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庭霍然起身,臉上已露出幾分薄怒,隨即又平復下來,說道:“肖寧,你應該知道,若我想要你的命,你今天就別想走出這個門。”
肖寧眨了眨眼睛,依舊帶着那淡淡的笑容,“我知道,可是如果我在你這裡失了蹤,你覺得封城會怎麼想?”
“哼!不過死了個人而已,他又能怎麼樣?”封庭自然瞭解這個兒子有仇必報的性子,可是面對着肖寧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心裡真正的想法。
肖寧贊同的點了點頭,“他的確不能怎麼樣,最多也就跟你老死不相往來而已,更何況,即使你們封家在上海隻手遮天,這世上終究還有王法一說,咱們小老百姓也有維護自身利益的權利,不是嗎?”
封庭一時無話反駁,肖寧便再次起身,“封老先生,即使你腰纏萬貫,你卻從來給不了他幸福的人生,既然如此,就讓我來給他幸福,若你肯保持中立,肖寧萬分感激,若你不肯罷手,我也隨時奉陪。”他說得這樣認真,字裡行間皆是慎重和嚴肅,封庭似被他這樣的神情怔了一下,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肖寧平靜的迎上他的目光,脣畔清淺的笑容被燈光渲染得愈發迷人,正打算離開,花園的入口卻突然走出一個人來。
那人一身黑衣,俊美的臉上面無表情,平時梳得整齊的黑髮卻有些凌亂,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肖寧看見那抹修長的身影漸漸走近,心底的某處霎時柔成一團,眼睛直直的望着對方,嘴角慢慢揚起好看的弧度。
轉眼間,封城已然走近,長臂一伸,便將肖寧拉到了身後,一臉陰沉的望着坐在原處的封庭,“希望這樣的事情不會再有第二次。”
封庭看着他,臉色有些難看,“這就是你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空氣有一秒鐘的靜默,封城冰冷的聲音隨即傳來:“對我來說,你什麼也不是。”
肖寧感覺到封城在那一瞬間無意識收緊了手指,捏得他的手生疼,他也不呼痛,只是望着封城僵硬的側臉,心裡一疼,這樣的封城是他沒有見過的,像受了傷的小獸,即使鮮血淋漓,即使頭破血流,依舊保有着自己的堅持和原則,那些怨懟和不原諒在這個時候突然被放大了無數倍,以至於,讓肖寧輕易的就感覺到了封城正在流血的心,以爲時間久了它自然就癒合了,豈料,時間不過是輔料,只會讓它的傷口越來越大越來越深,卻不會有結疤的時候。
封庭因爲兒子的話難色難看到了極點,還未等他發作,封城卻沒再看他,徑直牽着肖寧大步離去。
兩人剛走出會館的大門,就見莫顏和白北正站在不遠處的車旁,正在說話,封城的手一直沒有鬆開,肖寧也不以爲意,只到這時候才轉頭望了身側的男人一眼,封城感覺到他的視線,回過頭來與他對視,聲音已不復剛纔的生硬,帶着柔軟的色彩,“嚇到了吧?下次如果他們再邀請你,不必理會。”
肖寧想笑,卻忍住了,只是點點頭。
封城又問:“他跟你說什麼了?”
肖寧知道他是在擔心,於是笑着安慰,“伯父爲人溫和,只是跟我閒聊了一陣。”
這種說辭怎麼可能騙得過封城,肖寧也知道自己的回答實在是徒勞,這時候卻突然不想告訴封城,封庭說的那些話,反正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又何必讓封城父子間的嫌隙更大呢,即使封庭曾經做的事再怎麼過分,封城身上始終流着他的血,這一點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
莫顏和白北見他們倆出來,什麼也沒問,只是拉開車門,封城將肖寧帶進車裡,直到車門關上,依舊沒人說話,等到莫顏也上了副駕,封城纔開口道:“回去。”
白北應了一聲,便發動引擎,型能良好的汽車駛入夜色中,身後那幢美輪美奐的現代行宮很快被拋諸身後。
車子裡很安靜,肖寧望着窗外濃厚的夜色,感覺手指被封城握了握,他便轉回身來,封城幽深如水的眼眸在車內燈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璀璨,彷彿整條星河都墜入其中似的,肖寧看得入了迷,突然聽見封城說:“餓了嗎?”
肖寧老實的點頭,剛剛在宴會上只吃了幾口蛋糕,其實早就餓了,只是要應付封庭,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封城見他點頭,英挺的眉頭皺了皺,然後對正在開車的白北說:“先找個地方吃飯。”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封城常去的飯店門前,封城牽着肖寧往裡面走,白北和莫顏尾隨其後,這時候早已過了飯點,店裡並沒有多少客人,他們剛走進去,便有經理模樣的人走過來帶位,肖寧看着略嫌空曠的大廳,說:“就坐大廳吧。”
封城自然說好,於是經理將幾個人帶入位後才離開,大概是因爲封城是這樣的常客,他們點的菜很快就上來了,其實封城也沒有吃晚飯,下午一接到莫顏的電話便坐了最快的飛機趕回來,怕那個人會對肖寧不利,所以便也什麼都顧不上了,這時候菜上來了,封城也吃得少,只是一味的往肖寧面前的碟子裡夾菜。
肖寧吃了一會兒,突然問:“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封城一笑,揉了揉他的頭髮,“那邊事情處理完了,所以我就回來了。”
明知這是謊話,肖寧卻並不點破,只是說:“夜還長得很,你也吃點東西。”說着往封城碗裡夾菜,那一副低眉順目的模樣讓封城脣邊的笑容猶地加深了幾分,黑色的眼眸中也躥起一層深邃的顏色,肖寧並未察覺,仍在努力的將他的碗裝滿,對面的莫顏和白北則低頭吃飯,假裝自己是空氣,假裝沒看見boss眼睛裡深沉的慾望。
肖寧的高三時期開始的第五個週末,肖寧打電話給秦舒,約他下午見面。
那時候封城正在廚房裡做午餐,肖寧放下手機,將身子抵在柔軟的沙發椅背上,轉過頭看廚房裡那個正在忙碌的身影,眼神專注而熱烈,封城背後好像也長着眼睛,頭也不回的說:“腰不酸了?”話裡帶着笑意,完全不像威脅。
肖寧哼哼兩聲,這才轉回頭來看電視。
這段時間封城他們似乎不像之前那麼忙了,肖寧並不關心財經新聞,最近卻頻頻聽見環球集團易主的消息,環球集團前年在美國上市,總資產高達百億,股東們和一些散戶手裡握着的股票卻被人秘密收購,直到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突然浮出水面,環球集團纔看清自己的對手,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可是已經來不及,對方已經掌握了環球集團超過51%的股份,一躍成爲環球集團最大的股東,環球集團在一夜之間易主,封家也因此元氣大傷,封家在環球也有股份,可是遠遠不及那個突然跑出來的小公司,所以話事權也隨之落入對方手中,好在除了環球集團外,封家還有其他副業,一時半會兒倒也餓不死,只是在商場上叱吒了大半輩子的封老爺子接受不了這個打擊,一病不起。
肖寧皺着眉頭,將記者拍到的封家老宅的畫面看了一遍,然後關掉了電視機。
他知道這事是封城做的,卻無法想象封城對自己的家族出手時抱着什麼樣的心情,只覺得心臟最深處的地方被什麼東西狠狠剜了一下,疼得慌。
“封城。”肖寧倚在廚房的門邊,輕聲叫道。
封城轉過身來,看着他,“餓了嗎?馬上就可以吃了。”
那目光如此溫柔而繾綣,笑容也是肖寧見過的最美麗溫和的,可是心卻偏偏疼得很,肖寧的眸子半睜半闔,從嘴裡吐字似乎變得異常艱難,“你跟我在一起,覺得快樂嗎?”
聞言,封城眼眸一暗,大步朝他走過來,“是誰對你說過什麼嗎?”
肖寧搖頭,身體湊過去靠在封城懷裡,雙手牢牢抱住他勁瘦的腰肢,聲音低沉婉轉,“封城,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封城的手撫摩着他的後腦,輕輕的應道:“好。”
肖寧便深吸了一口氣,彷彿想了許久才做下了這個決定,然後他開口了,聲音不復平日的冷靜,仔細聽,便能聽出一絲顫抖來,“我是肖寧,28歲的某一天在餐廳吃飯,結果被餐廳裡埋的炸彈炸死了,我一覺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回到了14歲的時候,所以你現在看見的不是16歲的肖寧,而是30歲的我。”
竈上煲的湯正發出“咕嚕咕嚕”的沸聲,龍頭裡的水正一滴滴的往下掉,滴落在水槽裡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因爲沒人說話,整個空間瞬間躥起一陣詭異的氣氛,封城保持着撫着他頭髮的姿勢,半天都沒有說話,肖寧無意識的抓緊了他身上的衣料,繼續道:“我從前並沒有念過多少書,但是也知道這種事說出來實在詭異至極,你若不信我……”
他的話沒說完,後面的話便被迫吞了回去,因爲封城已將他扯出懷抱,低頭,牢牢的封住了他的脣。
男人的舌尖從他的嘴角開始,一路進犯而來,最後探進少年泛着甜味的口腔,長舌似有自己的靈魂般,想要到達最深的那一處,肖寧被吻得招架不住,只覺得身體一陣發軟,若不是封城抱着,怕早已滑落倒地,封城的手按在他的後腦處,不斷加深這個吻,彷彿想要用此來證明此刻自己懷裡的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
一吻過後,兩人都有些喘不上氣來,肖寧還想說話,封城修長的食指卻已按在了他的脣上,阻止他繼續往下說,很輕很輕的說一句:“我相信。”
肖寧驚訝的看着他,封城給了他一個溫柔的笑容,“無論你說什麼,我都相信。”
“可是,你不覺得這種事很匪夷所思嗎?”肖寧皺了皺眉頭,似乎不滿封城這麼輕易就相信他是從14年後跑回來的事實。
封城握住他的手,將人帶進懷裡,笑道:“只要你還在我懷裡,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可是……”肖寧還想往下說,封城卻以手捂住了他的嘴,輕聲道:“還不明白嗎?只要你是真實存在着的,至於你是16歲還是30歲對我來說都無所謂,我只要能時刻擁你入懷,感覺你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多麼簡單的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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