠先不看孩子,只追問錦曦關於孫氏的狀況。
錦曦爲孫氏感到暖心,樑愈忠不像別的只想要兒子的男人,他第一句關心的是妻子的安危,這樣的男人,是真正的好男人!
“爹,你放心,娘沒事,就是一下子生倆,疲倦過度,這會子睡過去了。”
“姐夫,你怎麼不過來看這倆小子呢?嘿嘿,快來呀,老三可是隨了我呢!”孫玉寶笑着招呼樑愈忠,對於外甥像他這事,忒自豪。
樑愈忠得到孫氏無礙的消息,這才長長舒出一口氣,目光這才落在那一雙兒子身上,神情複雜,遲疑着朝這邊走來,每一步都彷彿極其的沉重。
“呵呵,姐夫那是歡喜啥了呢,還是被嚇傻了?”孫玉霞打趣,衆人都笑了起來,樑愈忠這才終於回魂,加快步伐過來,從錦曦手裡接過老四,輕輕軟軟的包裹裡,傳來孩子身上的淡淡溫暖,那麼的小,那麼的脆弱。
“爹,老三跟舅舅好相似,老四可跟你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呢,不過老四隻遺傳了你的眉眼和五官,膚色卻沒那麼黑!”錦曦比較着兩個弟弟,興奮道。前世今生,唯有老三老四,是完完全全在錦曦的守護下孕育誕生的,從孫氏懷孕到孩子呱呱墜地,錦曦似乎也跟着經歷了一個輪迴似的,雖爲長姐,卻有一種視如己出的錯覺!何況,這樣粉雕玉琢似的兩個小人兒,怎麼看怎麼愛不釋手,恨不能疼到肉心裡去纔好呢!
桃枝和錦柔早已圍了上來,都爭搶着要抱要看,金氏也過來了,開心的手舞足蹈,譚氏遠遠站着,還想矯情一下,讓錦曦她們親手把倆孫子送到她手裡,沒想到錦曦她們壓根就無視她的存在,譚氏氣不過,也想瞧瞧自己這一對雙生孫子到底長啥樣,只好厚着臉皮往前跟了兩步,也不上前。
樑愈忠看着自己懷裡的老四,又看着孫玉霞懷裡的老三,真是越看越喜歡,越看越移不開眼,想到從今往後,自己就是兩兒兩女的爹了,心裡更是百感交集啊!
“老三,抱過來我瞧瞧!”譚氏終於憋不住被這樣的無視個隔絕在熱鬧圈外,喊了樑愈忠一聲,蹬蹬着也衝過來,撥開錦曦直接從樑愈忠手上接過老四,又跟孫玉霞懷裡的老三對比着看,素來緊繃着的撲克臉上,終於飛過一抹柔和之色。
砸吧着嘴巴道:“嗯,不錯,像我老樑家的孫孫!我就瞧不出哪裡還像到別人頭上去了!”
錦曦和桃枝錦柔對視了一眼,都翻了個白眼,孫玉霞咯咯笑道:“親家母這話說的,外甥隨舅,天經地義,我就瞧着這兩孩子都像我孫家的血脈,尤其這膚色,一點都不像姐夫,姐夫,我說的對不對呀?”
譚氏瞪起眼睛看向樑愈忠,樑愈忠夾在其中一臉尷尬,但還是點點頭,照着孫玉霞的話道:“對!”
譚氏氣得一個倒仰,錦曦見她還要開口辯駁,便搶道:“大傢伙都別爭了,我倆弟弟甭管像誰多些,都是傳了我爹和我娘兩人的血脈,不是一巴掌打出來的,像誰都在理,是不是?”
“嗯,還是我們曦兒會說話,明事理,我倆外甥到底像誰,往後長着瞧不就得了嘛,這會子爭個臉紅脖子粗算啥呢?是吧小甥甥?”孫玉霞咯咯逗弄着老三,轉身踱進了東廂房,這邊,錦曦從憋了氣的譚氏手裡包過老四,道:“外面風大,我和小姨先把孩子送進他們娘那裡去!爹趕緊帶着大傢伙去那邊喝茶吧!”
………………………………………………
三日後,錦曦家內院熱鬧的不得了,所有親戚朋友家的女眷,還有村裡那些跟樑愈忠孫氏兩口子交好的人家,都派了老嫗和媳婦們過來,因爲今日,是樑愈忠家倆雙生小子洗三朝的好日子。
今日,樑愈忠和錦曦都沒有去鎮上,天還沒亮就去鎮上採辦了幾大籮筐的食材,桃枝帶着錦曦錦柔在竈房忙得團團轉。
錦曦把孫氏的早飯端去她屋裡,是芝麻荷包蛋,裡面擱着幾勺子紅糖。屋子裡,孫氏頭上圍着抹額,躺在那裡閉目休息,經過這三日的調理,她的精氣神恢復了許多。錦曦扶着孫氏半坐起身,墊上防污的布片,讓孫氏自己端着碗吃。
牀前的大吊籃裡,老四睡的正香,老三卻睜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望着屋頂發呆,小嘴巴微微張合着,一雙小手臂露在蘿蔔包外面,握着小拳頭,一會就伸個懶腰。
“娘,人都說三歲看八十,我覺着我這倆弟弟的脾性,現在就能估摸的些出來!”錦曦逗弄着醒着的老三,對孫氏扭頭笑道。
孫氏也笑了,道:“老三是個不安分的,老四老實些。唉,這也不能怪,生老四那會子,耽擱了,孩子卡在裡面也不曉得會不會留下什麼隱患!”
老三出來的早,活潑機靈,老四卡住了,出來時身上都青了,還不會哭,後來總算是會哭了,可卻明顯不及老三神氣,生下來三日,老四除了進食的時候偶爾睜眼,其他時候都是呼呼大睡,孫氏他們內心都暗暗爲老四擔憂。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