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那鐵匠都一頭霧水,不曉得這物用來作何用處,竟是如此!那如此說來,這種烤肉吃法,在望海縣城,理當是件稀罕新奇玩意兒?”孫玉寶激動道。
文鼎含笑點頭,目光落到那燒烤鐵架上,心裡不僅是對錦曦聰穎的讚賞,如今,更多的是一種濃烈的好奇和探究。
說到底,即便再聰穎和有經商天分,可終究是土生土長的鄉下姑娘,這胡人的玩意兒,在京都都是新奇,曦兒又是從何得知的呢?還能畫出逼真,這打製出來的實物,甚至於在某些細節處,還更勝於那些胡人之物!
文鼎眯了眯眼,越發的覺着自己從前真是高估了自己的眼力,對曦兒,他真的看不透,甚至,從來就沒看準過!
鋪子裡大傢伙正圍着那鐵架子熱切議論的當口,錦曦從外面步伐輕快的進門來,孫玉霞一眼瞧見,跨步過來把錦曦往這邊拽,口裡早已呱唧開了。
“曦兒,正說到你呢,可巧就回來了。快過來給咱大夥說說,文鼎說這鐵架可不是那啥人……哦,胡人,對就是胡人用來烤肉的架子,你是咋曉得的?”
孫玉霞的呱唧聲中,衆人都把目光看向錦曦,錦曦跟人羣中的文鼎微笑着打過招呼,文鼎含笑擡額顎。
“曦兒,這鐵架子,果真如文兄弟所言,乃是胡人烤肉之用?可是,咱們都是土生土長的鄉下人,最遠都未曾去過府城,你又是何時見識過胡人的用具呢?”孫玉寶驚詫問,其他人也都一臉迷惑,而文鼎,眼底劃過一抹探究。
錦曦心思微轉,孫玉寶所言甚是。別說這個時代信息不發達,衆人是縣城小鎮上那些一般的大戶人家,只怕都難得見識那異域風情的東西,文鼎那也是在京都才見識到的。
貿然自己這一介鄉下丫頭,搗鼓這新奇玩意兒,太過新奇另類的事情,落在身邊人的眼中,只怕會適得其反反倒招來巨震。
錦曦目光從文鼎身上收回,看了眼那鐵架,含笑搖頭道:“文大哥博學,又交遊廣闊,自然見多識廣。我哪裡能有那等造化親眼得見胡人之物,不過是從大街上那烤紅薯的老漢處得有感而發罷了。”
“後又跟文大哥借給我的那些畫冊札記裡記載的胡人飲食融合在一處,思來想去,覺着要是能弄出這麼個燒烤的玩意兒,擺在鋪子門口,用竹籤兒串些蔬菜瓜果,米麪糕點,抑或各種肉類烤着來吃,指不定也能賺幾個小錢呢。”
“原來如此,曦兒,我就說嘛,曦兒腦袋瓜再好使,也不可能憑空搗鼓出玩意兒來!敢情是吃紅薯給吃出的點子啊,還得感激文兄弟那本啥札……札記!”孫玉霞咯咯笑道,孫玉寶他們都釋然的笑。
錦曦瞟見文鼎雖也釋然微笑,但眼底的探究還是沒有褪去,錦曦暗暗輕嘆,有些隱秘之事,不是她不想跟身邊這些親人近友坦誠,而是她壓在心底最深處的那個隱秘,例如,她從何而來,這一旦說出來,只怕他們不止不能接受,反倒還會給他們帶來更加巨大的恐慌!
錦曦這邊派去盯着樑愈林動作的人,還沒能傳回消息,那邊,樑禮輝又急匆匆找到了錦曦,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一臉怒色,但卻雙目格外明亮的樑愈林。
錦曦瞧見這陣勢,即刻便猜到他們的來意,樑愈忠微微皺眉,率先迎過去,樑愈林瞧見樑愈忠,率先就嚷嚷起來。
“老三啊,咱們這回可真被大哥給害慘了哇!”
“二哥,有啥事咱到裡面說去!”鋪子外面人來人往的,樑愈忠趕緊把樑愈林往鋪子裡面拽,錦曦和樑禮輝對視了一眼,緊隨其後。
“老三啊,前幾日咱一道來縣城,沿路我不跟曦兒那打探縣城的宅子來着嘛,你可曉得,真是冤家路窄呀,這趟我在常青巷裡遇見了誰?”
樑愈忠一頭霧水,錦曦和樑禮輝私下構思的事情,樑愈忠一點都不知曉,這幾日一直忙着伐竹鋸蓋竹筒呢。“誰啊?”
“大哥在外面的小老婆,還有野兒子!”樑愈林激動的拍着桌子,道,阿福給他端來的茶,茶蓋差點就被震到了地上。
樑愈忠以爲自己聽錯了,邊上的孫玉霞和孫玉寶也都一臉驚詫,不明白樑愈林所指。
“二伯,你有話慢慢說,甭太激動呀,這茶蓋子可是一對一配的,摔壞了可就殘缺了呢!”錦曦提醒道。
樑愈林喝了口茶,發現好燙,又趕緊吐掉,大聲道:“老三,了不得了哈,咱們大哥這些年,瞞得咱一大家子好緊好緊哪,拿着家裡的錢,在常青巷子那塊,置辦了兩進的院子,養着小老婆,生了兒子.‘
‘那孩子我都瞅見了,跟我家柏小子差不多,可人家那吃穿用度,嘖嘖,儼然是城裡的小少爺,我們老樑家的孩子,那福都給這城裡的小野崽子給享去了!”
樑愈忠震驚,道:“二哥,真有這事?當着這些人的面,還有禮輝在這,你可別瞎說啊!”
樑愈林一拍大腿,嚷嚷着把他如何發現樑愈駒金屋藏嬌的經過給敘述了一遍。
樑愈林得到錦曦給的那張紙後,還沒來得及照着上面標註的宅子地名去找,就趕上樑錦蘭臨盆。樑錦蘭一舉就給楊家添了個大胖孫子,可把楊家人樂的!
楊家人一樂,爲了獎賞樑錦蘭,便很豪爽的答應白給一半再另借一半的銀子,贊助樑愈林在縣城購置一座小宅子。就在樑愈林興沖沖開始着手看宅子的當口,楊家伺候樑錦蘭的老僕婦打聽到,就在樑錦蘭所在的常青巷子裡,方家夫人放出了要出售宅子的消息,於是,樑愈林便去了那方宅打量問價錢。
“乖乖,真是冤家路窄,老子這一進去,瞧見那方夫人,可把我嚇了一跳,好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後來我左右一回想,可算記起來了,那可不就是十多年前大哥在眠花榭的老相好煙雲姑娘麼?”
“我還道是她從良了,嫁了個有錢的男人,給她置辦了那樣兩進的宅子,正唏噓幸好她沒跟着大哥,不然這會子吃苦頭的當口,你們猜怎麼着?蹬蹬從外面跑進來一個跟柏小子大的男娃兒,乖乖,我還以爲是見鬼了,那娃兒長得跟青小子可是一模一樣,跟咱大哥那也是一個模子給刻出來的,後面還跟着兩個夥計。我腦子裡咯噔一下,全明白了,敢情咱們大哥這些年一直拿着家裡的錢,在縣城金窩藏嬌哪!”樑愈林忿忿道。
樑禮輝眉頭擰在一起,樑愈忠瞠目結舌,錦曦托腮做思忖狀,猜測樑愈林沒有私自動手去攆人,想必是那方氏母子身邊,有夥計下人,他敵不過。孫玉霞和其他人也都一個個驚呆了,只覺這老樑家的樑愈駒真是個奇聞不斷的人。
“二伯,你這個發現對咱老樑家,實在是驚天大事,那,接下來你打算咋辦呢?爺奶那,說不?”錦曦問。
樑愈林重重哼了一聲,眼睛裡全是銀子在閃光,道:“怎麼辦?哈,這還不簡單,我今個來就是要知會你們一聲,這事啊,回頭再去爹孃那說,眼下老三啊,禮輝啊,你們都跟着我,再帶上幾個夥計,咱一會子就去那攆人,那宅子必須得立馬收回來,那可是咱老樑家的產業,是咱兄弟過往那麼些年田間地頭的心血,可不得憑白便宜了那野女人和崽子!”
錦曦暗暗推算了下,樑愈林說的不假,照着那孩子的年紀推算起來,這將近十年的金屋藏嬌的銀錢,確實是樑家兄弟們的心血,其中自然包括樑愈忠和孫氏的那一份,到時候把宅子收回來賣了,那銀子裡面也理當有這些年來樑愈忠和孫氏的一份。
錦曦和樑禮輝眼神交匯了片刻,兩個人都在對方眼底看到了默認,樑愈忠濃眉不展,道:“二哥,你先別急着去攆人,這事,得先知會爹孃那,你剛不也說了,那孩子,保不準真是大哥的,那也就是爹孃的孫子,是老樑家的血脈。還是由爹孃來拿主意!”
“老三,你可別傻兒巴嘰的拖我後腿!婊 子無情戲子無義,那方煙雲必定是獲悉咱大哥如今落了難失去了財源,這會子正上趕着要變賣宅子跑路哪!我今日過去,她見我必定也是有些眼熟的,指不定打草驚蛇,這會子已要捲鋪蓋跑人了!”
“打鐵要趁熱,老三啊,你趕緊收拾下,你們鋪子裡不是人手齊全嗎?咱都給帶上,一會子就去常青巷收宅子!那宅子咱哥幾個都沾份!”樑愈林鼓動樑愈忠。
樑愈忠卻選擇了沉默,道:“佔不佔份的回頭再說,大哥不在,還有爹孃做主,咱做兄弟的不能如此去處置大哥的家事!”
錦曦和樑禮輝皆點頭,沒錯,這事得有人捅出來,但捅出來後至於如何處置,這就要由老樑頭和譚氏來定奪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