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紅茶喝完,雷震寰纔開口對霍東峻說道:“坐下這麼久,都忘記我來是邀你一起食飯,介紹幾個朋友俾你認識。”
霍東峻還在想着雷震寰到底用什麼手腕能逼的唐建明最後把中華國術總會改名,聽到雷震寰邀請自己食飯,霍東峻搖搖頭推辭道:
“多謝雷師叔,食飯就不用了,您的朋友都是那種大人物,我一個年輕人,點夠格同席。”
“你以爲我談生意?都話你知了,是幾個朋友,瓊派的同道。”雷震寰笑着說道:“你習練蔡李佛這麼久,都未見過瓊派功夫吧?”
不得不說雷震寰厲害,瓊派功夫四個字還真的勾住了霍東峻的好奇心。
所謂瓊派功夫,最初是指中國海南的武術拳種,汲取洪劉蔡李莫五大派以及儒家拳,佛家拳,十形拳,五行拳,龍拳,猴拳,蛇拳等南拳精華,卻又獨具特色,而且雖然瓊派武術起源自海南,但是隨着十九世紀末,晚清民國時期,無數海南勞工下南洋,讓瓊派武術在東南亞揚光大,泰國,馬來西亞,新加坡,柬埔寨,越南這些國家,都有瓊派武術組織的存在,而反觀香港,卻連一個瓊派武館都未見過。
所以時至今日,提起瓊派武術,武林中人都會認爲是南洋諸國流傳的功夫,而且瓊派武術還有最獨特的一點,就是海南獅,與其他南拳門派舞獅爭鬥奪青不同,海南獅有各種兵器破獅的舞法,諸如雙刀破獅,單刀破獅,關刀破獅等等,甚至還有棍棒破獅,魚牌破獅,板凳破獅這些奇門兵器的舞法。
霍東峻聽黎劍青說起過瓊派武術,但是卻沒見識過,雷震寰這句話讓他頓時再推辭的話無法說出口。
“走啦,就在這一層的夏園餐廳。”雷震寰拍拍霍東峻的肩膀,站起身說道。
霍東峻也站起身和雷震寰朝外面走去,夏園餐廳就在霍東峻住的這一層,雷震寰已經訂了位置,兩人走過去時,雷震寰的幾個朋友還未到,霍東峻和雷震寰坐在臨窗望海的座位前喝茶,坐了十幾分鍾,餐廳侍者才領着四名中年人走過來。
霍東峻不認識這些人,雷震寰起身和對方寒暄握手,將霍東峻介紹給對方四個人,這四個中年人都是四十歲左右的年紀,面目都有些黝黑粗糙,雖然穿着整潔,卻怎麼都不像是和雷震寰這樣的金融大亨同桌而坐的人,反倒像是海上討生活的漁民。
爲的那名叫做詹傳春,霍東峻與他握手時,感覺對方骨節粗大,手掌滿是老繭,尤其雙手的食指,更是比其他手指粗壯許多。
雷震寰介紹詹傳春時,說對方是瓊派魚牌擋和提魚指高手,是新加坡瓊派武術社團“光武國術社”總教頭。
至於其他三個人,分別叫做符家棟,魏開新,馮其中,身份也都是瓊派武術社團“光武國術社”的教頭。
雖然霍東峻沒有接觸過瓊派武術,但是新加坡“光武國術社”這麼著名的組織卻早就如雷貫耳,“光武國術社”成立是源自中國西北軍“五虎上將”之一,第一軍軍長,南京中央國術館館長張之江前往新加坡推廣國術,見識到新加坡諸多瓊派高手之後,感慨道:
“瓊派武術聲名顯赫,惜在新加坡未見設館授徒,實爲憾事!”
受張之江的啓和鼓勵,新加坡海南僑民決定組建國術組織,抗日救國,取“光復失地,我武惟揚”中光武兩字,成立“光武國術社”,在日軍侵略新加坡時,“光武國術社”被迫表面上關閉,不過“光武國術社”的瓊籍武者卻紛紛轉入地下活動,曾多次自組織刺殺活動,
所以此時這位詹傳春被雷震寰介紹時稱“光武國術社”總教頭,霍東峻握手之後又朝對方拱手行禮,這種傳承多年的國術社總教頭,豈能是尋常人物。
等幾人落座,霍東峻卻現這幾位都拘謹的難受,似乎不習慣坐在高檔餐廳裡,眼睛不時掃過其他位置的客人。
“詹師兄對這裡不太習慣?”雷震寰主動開口問道。
詹傳春朝雷震寰笑笑:“雷師兄,我們都是漁民出身,這濱海灣的海水我們倒熟悉,不過這大酒店我們卻未來過,忙時就追趕漁訊,閒時就教人練拳,不曾來過這裡見識。”
旁邊那個叫魏開新的教頭也說道:“看着這碗筷,我都吃不下飯,不小心磕掉了塊瓷,恐怕要賣半個月的魚來賠。”
此時已經有侍者開始傳菜,雷震寰訂了佛跳牆,蟹肉竹笙燉燕窩,清蒸海鱸等粵系名菜,不過雷震寰聽完詹傳春和魏開新的話,馬上朝侍者招招手:“小姐,買單,把菜品幫我打包。”
“先生,是我們招待不週嗎?還是需要我幫您幾位換一下桌位?”這位女侍者嚇了一跳,急忙詢問。
雷震寰搖搖頭:“不是,是我們臨時有事要離開。”
等打走侍者,雷震寰望向詹傳春說道:“那平日詹師兄和幾位師兄弟飲酒聊天,是在哪?”
詹傳春看看身邊三個兄弟說道:“出海回來,把船停在碼頭邊,去買些酒菜坐在碼頭上對着晚風喝酒。”
雷震寰哈哈笑笑:“好,那我們今晚就去碼頭邊喝酒,總好過呆在這裡讓大家都不舒服。”
霍東峻心裡讚歎一聲,雷震寰能擺平香港那班武林中人真的不只是靠金錢開道,拿得起放得下,性格灑脫,這樣的作派最受練武的人喜愛。
果然,聽到雷震寰這樣說,魏開新臉上露出個笑容:“就是,去碼頭喝酒,比這裡痛快的多,來這裡吃飯,還要穿什麼正裝,我都把我那女婿的衣服穿了出來!”
等侍者幫忙打包好菜品,幾個人就那麼拎着塑膠袋,坐電梯下樓,讓酒店安排車輛送自己一行人去了新加坡河上的駁船碼頭,到了碼頭的詹傳春幾個人,臉上也沒了之前在酒店裡的拘束,符家棟指着河上的一條船說道:
“雷師兄,阿峻,那就是我的船,等下就直接坐去船上喝酒。”
霍東峻提着打包好的菜品,雷震寰拎着兩瓶從夏園酒店帶出來的德國摩塞爾盧森博士酒莊的雷司令白葡萄酒,就這樣跟着四個人走在碼頭上,如果讓知道兩人身份的人看見,一定會驚掉下巴。
坐上了符家棟的漁船,在漁船的甲板上支開一張桌子,幾個人扯了座位做好,一直沒有說話的馮其中興沖沖的去廚房下廚,符家棟也取出了一箱黃酒。
“幾位師傅都是做漁業生意?”霍東峻看看漁船,雖然晚風吹過,但是船上還是傳來陣陣腥味,不過霍東峻也好,雷震寰也好,臉上絲毫沒有露出難耐表情。
“什麼漁業生意,我們就是打漁賣魚的漁夫,阿峻,雷師兄是大老闆,我們都知道,你是做什麼的?”魏開新一邊擺放碗筷,一邊對霍東峻問道。
霍東峻笑着接過魏開新遞過來的碗筷說道:“我,做些小生意。”
“你們在新加坡沒看過阿峻演的電影?”雷震寰坐在上位置上,對忙着開酒佈菜的幾個人說道。
“阿峻是電影明星?”詹傳春愣了一下,打量起霍東峻:“不錯,阿峻相貌好,倒是很像大明星。”
“哪裡有時間看電影。”魏開新接口說道:“整日一身腥臭,還要忙着教拳。”
等馮其中端了一份新加坡特色的黑果雞出來,幾人纔開始飲酒吃東西。
幾瓶黃酒喝下去,話就多了起來,桌上的人又都練過功夫,自然話題也就圍繞着功夫展開。
“詹師兄,光武國術社幾十年聲明赫赫,在新加坡國術界應該是其中翹楚吧?”雷震寰很沒有風度的掰着一支蟹腳,開口對詹傳春問道。
詹傳春長長吐了一口氣,最終只是嘿了一聲,沒有回答。
“翹楚?現在光武國術社只剩個招牌,每當政府需要和中國大6搞搞關係又沒門路時,就會把這塊招牌拿出來用一下,剩下的時候,自生自滅啦?新加坡你不要看這個國家小,但是武術團體有兩百多?,政府一句話,成立新加坡國術總會,除了會長之外,還專門指派一位政府高官擔任主席,這些武術團體不入國術總會,那就生活艱難,入的話呢,就要看政府臉色行事,光武就是未入國術總會,所以現在就這幅模樣,至於當初和光武國術社一同創立的中華國術社,南洋國術館,更是早就已經關門大吉,如果光武不是有當年的那些虛名撐着,政府還需要不時拿它出來招搖,恐怕早就步了那兩家的後塵。”魏開新自己朝嘴裡灌了一杯黃酒,怨氣沖沖的說道。
“新加坡國術總會會長是聶榮飛,主席是,李炅才?”雷震寰把蟹肉嚥下肚,問道。
魏開新點點頭:“就是他,一點點功夫都不懂,也好有臉面做國術總會的主席?”
“我見過他,他不僅是新加坡國術總會的主席,更是亞洲武術聯合會的執行委員。”雷震寰慢條斯理的說道。
霍東峻看向雷震寰,雷震寰似乎讀懂了霍東峻的眼神,用紙巾擦擦手上的蟹肉碎屑說道:“我,剛好是亞洲武術聯合會的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