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辭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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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辭行(1)
熙國公府內,斂兒將兩樣東西奉了給長公主。長公主接了,畢竟嘆息了一回。冼清秋默不作聲的坐在一邊,俏臉冷得幾可刮下霜來
。長公主靜靜回頭,瞧了女兒一眼,溫言道:“清秋,你這幾日,若是有空,不妨去看看荼蘼,送些藥去,再陪她說說話兒!”
冼清秋淡漠應道:“是!”說完了這個字,她便起身,拂袖而去。長公主見她如此,心中不覺好一陣無奈,她這個女兒性子執拗,臉上又擱不住心思,一有不快,便是連自己的面子也是不肯稍顧,這般的脾氣,實在不知是福是禍。
對斂兒擺了擺手,她道:“斂兒,你去請盧先生來!”斂兒垂首僵立。正覺渾身不自在,聽了這話,當真如蒙大赦,忙答應着,轉身一溜煙的去了。
長公主默默嘆息,自袖中抽出一塊絹帕,將斂兒帶回的兩樣東西包的好了,又起身取了鎖匙,打開一邊的螺鈿小櫃,取出一隻錦匣,密密封存了,擱置在一邊。鎖上小櫃時,她忽而想起曾在自己身邊服侍了多年的雲鷺,臉上不禁泛起一絲苦笑。
斂兒去後不久,門上便響起兩聲輕叩。長公主揚聲道:“盧先生請進!”
門輕輕一響,盧修文邁步走了進來,他仍穿着慣常所穿的青色襦衫,神色淡雅平和一如從前,見着長公主也只是略一拱手,舉止氣度全無一絲拘束敬畏之意。長公主見他入內,反起身相迎,並作了個手勢,請他在桌邊坐下。
“長公主有事?”盧修文也並不客氣,坐下後便直截了當的問着。盧修文從前也曾在京爲官,京中故舊不少,入京之後,在季家住了幾日後。自覺拘束,便辭了出去。
春狩之時,季竣灝匆匆將他請去景川行宮救治荼蘼。景川雖是行宮,但因今上駐蹕,守衛仍頗嚴格。好在荼蘼所住之處,離着御駕頗遠,二人悄然翻牆入內,倒也不虞有人發現。
也正因如此,把脈開藥完後,盧修文便匆匆離去,並未多加停留。
長公主瞧他一眼,欲言又止,半晌才苦笑的將桌上信函遞了給他。盧修文接過信函,簡單的掃了一眼,點頭道:“我早知他絕不會那麼輕易出事!”他口中說着,便擡頭看了長公主一眼,長公主稍一猶疑,終究開口道:“我適才已使人將這信送去季家給荼蘼看了!”
盧修文擰了眉,冷淡道:“你還是老脾氣,不過我怕有人未必會感激於你!”
長公主抿了下脣,半晌
。她伸手將那隻錦匣推了過去:“我知你必有辦法將這樣東西及時送到培之手中……”
盧修文輕嗤了一聲:“我雖有辦法,卻並不想幫你!”竟是連看也不肯多看一眼那隻匣子。
長公主咬牙怒道:“我只是不想他們叔侄二人發生衝突!荼蘼自是好的,我也極喜歡她,可事已至此,你叫我怎生是好!”
盧修文冷道:“你一向都有道理,又從不願負起一絲責任。便如這回踏青,我若是你,便絕不會讓荼蘼去。或者說,我若是你,根本無需培之這封信來,季家的意思,你早明白,只是不肯出面,如今弄到舉步維艱,你卻又作出這副當機立斷的模樣來!”他不願再往下說,隻立起身來,舉手一拂,將那隻錦匣收入袖中,回身徑自出門,竟是理也不理長公主。
長公主嘴脣微翕,想說甚麼,卻終是沒能說得出口。盧修文出了熙國公府,立在明媚的春陽下,望着街道之上川流不息的人羣,微微的發了一回怔,嘆了口氣,一路上了天橋,又折而向西,走入一家鏢行。好一刻纔出了門。一路直往清平侯府行去。
侯府內院,四月初至,正是荼蘼花開時節,滿院飄香,風過之時,灑落一地純白花瓣。
荼蘼身子雖不甚好,卻還是耐不住這種誘惑,央着慧芝將房內的軟椅掇在院內花架之下,自己則懶懶的靠在軟椅上,頭髮也只是鬆鬆綰起,膝上搭一牀薄被,手中執一本閒書。
春陽溫暖而燦爛,空中洋溢的是荼蘼花的幽淡卻又馥郁的香氣,令人一時忘憂。
季竣廷過來時,便正見着這一幕。他失笑的搖了搖頭,走了過來:“你這丫頭,如今家裡上上下下,各自憂心,卻想不到你竟這般的清閒悠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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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隨手捉住一片飄颺而下的白色花瓣,送到鼻際輕輕嗅了一嗅,擡頭對季竣廷一笑:“正因爹孃如此擔心,我才更不能悶在房內,作出一副哀哀悽悽的模樣!”
季竣廷細細一想。不禁嘆了口氣:“也有道理!”明秀已知機的擡了竹製圈椅出來,安置在荼蘼身邊,季竣廷坐了,畢竟問道:“你如今是怎麼打算的?”
荼蘼抿了下脣,坐直了身子,忽然問道:“明年,二哥可還打算參加科舉?”
季竣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簡單的答了兩個字:“看你
!”
這兩個字說來甚是簡單,卻讓荼蘼心中好一陣沉重。所謂的看你,代表的便是一種態度,若是自己嫁給林垣馳。季家介入奪嫡,季竣廷自然免不了是要入朝爲官的。
荼蘼閉了閉眼,驅散心頭的酸意與眸中水汽,再睜眼時,雙眸已恢復了先前的燦亮寧靜:“若二哥真打算聽我的意思,我看還是莫要參加了罷!”
季竣廷一驚,面上神色也有些古怪:“你想做甚麼?”
荼蘼抿脣一笑,卻是顧左右而言他:“二哥,我想念廬山了!”
“廬山?”季竣廷輕輕重複了一句,面上卻不由的現出幾分苦澀之情來。
荼蘼道:“等我身子好了,我想同爹孃說說。二哥,你陪我去廬山住些日子,可好?”
季竣廷先是點頭,旋即蹙眉道:“你的婚事?”
荼蘼輕描淡寫道:“這些事兒,本也不用我拋頭露面,況這事我已同肅親王殿下說了!”
季竣廷擰眉看着妹妹,妹妹的漫不經心,讓他的心中愈發惴惴不安,微微苦笑了一下,他道:“荼蘼,二哥不知你在打甚麼主意,不過,此事非同小可,你可要三思而後行!”
荼蘼撲哧一笑,撇嘴譏嘲道:“二哥,你想太多了,這樁婚事可是皇上壓下的,我難道還能抗旨不尊?”有些事情,即使是至親至近的二哥,她也並不想他介入。
季竣廷凝視她良久,才嘆道:“傻丫頭,你放心,不管如何,二哥總會幫着你的!”他心下仍覺古怪,但也知一時半刻問不出甚麼來,因此也只是說了這句幾近承諾一般的話語。
荼蘼不願再說這些話,只笑着問道:“三哥呢。他去了哪兒?”
季竣廷苦笑搖頭:“我適才說了他幾句,他就惱了,踢碎了一張椅子氣憤憤的出去了!”
荼蘼皺了皺小鼻子,詫異道:“你說他甚麼了?”
“上回景川行宮,他見你落水,一時氣往上衝,沒大沒小的便對衝嫂子吼了一通
。這幾日我看嫂子神色鬱郁,舉止也有畏縮之態,便叫他去道個歉,不料他就惱了……”
荼蘼抿了一下脣,沒有說話。
季竣廷平靜道:“我也知道,這事的起始怕是與嫂子脫不了關係。但不管如何,她總是大哥的妻子,安哥兒兄弟兩個的孃親。同在一個屋檐下,自該以和爲貴。總沒有爹孃尚在,便鬧分家的道理!”
荼蘼點了點頭,慢慢道:“二哥說的有理!”對韓璀,她並沒有太多的怨念之心。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韓璀之所以想她嫁給林垣馳,爲的仍是季家。落水之事,於韓璀而言,亦非她之所願。她有時會忍不住想,若是韓璀沒有因推自己去看那條芙蓉錦鯉王而讓開了一步,那麼原先立在高嫣身邊的她定然也會落水。而她若真落水,一時半會的又有誰會對她施以援手。只怕那兄弟兩個都不會有那一份閒心的罷!
季竣廷見她點頭,不覺一笑,正欲說話,卻見外頭有人上前見禮。季竣廷回頭看去,卻是母親身邊的月琴,他詫異問道:“月琴,你怎麼來了?”
月琴笑道:“好教二爺與大小姐知曉,盧先生適才來辭行,說是這幾日他便要走了,因前次二爺曾說過想與他同去南淵島一遊,故而他來問問二爺如今的打算,順便再爲小姐把一回脈!”兄妹二人互視了一眼,季竣廷便起身向荼蘼道:“我這幾日也正要去見盧師傅,可巧他竟自己來了!我便先過去,一會子再陪盧先生同來,你也不要太輕狂了,去換身衣裳罷!”
荼蘼笑着應了,季竣廷便快步的往外頭去了。荼蘼病後乏力,便叫了明秀過來扶她,進了屋子,重又梳了頭,換了一身衣裳,便自在外屋候着盧修文過來。
過了約莫頓飯工夫,她才聽得外頭傳來季竣廷帶笑的聲音:“盧師傅可不曉得,那丫頭自打落水之後,愈發的嬌蠻任性,適才還叫丫鬟擡了軟椅在花架下頭玩了好一會子!”
荼蘼忙示意明秀來扶自己一把,起身走至門口,開了房門,瞪了季竣廷一眼,微嗔道:“好呀!二哥又在說我壞話!今兒可不是被我逮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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