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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時分,天兒已經擦亮,隱隱能夠聽到外邊花園裡鳥啼鳴叫之聲。

屋裡幾名丫鬟來來往往走動着,腳步被刻意放輕,幾乎微不可聞。透過朦朧的粉底白蝶穿花煙紗帳,可見大大的殷紅繡牀被面上,伏起一個小小的鼓包,牀上的小人兒此時還安睡着。

只着一身藏青素面交領長袍的張嬤嬤走入裡屋時,原本正低頭調試着盆裡淨面水溫度的冬梅聽到了動靜,擡起頭瞧見是張嬤嬤,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卻依舊輕手輕腳,走到了張嬤嬤的跟前,動了動嘴脣,輕聲請示:“嬤嬤,是不是該把五小姐叫起了?待會兒與太夫人請過安,便得上學去了。”

張嬤嬤聞言,面上倒是微微猶豫了一下,今日恰是五小姐第一日上學,以往五小姐便總也睡不夠,起的極晚,堪堪到了與太夫人請安的時辰,才懶洋洋起身。蘭姨太太和三夫人都寵着五小姐,倒也由着她,反正與太夫人請過安,便可回自個兒院裡用早膳了。

如今要去上學了,卻沒有這般悠閒。

只是,都道小兒缺覺,自家五小姐又是個身子弱的,張嬤嬤還真不忍心將小人兒在這會兒叫起。

猶豫再三,張嬤嬤對着冬梅輕聲道:“再過一盞茶瞧瞧,若是五小姐還未起,再去叫起不遲,你們備好東西,待會兒手腳利落些。我先與姨太太和夫人那兒交代一下,待會兒便不過去了,等五小姐起了便直接帶她去太夫人那兒請安。”

“是。”

冬梅聞言頷首輕聲應了,正待回去忙好手中活計之時,牀上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呢嚀之聲。

張嬤嬤原本打算朝着外邊走去的腳步瞬間改了方向,徑直快步的朝着繡牀方向走去。

她走到了牀邊,伸手輕輕掀開了煙紗帳子,果然瞧見一顆小腦袋正挨着被子露出來,水潤潤的大眼睛晶亮晶亮看向牀外,瞧見她了,小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只將張嬤嬤一顆心都給看化了。

張嬤嬤連忙將牀帳子繫了起來,伸手扶起了牀上小小的身體,輕聲道:“五小姐怎麼醒的這般早,該是多睡會兒的。”

錦繡聞言一邊伸出小腳與張嬤嬤穿鞋,一邊聲音略帶幾分稚氣輕聲道:“睡飽了,昨兒嬤嬤不是讓我早些睡了嗎!”

她說完這話,目光便被自己腳上穿上的那雙紅底軟緞繡花鞋給吸引住了。

鞋子做着很小,卻十分精緻合腳,穿在她小小的腳上,更是分外可愛,引得她有些愛不釋手的翹了翹自己的腳丫子,彷彿展示這雙新鞋一般。

而錦繡這俏皮可愛的小動作,也是引得張嬤嬤臉上加深了笑容,輕聲解釋着:“這是姨太太給您做的新鞋子,小姐可是喜歡。”

“姨太太做的?”錦繡有些吃驚,卻是連連點頭,以示自己的喜愛。

想了想,錦繡卻又輕聲道:“嬤嬤待會兒快點給我打扮,我好去謝過姨太太。”

“好。”

張嬤嬤笑着點了頭,招呼過一旁的丫鬟們趕緊上來替錦繡收拾。

丫鬟們得了張嬤嬤的吩咐,端水拿衣,一下子將錦繡圍得水泄不通,不過好在各安其職,倒也落落有條。

錦繡身邊的丫鬟自是極多,不提底下那些個小丫鬟,光是貼身伺候的,便有四名,都是柳氏從外自小買進、□□好了才放心送到女兒身邊。而張嬤嬤則是以前蘭姨太太貼身丫鬟的女兒,因爲張嬤嬤生育的時間恰與夏錦繡的出生時間湊上了,故而入府做了錦繡的奶孃,至今一直在她身邊伺候着。

如此算來,錦繡僅僅只是貼身伺候的底下人,便有五人,算得上奢侈。但柳氏卻並不認同,只摩拳擦掌彷彿還想給女兒身邊物色一些得力之人好好伺候着。

錦繡被丫鬟伺候着洗過一把臉後,張嬤嬤撿了一身淺水紅煙紗散花裙過來與她穿上了,又瞧如今是入秋,怕冷着她,另吩咐春蘭另尋了一件桃紅灑花小襖與她穿上了。

錦繡低頭看着自己這一身又是紅紅的衣裳,臉上有些猶豫,看着張嬤嬤輕聲道:“嬤嬤,表姐身上還帶着孝,我穿成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她現在還記得昨日自己那一身大紅與楚玉兒那一身素白的強烈對比,若是今日再來這麼一出,錦繡都不敢往下想去。

張嬤嬤聽得錦繡的話,臉上卻是有些爲難輕聲道:“這是夫人吩咐的。而且也沒有主人讓客人的道理。”

張嬤嬤自小伺候錦繡,凡事自然是站在錦繡這頭,對於昨日裡楚玉兒的一番作爲,她心裡也有不少的意見。今天聽得錦繡還想讓着楚玉兒,自是替錦繡感到委屈。也是不打算讓丫鬟們去重新拿衣裳的意思。

錦繡聽的張嬤嬤的解釋,倒是想到了昨日柳氏在楚玉兒哪裡吃到的憋,想了想,她點了點頭,輕聲道:“那就不換了,我也喜歡這一身衣裳。”

張嬤嬤聞言,臉上頓時露出了高興的笑容,唯恐錦繡改變主意,連忙抱着她坐到了梳妝檯前。

因爲年齡尚小,錦繡臉上自然不會塗脂抹粉,連發型都因爲她頭髮太過於細軟又短的緣故,最後只在腦袋兩端,紮了兩個小小的揪揪,真當是一副黃毛丫頭的模樣。

張嬤嬤瞧着錦繡的頭髮,忍不住長吁短嘆:“回頭再與五小姐剃一回頭,這頭髮實在太細太黃,將來可不好綰髮。”

錦繡聞言,下意識警惕的抓住了自己的兩端的小揪揪,連連搖頭:“不剃!不剃!”

只是稍稍回顧一下先前被剔頭的歷史,錦繡便有一種往事不堪回事的感覺,而且她也只是頭髮細軟了點,髮量也不少,大不了以後多吃黑芝麻糊便是了。

張嬤嬤瞧着錦繡這副警惕的樣子,倒也沒有繼續說。笑着伸手拿起梳妝檯前的一個梨花木首飾盒,從裡邊取出了一個赤金蓮紋纓絡項圈給錦繡戴上了,又笑眯眯道:“這是舅老太爺送來的,說是表少爺特地給小姐選的生辰禮物,可見表少爺對小姐十分有心。”

錦繡隨着張嬤嬤的話,下意識低下頭,看了一眼脖子上被戴上的纓絡圈。

東西自然是好東西,舅祖父送來的東西哪樣不好。

只是,張嬤嬤方纔的話,顯然重點卻是在那位表少爺,也就是她的表哥謝文清身上。

雖然錦繡與謝文清的確是自小指腹爲婚,從錦繡自有記憶起,便知曉自己有這麼一位小未婚夫了。

可是如今她還這般小,張嬤嬤這般別有意味的提及這個,未免也太早了吧!

而且,張嬤嬤提到自己那位表哥皆未婚夫謝文清,錦繡的臉上便控制不住的露出了一個怪異的神色,只覺得全身都彆扭上了。

說來,錦繡與謝文清這樁親事,也是錦繡的舅祖父謝修主動提議的,真論起來,卻是錦繡這邊高攀了謝家,但因着謝修對自己的妹妹蘭姨太太心有愧疚,所以才堅持結下的。

錦繡自然知道自己這樁親事訂的,可沒少招府裡其他兩房的酸話,她也不是不知福的,自是知道,謝文清是她最好的夫婿人選。

但……

錦繡也不知道該如何描述心中的感覺,謝文清待她自然是極好,從小到大都好,但就是太好了,好的讓錦繡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從她有記憶起,謝文清便沒少來府裡看她,每次都會反覆與她強調:等她長大了,就娶她,一輩子對她好。各種討好她,想要討得她歡心的禮物更是沒少送。

若是他們這會兒已經是十幾歲的年齡,錦繡可能還會慶幸自己覓得良人,可偏偏他兩:一個是還未到七歲不同席的女童,一個是還未發育好的十來歲少年……

錦繡低頭看着項圈沉思,而張嬤嬤倒也沒在意,只以爲錦繡十分喜歡這個項圈,笑了笑,手上利落的繼續替錦繡收拾了起來。

收拾妥當,錦繡由着張嬤嬤將她抱下了梳妝檯,便撒歡朝着柳氏的屋裡跑去,不等她跑進屋裡,便被早已經聽到動靜的柳氏在門口伸手抱了起來。

柳氏有心好好說說錦繡這總也改不過來的橫衝直撞,只是這會兒時辰已是不早,她只好沒好氣的捏了捏錦繡小小的鼻子。

錦繡自變成了孩子,便對撒嬌毫無顧忌,也將一張刷了綠漆的老黃瓜皮練的越發厚了,被柳氏捏了小鼻子,她還將自己的小鼻子往柳氏的手中湊,大眼睛笑的彎成了月牙兒:“娘,捏高高,變美美。”

“你這小人家家,便知道愛漂亮了。”

柳氏聽了錦繡這沒皮沒臉的話,臉上再也繃不住,拿着帕子捂了嘴便笑出了聲。

“當然要美美的,和孃親一樣!”錦繡捧着小臉兒笑的彷彿是一朵甜美的小花兒,也讓柳氏笑的越發厲害。

最終好不容易笑夠了,又是捏了捏夏錦繡的小鼻子,笑道:“行,行,我家錦繡最美了!”

雖然有玩笑的意思在,不過柳氏看着夏錦繡那張還只是稚嫩,五官卻出落的十分精緻可愛的小臉,心裡還是滿意女兒這副容貌的。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有人已經開始期盼男主了,亞歷山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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