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樑愈林正在埋怨樑愈忠:“你還是不是我親弟?啊?肥水不落外人田,我曉得你如今是發達了,不稀罕那份額銀子是吧?男子漢大丈夫,這跟錢的事還磨磨蹭蹭的,算了,你不去,我去,我去老楊家那邊的布莊找夥計過去收宅子!回頭變賣了銀錢,我這出力最多的人得佔大頭!”
樑愈林氣急敗壞的離開了鋪子,孫玉霞他們也都散開各自忙活去了,屋子裡,樑禮輝擔憂的看向錦曦,道:“曦兒,二叔真待如何?”
錦曦胸有成竹一笑道:“大哥儘管放心,我會讓阿財去盯着二伯和那方氏母子,在爺奶趕來之前,絕不會讓他們輕舉妄動。”
樑禮輝放心的點點頭,錦曦起身又對阿福道:“你趕着馬車趕緊回一趟金雞山村,跟我爺把這事給說仔細了。”
樑愈忠在一旁握緊了拳頭,因爲捨不得砸座椅,便重重砸在大腿上。
“爹!”
“三叔!”
錦曦和樑禮輝幾乎叫出聲,樑愈忠沉悶的擡起頭,朝他們二人擺擺手,道:“我不礙事,就是心口堵的慌!大哥呀……”不待說完,又重新垂下頭去,沉默着無語着。
阿福當天夜裡後半夜就趕回縣城了,當時天還沒亮,鋪子裡的人都在睡覺,是被拍門聲和馬蹄聲給吵醒的。
錦曦麻利的穿戴好外衣來到前面鋪子裡,剛巧看見樑愈忠正從外面的馬車廂裡馱着譚氏進屋,譚氏緊閉着眼,頭髮蓬鬆,臉色發白,不曉得是睡着了還是昏迷了的樣子。
“曦兒,快去後院打盆熱水來給你爺奶擦洗,玉霞,勞煩你去後院給弄點熱麪條來!”樑愈忠邊馱着譚氏大步進屋邊朝錦曦和孫玉霞大聲喊道。
後面,孫玉寶扶着老樑頭,老樑頭也是鬢髮散亂,樑愈洲和樑禮勝也都來了,這二人從膝蓋往下,都是泥巴,髒兮兮且狼狽不堪。
外面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孫大虎把鋪子裡的燈籠全部點上,光線才陡第亮了起來。錦曦急匆匆端來一盆乾淨的熱水,還有一塊新帕子,樑愈忠已經把譚氏靠坐在鋪子裡的一張大椅子上,譚氏眼睛已經開了半條縫隙,目光落在鋪子裡那些燈籠上,燈籠的火光驅散了一點她臉上的蒼白。
錦曦挽起袖子給譚氏絞帕子擦臉,那邊,阿福正跟樑愈忠稟報這沿途發生的事情,原來,阿福得錦曦吩咐,馬不停蹄的趕去了金雞山村,把事情跟老樑頭和譚氏如實敘述了,老樑頭和譚氏一聽,當即就震駭了,隨即就急了,不做他法,直接上了阿福的馬車,星夜趕路來了縣城。
譚氏從未來過縣城,又是這樣星夜急趕,一路的暈車狂吐,膽汁都快吐沒了,走到半途時,月亮隱沒了,馬車輪子陷進路邊的小水窪,樑愈洲和樑禮勝都下了車,和阿福一道,大傢伙折騰了好一會才總算把車輪子給推上了正路。
於是,當馬車終於抵達千里香火鍋鋪子門口時,樑家兄弟都狼狽疲倦,老樑頭累的更是不輕,而譚氏,就是眼前這副只剩半口氣的模樣了。
錦曦絞好了帕子,小心翼翼給譚氏擦拭着臉上的污漬,當錦曦的手,輕輕觸到譚氏的額頭,譚氏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目光快速而驚愕的掃了眼錦曦,道:“我自個來!”
她擡手,手背上起了個大紅腫,手腕一擡就牽動的痛,譚氏嘴角抽了下,瞟了眼那邊正跟樑愈忠焦急詢問情況的老孃頭,以及圍在老樑頭身側的樑愈洲他們,確定沒人察覺到這,譚氏趕緊把受傷的手藏到衣袖裡,又瞟了眼身旁燈下立着的錦曦,隨即垂下眼皮,努努嘴低聲道:“罷,就享你一回福吧!”
錦曦淡淡一笑,上前給譚氏擦臉,又用梳子把她蓬亂的發往腦後攏了幾下,譚氏身子明顯是僵硬着的,但還是很配合的坐在那一動不動。
梳洗完了,那邊孫玉霞和孫大虎端來幾碗熱騰騰的麪條,樑愈忠讓孫玉霞他們都回屋去接着睡,這邊交由他,其他人都散了,留下來的全是老樑家人。
錦曦把熱水端走,又折了回來,樑愈忠詫異,道:“不是讓你回屋睡覺麼?怎又來了呢?”
錦曦掃了眼屋子中間的桌子上,又餓又累的老樑頭,樑愈洲和樑禮勝他們,正端着海碗在那呼啦着熱騰騰的麪條,而譚氏還坐在那,看着面前的麪碗,稀疏的眉頭微微皺着。
錦曦淡淡一笑,睨了眼譚氏那邊,道:“我來給奶喂麪條。”
“啥?”樑愈忠以爲自己聽錯了,目光追着錦曦,只見錦曦徑直走到譚氏身側,拿起一旁的筷子和勺子,夾了一筷子蔥油麪,在空氣中擺了擺,擺去燙氣,然後用勺子接着,緩緩送到譚氏的嘴邊,眼睛俏皮的眨了眨,示意譚氏張口。
譚氏震驚的看着面前這個淡笑盈盈的清秀少女,還以爲自己瞧錯了,都忘了張口。
“奶,這蔥油麪可是我小姨的拿手貨,裡面摻雜了花生醬,得趁熱了吃。”錦曦微笑着道。
譚氏還處在巨大的震驚和意外中沒有反應過來,但嘴卻本能的被錦曦的話語引導着緩緩張開,就這樣,錦曦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把那碗麪條給譚氏餵了下去,等到最後一口麪條喂完,譚氏都還沒嚐到麪條的滋味,溢滿心口的,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而老樑頭和樑愈忠他們,也都是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誰都想象不到錦曦竟然會這般善待譚氏。
“爹,回頭天亮了,去街上的醫館買張膏貼回來,奶那右手怕是在車廂上給撞到了,腫了好大一塊呢!”錦曦給譚氏擦拭完嘴角,收拾着碗筷去後院前,給樑愈忠丟下了這麼一句話。
“娘,你的手啥咋了?”樑愈洲頭一個反應過來,走過來抓起譚氏的手在燈下一瞧,不禁倒吸口涼氣,譚氏的右手手背處,還有大拇指根部的地方,都一片紅腫,一看就曉得使不出力氣來。
“娘,你都撞成這樣了,咋也不支一聲哪?”樑愈忠急問,老樑頭皺着眉心不在焉的看着,顯然心思此刻不在這,而在那‘金屋藏嬌’上。
譚氏收回手,放下袖子擋住右手,又瞪了眼面前的兩個兒子,道:“沒啥大事,別咋咋呼呼的!”
“多虧了曦兒心細,要不是她及時發現,娘又不說,我們這些大老爺們都還不曉得呢……這女娃兒就是心細體貼!”樑愈洲懊惱道。
這話若是擱在以前說,譚氏保準會一聲啐,接着就會狠狠挖苦諷刺一番。然,這回,譚氏沒有,而是靠在椅子上,神情平靜的坐着,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因爲後半夜耽誤了睡眠,錦曦折回屋去躺下後,很快便去會周公去了。等到她從美夢中醒來,來到前面鋪子裡,這才發現前屋後院,就只她和孫玉霞兩人在,其他人,包括譚氏在內,都統統不見了。
錦曦險些都懷疑,昨夜老樑頭和譚氏的造訪,是一場夢呢。
“你可沒在做夢,你爺奶叔兄他們,都去了常青巷那邊的方宅,你爹回來說,那方家的怕是知曉了這事,不曉得從哪裡請過來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擋在門口,都不讓你爺奶進院子裡去。你爹不想打架,可又怕那邊人多萬一混亂起來,傷到了你爺奶,就回來把你姨夫和舅舅,還有阿財他們都叫過去了!”孫玉霞端着早飯過來給錦曦,道。
“小姨,你太不地道了,這般激烈的場面怎能少得了我呢?”錦曦坐下來喝小米粥邊抱怨孫玉霞。
“是你爹讓我別驚動你,說你昨夜耽誤了覺!”孫玉霞坐在一旁擇菜,道。
“嗯,幸好鋪子明日才重新開張,不然,事情都撞到一塊就忙不過來了。”錦曦隨口吃了幾口,放下勺子,道:“小姨,你在鋪子裡守着,我過去常青巷子那塊瞧瞧啊!”
千里香位處望海縣城的北面,而常青巷則在東面,中間隔着好幾條大街和巷子。此去那邊,步行少說得小半個時辰,不過錦曦很走運,在路口的地方招了一輛牛車,花了十文錢坐了一小段路,又步行了一條街,這才拐到東街的常青巷。
常青巷口,圍觀者把巷子口給堵了個水泄不通,因爲不明就已,最爲吸引路人圍觀的,無非三類:色 情,暴力和迷信。於是,人羣中猜議的內容真叫一個五花八門,精彩紛呈。
錦曦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終於擠進巷子裡面,雖然這一路,錦曦在腦裡腦補了無數種正面碰撞的場面,然當她真正看到在一戶人家的宅院前面,那劍拔弩張的雙方對恃場面時,錦曦還是忍不住被驚到了。
國慶假期跟親人朋友的美好相聚臨近結束,心中不免有淡淡的傷感。然想到一直支持流蘇的親們,流蘇就覺着心裡暖暖的。謝謝親們的一直陪伴和支持,咱們不離不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