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六,不用上課,所以肖寧起得很晚。
當他扒着頭髮走出臥室的時候,肖羽已將簡單的早餐擺上了桌,看見哥哥一頭雞窩的出來,肖羽笑得合不攏嘴,肖寧鑽進浴室裡快速的打理了一番,走出來在餐桌邊坐下開始吃早餐,昨晚的飯菜大多進了肖羽的肚子,所以今天早上他是餓醒的。
早餐才吃了一半兒,門鈴突然響了。
兩兄弟對視一眼,自從爸媽去逝後,他們家的門鈴已經太久沒響過了。
按門鈴的人顯然非常急切,叮叮咚咚的沒完。
肖羽走過去開門,剛將門打開,立刻被門外的人抱了個滿懷,只聽見那人噼哩啪啦的說:“阿寧,我都聽說了,叔叔和阿姨怎麼會出這樣的事?你不要傷心不要難過,一切有我呢,我會保護你的,我一聽到消息馬上就從家裡跑出來了,我爸媽說讓我不要來打擾你,可是我實在忍不住,阿寧,你有沒有哭啊?阿寧?”
肖寧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個抱着肖羽嘴裡卻叫着阿寧的少年,記憶的口子瞬間被撕開。
秦舒死時的樣子重新鮮活起來,那年安寧下了一場大雪,第二天早上,秦書已經僵硬的身體被人在城南的人工湖裡發現,寒冷的冬天,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衫,只着短褲的長腿被利刃一刀刀刮開了巨大的口子,血液已被寒冷的空氣凍得僵硬,裂縫中有乾涸成黑色的血液,全身上下共嵌了七顆子彈,顆顆致命。
所有人都認爲秦舒的死是他肖寧乾的。
因爲秦舒死前,他們大吵了一架,所有人都目睹了這一過程,而兩人吵架後,秦舒氣沖沖的走了,第二天早上就被人發現了屍體。
顧暉更是連見秦舒的最後一面都不讓他如願,一副想要爲秦舒不平的疾惡如仇。
肖寧將整個安寧攪了個天翻地覆也未找到真兇。
這個世界本不是能藏得住秘密的,秦舒的死卻像是一個永遠都解不開的謎,沒有任何證據,兇手連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都沒留下,白北對他說:不要再查,再查下去會很危險。
肖寧自然不聽。
他與秦舒從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了,秦舒不明不白的死了,他怎麼可能坐視不理?
即使所有人都認爲秦舒的死與他有關,他亦不反駁,他一心想要揪出真兇,以慰秦舒在天之靈。
“小樣兒,連人都沒看清就瞎囔囔什麼呢?”肖寧舉着筷子夾了根醃豆角放嘴裡,好笑的看着門口抱作一團的兩人。
秦舒猛地鬆開肖羽,眼睛直勾勾的望過來,然後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肖寧身邊,抓住他拿着筷子的手,眼眶一紅,“阿寧,我都快認不出你了,怎麼辦?以後老抱錯人怎麼辦?”
肖寧滿臉黑線,將手從秦舒的爪子底下解救出來,指了指剛剛肖羽坐過的椅子,秦舒乖乖坐下,肖寧望着他空空如也的手,挑眉道:“沒帶行李?”
秦舒點點頭。
“偷跑出來的吧?”
秦舒再次點頭。
肖寧放下筷子,看着秦舒的臉龐,“你打算在這裡長住?還是打算轉學來英蘭?”
自己的兩個打算都被言中,秦舒扒着頭髮笑了笑,“阿寧,你真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啊,連我想什麼都知道。”
“不行。”肖寧用毫無商量的口吻拒絕,當年,秦舒若不執意留在安寧市,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他不會死,顧南不會爲了替秦舒報仇來殺他而被白北誤殺,叔叔和嬸子也不會老來喪子雙雙離世,這一切,似乎從一開始就被埋下了伏筆。
想到過去種種,肖寧只覺心驚。
那些早已逝去的前世似乎一瞬間突然復活過來,生生的從他的視線裡一一跑過。
秦舒被拒絕,哭喪着一張臉,隨即狡猾的笑道:“你不同意沒關係,我爸媽同意了就行了。”
“叔叔和嬸子又不是笨蛋,他們怎麼會讓你好好的北京不呆跑這裡來?”當初秦舒的決定,叔叔和嬸子就是持反對意見的,肖寧不信這一世,叔叔和嬸子會一改初衷。
“這個你不用管啦,反正這兒離北京又不遠,我可以常回去看他們的嘛。”秦舒說得一臉輕鬆,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肖寧無奈的搖搖頭,這個秦舒啊,不想讓他有事他偏要往風尖浪口上撞。
肖羽走回來坐在一側的椅子上,好奇的看着突然出現的秦舒,“秦舒哥,你今年已經高三了吧?再過幾個月就要高考了,這個時候很重要的,還是別轉學了,這樣會很危險。”
高三突然轉學,無論是環境還是老師都需要重新適應,的確對高考不利。
但是秦舒顯然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了,拍着胸脯說,“哈哈,這個不用擔心啦,我成績這麼好,英蘭搶都來不及呢。”
至此,肖家兩兄弟再無言語。
秦舒和肖寧肖羽從小是一起長大的,後來秦舒爸爸升了官,直接從安寧調到了天子腳下,這些年雖然兩家並沒有斷了聯繫,但是幾個孩子卻兩三年才能見上一面,上一次見到秦舒還是肖寧十一歲生日的時候,秦舒從小就特別喜歡肖寧,大概兩人臭味相投,肖羽對秦舒來說太單純了,他去玩的時候不喜歡帶着這麼個純真的小傢伙,又因爲肖寧那時也不喜歡這個弟弟,所以兩人都刻意的疏遠了肖羽。
肖寧想,叔叔和嬸嬸肯定不會讓秦舒胡鬧的,所以便讓秦舒暫時住了下來。
肖家的房子是三房一廳的格局,父母雖然不在了,但是肖寧還留着臥室裡的東西,分毫都沒動過,肖寧和肖羽各佔了一間去,便沒有多餘的客房給秦舒,所以晚上秦舒自然要跟肖寧一起睡,更何況,他也樂得自在,秦舒呈大字型的擺在肖寧的牀上,愜意的伸了個懶腰,“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累死了!”
肖寧將自己的睡衣丟在他身上,“洗了澡再睡。”
秦舒不大情願的抱着睡衣幽幽的去洗澡,秦舒雖比肖寧大了幾歲,但是兩人身形差不多,他此刻穿着肖寧的睡衣還挺合身的,他進房間的時候,肖寧正靠在牀頭看書,秦舒歪頭一看書封,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阿寧,我說你能別這麼早熟嗎?你現在纔多大呀,就看這麼深奧的書了?”
肖寧瞥他一眼,“秦舒,你別是早戀東窗事發,被叔叔和嬸嬸趕出來了吧?”
秦舒大刺刺的坐在牀延上,突然抱住他的腰,“我聽說你爸媽的事,就馬上趕過來了。”他的聲音不似先前的明快,肖寧很輕易就感覺到了他那個代表着安慰的擁抱,肖寧在並不明亮的燈光下面微笑,拍拍他的背,“我和肖羽都沒事,你別擔心。”
“肖寧,你從小就喜歡嘴硬,如果還當我是哥們就要跟我實話,不然我不放心。”秦舒說。
肖寧脣邊的笑容擴大幾分,眼底溢着幾分柔軟,“秦舒,我們一輩子都別吵架,就算再生氣也別吵架好嗎?”
“一輩子還長着呢,我哪能保證。”秦舒理直氣壯的說。
“那就算再生氣也不能關手機,不能讓我找不到人。”
“我現在還沒手機呢,我爸說等我考上大學就買。”秦舒再次理直氣壯。
肖寧給了他一個爆粟,“我說什麼你都聽着,哪來那麼多廢話?”
理直氣壯的秦舒這次終於消停,乖乖的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肖家的大門又被人敲響了。
肖羽揉着眼睛跑去開門,過了一會兒又跑回來,推門哥哥的房門,氣喘吁吁的說:“哥,外面有幾個穿黑衣服的男人,他們還戴着墨鏡。”
黑衣加墨鏡,這不就是典型的資本家標準配備嗎?
肖寧下了牀,趿着拖鞋走出來,睡得像豬一樣的秦舒也睜開了惺忪的眼睛,問肖寧,“阿寧,你們最近沒得罪人吧?”
肖寧不理他,徑直過去將大門打開,門外的確如肖羽所說,站着幾個黑衣黑褲的男人,不過幾個人手上均提着行李箱,看着倒更像是某人的保鏢,肖寧倚在門邊,衝臥室裡喊:“秦舒,給你送衣服的來了。”
秦舒一聽這話,差點從牀上滾下去。
肖羽擔心的看着他,又轉頭看了一眼門外如大佛般站着的幾個人,然後將可憐兮兮的眼神投到哥哥身上,直到肖寧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笑容,他才漸漸平復了呼吸。
爸媽死後,肖羽變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因爲葬禮之後沒多久,小姨和大伯一家就找上門來,說哥哥拿到了爸媽的賠償金,說他們兩個小孩子需要人照顧,而曾祖母的年紀也大了,怕是照顧不了他們兩個,就硬要哥哥把錢拿出來,小姨以往溫柔的臉變得陰沉無比,眼神像刀子似的一下一下的割在他們兩兄弟身上,肖羽覺得害怕,而大伯則直接扯着哥哥的手臂,一臉的凶神惡煞。
肖羽上前去拉,卻被大伯一手甩了出去,背脊剛好撞在了冰箱門上,到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肖羽跪坐在冰箱前面,疼得額上冒出了冷汗,他清楚的看見哥哥在那一刻變得猙獰無比的臉,全身散發着一股凌厲的暴烈之氣,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哥哥,雖然哥哥從前也不喜歡他,可是從來沒有過這麼令人害怕的眼神,被他看一眼,彷彿都會瞬間變成冰塊,大伯似乎也被這樣的哥哥嚇着了,顫巍巍的鬆開了手,哥哥卻不依,直接抄起身側的凳子就朝大伯的頭揮去。
一時間頭破血流,空氣充斥着血腥氣。
所有人都嚇着了,大伯母大叫着衝過去扶住大伯,而小姨也是一臉驚駭的模樣。
地板被大伯額頭噴濺出來的血弄髒了,哥哥的聲音冷冽而淡漠,“如果你們再敢來惹事,就不是凳子這麼簡單了,滾!”
最後是怎麼收場的,肖羽不清楚,因爲他看見哥哥打了人之後就暈了過去。
反正等他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自己的牀上,而哥哥就在旁邊照顧他,看見他醒了,又是那副溫柔微笑的模樣,客廳裡早已沒有了血跡,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模樣,完整得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秦舒磨磨蹭蹭的從臥室裡出來,肖羽回過神來趕緊給他讓路。
門邊站着的保鏢們看見他,立刻說:“二少爺,大少爺猜想您大概會在這裡小住幾天,所以讓我們給你送些換洗衣物過來。”
住幾天需要帶幾大皮箱的衣服嗎?這秦舒換衣服的頻率得多快呀?
肖羽眨着一雙大眼睛,疑惑不解的想。
秦舒懶懶的看了那說話的人一眼,有氣無力的說:“不用了,我明天就回去。”
保鏢先生們似乎一早便料到他的回答,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好的,那明天早上我們來接您。”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逝夏若湣扔的地雷,炸得我混身舒暢外焦裡嫩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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