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在各行各業也都有各自的規矩,特別是大漢一些傳統的行業內,規矩一直都存在,縱然到了現代,許多禮節都已經廢了,但是一些固有的規矩仍然沒有改變。
就像戲曲界,戲曲演員拜師,必須要敬茶叩頭,有見證人在場見證此事纔算是正式的師徒。
老的戲曲藝術家與武學大師一樣,收徒弟都是非常嚴格的,但凡不入眼的人想要拜入門下,那是想都別想。
當年孟廣祿拜裘派大師裘盛榮的弟子方榮祥爲師之時,那可是後來的常委李銳環親自主持的拜師儀式,估計要是沒有這麼一個主持人的面子,老孟想拜方榮祥爲師,瓶他自身不怎麼樣的自然條件,恐怕希望不是太大。
孟光路嗓子不好,身材也不行,拜師方榮祥之後,爲了不負教導,學習努力之極,他當時在衛津上班,但是方榮祥老師卻住在泉城,他學藝心切,頻頻乘火車上門求教,衛津到泉城的火車基本上都是凌晨到達,那時候方老先生一家人還沒有起牀,他不敢驚動老師,只好在樓道里等着,無論冬夏。
這件事一方面說明孟光路學藝的辛苦和心誠,另一方面卻是反應了戲曲界老師和學生之間那種森嚴的規矩和輩份。學生視老師爲天,絲毫不敢違背,所謂一日爲師,終身爲父。說的就是這方面的事情。江湖規矩到現在還是如此。
今天呂師諮前來求戲,不敢壞了規矩,恭恭敬敬的給了李飛陽一個肥諾,看這意思,他這可是想要把“老師”這兩個字給坐實了。
人家都這麼有誠意了,李飛陽要是再端架子,那就有點不像話了。
看着呂師諮一臉迫切的神情,李飛陽笑道:“呂老師,我也不瞞您,我在出這部書的時候,已經寫了幾個與此書相關的戲曲本子,京劇、漢劇都有,您要是不嫌我寫的淺薄的話,這幾個本子我回唐城之後,就託人給您送來。”
呂師諮又驚又喜,“飛陽,你已經寫好了本子?這可是太讓我驚訝了!那我可得見識一下!”
黃世昌說道:“老呂,我沒說錯吧?這區區戲曲改編的事情,難不倒飛陽這個孩子。你看創編的《七品芝麻官》和《卷席筒》這兩場戲,你就應該對他的創新能力有一個直觀的認識。你今天向他求戲,是求對了!”
呂師諮笑道:“還得多謝黃老的引薦和指點,不然我想要和飛陽親近一下那也得讓他知道我是誰啊!”
李飛陽道:“呂老師譽滿京城,我哪有不認識的道理!其實您有什麼吩咐,直接讓人傳個話就行,那還用得着老您大駕親自走一趟?”
呂師諮連稱不敢,“您給我戲,那就是我的老師,我來見老師那還能不規矩點?要不然傳出去,人家豈不是笑話我不知道尊師重道的禮節?”
對於呂師諮如此鄭重其事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對自己鞠躬行禮,李飛陽心裡還是很受感動的。這呂老先生年齡這麼大,爲了求戲,竟然對一個十多歲的孩子行禮,可見他對京劇新戲的創作是多麼的渴望。就衝他這一點,李飛陽也不能拒絕他。
說笑幾句,呂師諮很好奇的問黃世昌,“黃老,飛陽現在這個宅子,據我所知是您的祖產啊,現在怎麼成了飛陽的住處,難道您把這個大宅子送給飛陽了?”
他素知黃世昌手筆驚人,送人貴重東西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光送給友人宅院都送了好幾套,縱然這個貝勒府是爲數不多的大宅門,黃世昌也未必不能出手送人,看李飛陽和黃世昌如此融洽,他因此纔有此問。
黃世昌道:“不是送,而是換。飛陽給了我一副李中庭的《寒日帖》,我便給他兩處宅院,以作更換。我們爺倆各取所需,誰都不吃虧,哈哈哈。”老頭笑得很得意,對兩套宅院就能更換一副《寒日帖》感到非常合算。
呂師諮是識貨之人,知道《寒日帖》這個字帖在大漢書法歷史上的地位,不由得驚道:“《寒日帖》?難道現在還有真跡存世?”
自從京劇創始以來,所有的京劇大師無不是學問高明之人,在李飛陽前世的京劇大家裡,無論是梅蘭芳還是裘盛榮,都有極高的文化修養。
這些梨園子弟其實從小並沒有受到多好的文化教育,但是出名之後,又多有詩書傳承,加倍的學習文化。因爲結交廣,結識的都是上層人物,經過這些人物的引薦,他們學字學畫拜的師父一般都是當世名家,因此好多戲曲大家,對詩詞書畫都有很高的鑑賞能力。
就像前世的梅蘭芳先生,他每次表演晴雯撕扇之前,就會提前精心畫好一個扇面,演完後,扇子也就撕爛了。每場都是如此,演完一場,就撕爛一個扇面。他畫工了得,字也寫的端莊秀美,別有一股靈性。
表演撕扇後,撕毀的扇子許多人搶着要,但是都被他婉拒,這些扇子被他獨自收藏,這也成了一樁美談。
呂師諮也是雅擅丹青,工於書畫,別看他人長得粗大夯實,但是卻是寫的一手好字。也因爲如此,就更能知道《寒日帖》的價值。這《寒日帖》被稱爲天下第三行書,自然有它的道理。
呂師諮道:“若真是李中庭的《寒日帖》,黃老您這兩座宅院換的可真值!我要是知道有這副字的話,要我我也會換!”
黃世昌大笑道:“好在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幾人閒聊幾句,在旁邊斟茶的馬奇東探頭道:“飛陽,你能不能替我問問呂老師,他有沒有時間去港城一趟?我們港城其實也有許多喜歡京劇的票友,呂先生要是能帶領團隊去港城演出,那可是我們港城戲劇界的大事!”
李飛陽心中一動,拉着馬奇東爲呂師諮介紹道:“呂老師,我剛纔沒給您介紹,這位是港城的馬公子,他想問您有沒有去港城演出的打算?要是有的話,他可以爲您做一個鋪墊,他說港城人民也都非常您的表演。”
呂師諮道:‘哎呦,港城同胞這可是太看得起我了!去港城演出不是一件小事,那要上報中央,批准後我們才能跟港城港都他們做交涉,到時候能不能去的成還在兩說,我現在可是應承不了馬公子。”
李飛陽也知道如今港城還沒有迴歸,內陸演出團去港城表演可不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一系列的批報程序瑣碎無比,不是想當然的事情。
馬奇東也瞭解這些事情,因此也不失望,他也只是說一下而已,並沒有抱有多大的希望,他對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有清醒的認識,在港城可以呼風喚雨,在內陸卻只能低調行事。
本來想留着兩位老人在家裡吃飯,被兩人拒絕,和馬奇東開車將兩人送回家在返回來的時候,漢劇團的整體演出人員都已經回來了。
邵紫龍看到李飛陽回來,激動的拉着李飛陽的手,“飛陽,咱們這個劇團多虧了你啊,要是沒有你的劇本,我們哪能取得這麼好的名次,我想好了,這次比賽得到的兩萬塊錢獎金我們團體分一半,其餘的一般就是你的。我知道你不缺錢,這點錢還不被你放在眼裡,但是這好歹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除了這些,我實在想不出拿什麼來感謝你了!”
看着一臉激動的邵紫龍,李飛陽也不拒絕,接過旁邊一位演員遞過來的一個厚厚的紅包,紅包裡面就是邵紫龍說的一萬塊錢。李飛陽甩了甩紅包,笑道:“這錢我可是厚着臉收下了哈,不知道那位老師意見沒有?”
張昭夫罵道:“羅嗦什麼!給你了你收下就是!這是你應得的東西,大家哪來的意見?沒有你,別說我們分一萬塊了,就是一千塊那也得有人給啊。”
李飛陽不再多說,將紅包揣進懷裡,道:“今天獲獎值得慶祝,我請大家全聚德吃烤鴨去!”
一片歡呼聲中,一幫人殺向附近的烤鴨店。
在路上,邵紫龍問李飛陽,“飛陽,剛纔呂師諮先生怎麼給你鞠躬了?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李飛陽道:“人家這是求戲來了,你看人家那態度,擺得多端正!你看你們,特別是我大舅,向我求戲還對我連呼帶罵的,怪不得人家能成爲大師,而你們。。。嘿嘿。。這麼一對比,高下立見啊!”
旁邊的張昭夫怒道:“你小子膽肥了是不是?敢這麼跟你邵伯伯說話?”他一腳踢來,李飛陽笑嘻嘻的避開,“你看人家,你再看看你這態度,唉,老舅,你太暴力了!”
一路說笑打鬧,幾人進了附近的烤鴨店。
一番歡慶,回去後已經凌晨。
第二日,漢劇團開始收拾行囊準備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