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琳拉-披塔納怔怔的離開,霍東峻靠在牀上翻着牀頭櫃上由酒店提供的旅行雜誌,雖然眼睛盯着上面的景色介紹,但是心思卻完全與旅行無關。
本來這次來新加坡,霍東峻最初想的是要把精力放在應付交流大賽上面,畢竟雷震寰已經答應能把衛星公司向港府申請下粵語節目牌照許可,但是有了自己師傅黎劍青出面,交流大賽很多場合就可以不用自己出面,所以霍東峻就有了一些其他想法,比如,夜功泰僑新加坡共進聯誼會。
班恩-披塔納雖然是暹羅共進黨的黨魁,擁有下議院議員的身份,可是此時被炳延素拉暖關在監獄,暹羅共進黨不可能因爲失去班恩-披塔納就停止運作,那麼暹羅共進黨之前的魁首人物顯然是臨時遙控暹羅共進黨的優先人選,而這些前任人物之中,最有話語權的,無疑就是暹羅共進黨歷史上第一位國會議員,坤潘-帕特拉。
靠在牀上看書,發呆,思考一直到傍晚,阿爾弗萊德如同鬧鐘一樣準時的敲響了霍東峻臥室的房門:
“先生,您應該準備出發去參加晚宴了,我已經安排酒店的接送車在大廳外等候。”
阿爾弗萊德這種貼心服務讓霍東峻起牀換裝時忍不住感慨,有錢之後一定要去僱傭個管家放在家裡。
等霍東峻打開房門走出來,阿爾弗萊德從自己的西裝口袋裡取出一張手箋遞給霍東峻:
“先生,這是您說的夜功泰僑新加坡共進聯誼會的電話號碼和俱樂部所在地址,不過酒店瞭解到的信息,想要去這間俱樂部,必須是泰國僑民或者泰國人。”
“謝謝。”霍東峻接過這張手箋放入自己的口袋,對阿爾弗萊德笑笑說道:“我當然知道。”
“我送您去搭乘電梯,祝您有個愉快的晚宴。”阿爾弗萊德不再多說,禮貌的朝後退開一步,對霍東峻說道。
琳拉-披塔納此時也默默的打開客臥的門,沒有開口,跟在霍東峻身後朝門外走去。
直到坐上酒店提供!接送車,霍東峻對司機說出新加坡國術總會安排香港方面下榻的酒店名稱之後,琳拉-披塔納看看霍東峻的着裝,又看看自己這身運動風的服飾,小心的開口提醒道:
“霍先生,如果是參加晚宴,這種着裝會不會給人我們不太重視和不太禮貌?”
霍東峻身上穿的是一身紀梵希男裝品牌“復興”的淺藍色休閒西裝,裡面的白色襯衫敞開着頂扣,連領帶都沒系一條,這身打扮去參加晚宴,的確看起來有些不夠莊重。
至於琳拉-披塔納,一身黑白雙色運動裝更不像是要去赴宴的模樣,配上那副稚嫩精緻的臉蛋,倒像是準備去運動場健身的高中女生。
“如果我們穿的西裝筆挺,纔會被人當成笑話。”霍東峻靠坐在座位上說道。
武術界的交流,往往不重形式,比如今晚的接風晚宴上,新加坡國術總會那位主席李炅才,就算是頂着英女王的皇冠出席,香港這邊的武林中人也不會真正看他一眼,因爲他不是武林同道,最主要的,連功夫都不懂,可能香港方面除了雷震寰到時可能會與他寒暄幾句,黎劍青,林正義等人根本不會搭理他。
但是聶榮飛則不同,就算是聶榮飛衣衫襤褸的出現在接風晚宴上,黎劍青也好,林正義也好,岑勁波也好,絕不可能朝聶榮飛露出小覷的眼神,一定會畢恭畢敬起身行禮問好,北勝開山宗師譚三的親傳弟子,將北勝蔡李佛在新加坡發揚光大的南拳大師,武林輩分高的嚇人的前輩,功夫爐火純青的北勝宗師,這些纔是讓武林中人對聶榮飛佩服的原因,而不是聶榮飛穿什麼衣服。
這種晚宴,就算是霍東峻跑去法國或者意大利手工訂做一套西裝穿出來,可能酒宴上的武林中人都不會仔細看一眼,在武林中人眼中,霍東峻穿高檔西裝和穿路邊攤的廉價服裝並不重要,功夫高低才最重要。
這處酒店與霍東峻住的麗思卡爾頓距離並不遠,下車之後霍東凞帶着琳拉-披塔納先去了自己師傅黎劍青的房間,酒宴還要等到晚上六點鐘纔會開始。
敲了敲黎劍青客房的門,裡面出來開門的是大春,看到霍東峻站在門外,大春咧嘴笑了一下,就又急着跑了回去,霍東峻摸不着頭腦的走進來才發現,自己那幾位不記名師弟加上大春,癲九,林三娣甚至意拳總會副會長岑勁波的兩個徒弟都坐在客廳裡,正聽着自己師傅黎劍青在那裡講話。
霍東峻小心的將門合攏,客廳裡的人都看了進門的霍東峻一眼,幾名師弟都和霍東峻打招呼,然後就繼續閉嘴,眼睛望向黎劍青。
黎劍青也看了一眼霍東峻,然後就繼續對房內的人開口說道:
“北方人說起武術多用把勢二字來形容,河北滄州,山東濟南的拳師也往往會被人稱爲好把勢,這把勢二字,實際上乃是八勢之誤,中國武術不分門派地域,共有八勢之分,內八勢曰:驚,慌,猛,烈,狠,毒,神,急,外八勢曰:對,閉,閃,跨,抅,擄,捧,打。內外八勢可用一句話來領會,武術以蓄勢爲體,乘勢爲用,學者須勉其己者,然後能求其在人者,立於不敗之地,否則對手遂有可乘之勢,而己有體無用,亦不足以退敵。”
說到這,黎劍青就停口不再說,岑勁波的兩個徒弟看看一旁的霍東峻,起身對霍東峻行禮告辭。
等兩人出了房間,其他人還沒說話,癲九已經皺着眉開口對黎劍青問道:
“師傅,蓄勢是不是含力而不發?”
黎劍青搖搖頭:“所謂蓄勢之法,在於鎮靜,書上說鎮靜即警,警則爲查覺,就是說在兩人交手之前,要善於發現對手的特點,並根據對手特點提前做出準備,做到知敵之攻守。”
癲九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就到這吧,去整理整理衣服。”黎劍青開口對房間裡的其他弟子們說道。
眨眼間,除了大春和癲九還留在客廳內,其他弟子包括林三娣都回了自己的客房,霍東峻看向大春:“師傅怎麼了?”
大春說道:“師傅今天難得講了一些蔡李佛拳術上的攻勁和法理,如果師傅不講,大家就還都在傻乎乎的整日打木人樁,根本不清楚如何用勁,也不知道所謂拳理。”
霍東峻走到師傅黎劍青的旁邊坐下,看着師傅笑道:“師傅,想開了?居然捨得對未正式拜師的師弟們講發勁和拳理?連八勢都拿出來講?之前那些師弟們都未有機會聽你講這些呀。”
黎劍青喝了一口茶水:“等這次交流大賽之後,我就去養老,現在能講一些給他們,他們若是能有所悟,也是緣分。”
這是自己師傅第二次提起要在交流大賽之後回大陸,霍東峻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旁邊的癲九此時卻朝霍東峻笑着說道:“峻哥,你幾時來的?”
“我在這裡站了很久,你不是剛看到我吧?”霍東峻對癲九說道。
“剛剛在想師傅說的話。”癲九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對霍東峻說道,和霍東峻打過招呼,癲九就繼續對黎劍青發問:“師傅,你之前問大家力與勁的區別,我好似想到了。”
黎劍青微微頷首:“說來聽聽。”
癲九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原地朝前打出一記左直拳,等拳頭收回來,仍舊再次打出一記左直拳,打完兩次左直拳之後,癲九對黎劍青說道:
“第一次是力,第二次是勁,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說出來。”
霍東峻有些吃驚的看着癲九,功夫中,發力與發勁是練武之人最難辨別的,霍東峻師兄弟三人,二師兄羅志明是第一個認識到發力和發勁的區別,但是那卻是在黎劍青的提示之下才領悟的,至於大師兄廖志宗和霍東峻自己,都是之後經過羅志明講解自己的領悟之後,才真正瞭解。
可是眼前這個癲九,居然自己就認識到了什麼是力,什麼是勁?
剛剛癲九這兩記左直拳,在普通人眼中完全看不出區別,但是在練武十年以上的人眼中,差別卻巨大,第一個左直拳,癲九的肩背肌肉起伏,一拳打出,第二個左直拳,癲九整個身體有個極其細微的抖動動作。
“陷於肩背者謂之力,達於四肢者謂之勁。”黎劍青對癲九說道:“你能打出這兩拳,就說明你已經自己想到力與勁的區別,我教過這麼多人學拳,你是第一個不用我提示,自己想出區別的人。”
得到黎劍青認可的癲九興奮的晃了一下拳頭。
“你不用笑那麼開心。”看到癲九興奮,霍東峻忍不住潑冷水:“想到這些之後你就會更痛苦,師傅以後會問你,如何用勁。”
難得黎劍青今天肯開口多說些話,師徒幾人說起了蔡李佛拳術的用勁,只是剛一打開話題,外面岑勁波就已經敲響了房門:
“黎師傅,我師叔讓我來請您去酒店的會客廳,新加坡國術總會的人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