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才這提議我看成!”胡掌事撫掌道:“管她手裡有何信物,我們照樣架空她,只當她是個擺設便可!謝大掌櫃,您看如何呢?”
謝掌櫃冷冷一笑,威嚴中帶着不屑,道:“不過區區一個鄉下丫頭,怕是大字都不認識幾個吧?也敢接那紅泥印籤?謝某我倒要看看,她有和能耐來挑起這個大梁,讓我們一衆心服口服!”
……
長橋鎮,千里香早點鋪子。
錦曦和樑愈忠晌午飯是在鋪子裡吃的,吃的是素三絲炒麪。原本孫二虎和崔喜鵲他們聽說了錦曦接手了茗山閣,張羅着要買酒菜回來慶賀,被錦曦勸住了。
萬里長征第一步,不急着慶賀。
晌午飯後,日光有些炙熱,錦曦不想盯着烈日家去曬黑了臉,便跟樑愈忠商議歇息半個時辰再動身。
樑愈忠便去了隔壁的孫記雜貨鋪子忙活,這邊錦曦帶着阿財和阿旺來到孫記,將張掌櫃,樑愈忠,孫二虎,還有樑愈洲召集到跟前。
“我打算過幾日,正式去縣城接手茗山閣總號。鑑於縣城總號人事複雜,阿財阿旺兩個身手好,我得帶去。除此外,在縣城小北門千里香分號做事的阿福和阿貴,我也打算調過來一併帶在身邊。如此一來,縣城的鋪子裡,缺了人手,張掌櫃,你能不能在鎮上幫我物色兩個知根底的夥計,送去縣城的千里香分鋪?”
張掌櫃毫不思索的點頭,道:“少則五日,多則十日,屆時先擱在鎮上的千里香鋪子調教兩日,再送去縣城!”
“曦兒,你要去縣城接手總號,我不攔着。可你也說了,那縣城總號水深的很哪,不比這鎮上的分號酒樓,戴掌櫃和柳先生,再不能服你,也不敢造次,畢竟大家都是同一個鎮上的。”樑愈忠擔憂道,
“戴掌櫃是戴家村那塊的,柳先生就就住在鎮上的巷子裡。可縣城酒樓裡那些方方面面的管事們,可都不是咱這鄉里鄉親的!爹我擔心你轉不開啊!”轉不開是土話,大意就是怕錦曦壓不住場子,諸事不順。
“曦兒,要不,把我也帶上吧!誰敢對你陰陽怪氣,我拿拳頭招呼他!”孫二虎揮了揮拳頭,道。
錦曦笑了,道:“二胡舅舅,就你這性格,我還真不能帶呢。至於拳頭嘛,不是我打擊二虎舅舅你,我身邊的阿財他們四兄弟,只怕隨便挑出一人,你都難應付。”
錦曦這話還是給孫二虎留了面子,孫二虎是獵人不假,有力氣也敏捷,可阿財他們四人是文鼎送過來的,那是經過了專業訓練的。錦曦甚至都懷疑阿財他們四人,以前或許就不是什麼茗山閣的夥計,而是文鼎手下的那些侍衛。正如昨夜那個來送信的侍衛,阿財阿旺就沒出聲,因爲認得,這更說明了錦曦的猜測,阿財他們都是侍衛的出生,厲害着呢!
孫二虎撓了撓腦袋,退到了一邊。
“東家姑娘,你此去縣城,我雖不能幫上你什麼忙,可我也有兩句話要提醒你。”張掌櫃道,錦曦擡顎認真的聽着。
“那種大酒樓,對外,迎八方賓客,黑白兩道都是沾着邊兒的,你要見機行事。再者,但凡那種大酒樓,裡面的代掌櫃和掌事,抑或下面的管事們,多半都不是鐵板一塊,大多各存心思,誰都不服誰。你要防備着那些人陽奉陰違,架空你這東家的權利!”
錦曦回來的路上心裡一直存着隱隱擔憂,覺着頭緒有些混亂,這會子,聽張掌櫃這般一說,錦曦突然就覺得腦子裡清晰了許多。而這些經驗之談,都是張掌櫃大半輩子經商,給悟出來的處世道理。
錦曦動容,彎身朝張掌櫃彎腰施了一禮,道:“多謝您的教誨,讓我如醍醐灌頂!”
張掌櫃往邊上退開,道:“我不過是紙上談兵,但願能對你有點益處,受不得東家姑娘如此大禮。”
“張老哥,你受得住,受得住!”樑愈忠從一旁扶住張掌櫃,不讓他往後退,錦曦上前,再次給張掌櫃當面施了一個大禮,張掌櫃的激動的點着頭,錦曦方纔作罷。
“爹,如今咱們這塊都商議妥當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娘那裡……”錦曦說着,朝樑愈忠有點撒嬌口吻的咋了眨眼,今日來趟鎮上,還是跟孫氏那磨破了嘴皮子呢,過兩日去縣城,孫氏那關鐵定過不去呀!
樑愈忠一拍胸脯,很是豪氣干雲的道:“儘管放心,你母親那,爹去說!我閨女要做大事了,爹怎能不助你呢!”
……
長橋鎮茗山閣酒樓的後院,劈了一座三面的小院子,用作接待來往顧客歇腳的地方。
東面的廂房是隔成一間間的,西面和正屋,都是大通鋪的那種,再往後面還有一個院子,主要是用來收容租客們的牛車馬車。
白衣男子和青衣小廝,在茗山閣用完午飯,聽了戲,並沒有離去,而是讓夥計在西面的大通鋪那開了兩個鋪蓋位,歇了下來。華麗的馬車也被夥計帶到了最後面的院子,餵了草料和水。
夜裡,大通鋪裡統共有二十個鋪蓋捲兒,住了八九個,白衣男子在青衣小廝的伺候下,也爬上了自己的鋪蓋捲兒,靠着牆壁坐着。
屋子裡的其他六七個人,有的在洗腳,有的在鋪蓋上躺着,待到夥計進來收了洗腳盆子退了出去,腳步聲遠去,其他那六七個男人都有了異動。
有兩人從後窗躍出去,三兩下功夫就攀上了屋頂,龜息在那裡,如暗夜的潛伏者。有兩人去了對面的東廂房和上面的正屋監視並竊聽,還有兩人換了黑色的夜行衣,消失在屋外的茫茫夜色中。一切進行的悄無聲息,一切卻又訓練有素。
眨眼功夫,屋子裡陡然就剩下了白衣男子和那青衣小廝二人。
“靈寶,快些,過來幫我把這鬼玩意兒撕下來!這一整日黏在我臉上,遭罪透了!”白衣男子坐在那歪着脖子,招呼牀尾坐着的青衣小廝道。
被換做靈寶的小廝嘟着嘴,一臉鬱悶的爬過來,一邊幫着白衣男子撕臉上那些癩子疙瘩般的東西,一邊噁心的眉頭緊皺。
好不容易纔從白衣男子的臉上剝下那物來,嫌惡的甩在一邊,萬分不解的嘟囔道:“少爺,屬下真是不明白,你要逮的人是文鼎,何苦來往自個臉上作踐?還裝瞎裝窮的來這茗山閣,靈寶真是越來越跟不上少爺您的思路了!”
白衣男子氣定神閒的靠在那,雙腳吊兒郎當的翹着,精美絕倫的臉上,寒潭般的目光,深邃有神,嘴角揚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櫻花色的嘴脣裡吐出兩個字:“有趣!”
“有趣?這還有趣啊?您今個都摔了個狗啃泥哪!我的好少爺,求您快別笑了,先給靈寶通點兒氣吧?不然明日,您又要弄個啥樣的瘸子駝子來,靈寶心裡沒譜招架不住,也難跟你配搭演戲不是?”
白衣男子伸手在靈寶的頭上拍了一下,道:“虧得你打小跟着我,腦子還是這般不開竅!我們的人查探出來,茗山閣的前任東家是文鼎,如今東家易主了。諾,睜大你的雙眼,好好瞧瞧這上面的人是誰!”
白衣男子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甩到靈寶眼前,紙皺巴巴的,靈寶攤開撫平了細細打量着,喃喃道:“好眼熟啊,這上面的小姑娘,好似在哪裡見過似的……”
話還沒說完,腦門子又捱了一拍。
“茗山閣!”白衣男子不耐煩的提醒了一句。
靈寶恍然大悟,指着那紙上淺笑嫣然的少女,將她跟白日裡那個穿嫩綠色衫子的少女重疊在一塊,隨即驚道:“少爺,你、你該不會在人家酒樓裡吃了一頓飯,就又盯上那位姑娘了吧?那位姑娘看起來還沒及笄呢!這畫像,你何時偷着畫的?不過,這畫的可真是逼真啊,少爺,你的畫技精進了呀……”
白衣男子乾脆擡腳把靈寶從通鋪上踹下地去,指着畫紙上的少女,對跌坐在地的靈寶道:“蠢材,傻蛋,虧我x日帶着你,逛窯子都讓你躲在牀底下聽牆角,本少爺的審美,幾時一落千丈了?”
靈寶一臉委屈,快別提那些趴在牀底下的黑暗歲月了……
靈寶擡頭只看見自家少爺指着那畫紙上的少女,俊美的臉上佈滿嫌惡,很是不能原諒的氣呼呼道:“白日裡你沒瞧見麼,這是個大腳丫頭,她竟然沒裹腳!”
靈寶再次恍然,自家少爺喜歡三寸金蓮這癖好,可是打小就有的,如此也釋然了。
“這張畫紙,是他們去文鼎的宅院廂房裡找到的,那小子狡詐,得到了風聲,又趕在我們前面給溜了!不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讓我找到了這張畫紙,也不算全無收穫了!”白衣男子皺眉不悅道,深邃的眼底閃過些思忖。
“收穫?”靈寶問。
“這個大腳丫頭,就是茗山閣現任的東家,今個她自個都說了,我這瞎子都聽到了!”白衣男子不理睬靈寶,自顧自的喃喃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