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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姨娘撲通一下跪下了地上。
晨兮目光一冷。
春兒寒聲道:“文姨良這是陷我們大小姐於不義麼?這傳了出去,說我們大小姐讓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跪在地上,我們大小姐還要不要做人?”
文氏拼命的搖着頭,急道:“妾身錯了,妾身做錯了,妾身知道錯了,請大小姐原諒妾身吧。”
“你錯了?”晨兮輕抿了口茶,笑,卻不達眼底:“文姨娘真是開玩笑了,你怎麼有錯呢?你爲父親懷了孩子,要是生了個兒子,更是楊家的功臣一個,到那時,這整個楊府裡還有哪個能比得上你?你說是吧?”
“,,”文姨娘突然磕起了頭,只一會就磕得額頭全是紅痕。
晨兮漫不經心的品着茶,直到喝下一盅後,才彷彿纔看到文姨娘磕頭般,訝然道:“呀,文姨娘這是做什麼?好端端的磕起頭來?春兒,還不扶起文姨娘?”
文姨娘哪肯讓春兒扶?咬了咬牙又磕了起來。
直到磕得額頭青腫了,晨兮才淡淡道:“好了,別磕了,要是磕壞了腦子什麼的,還不是給我添堵?”
文姨娘這才停止的磕頭,喜極而泣道:“大小姐是願意原諒妾身了?”
“瞧你說的,你作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非得說什麼原諒不原諒?”
文姨娘一僵,這是逼着她說出自己心裡那些小算盤啊。
她咬着脣,低頭想了半天,突然咬了咬牙,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是妾身豬油蒙了心,居然想當正室夫人。”
晨兮玩味一笑:“想當夫人也沒有什麼不好的,左右母親不在,這位置遲早都要讓出去的,不過先不說父親已然是一品大將軍了,就算還在大西北,這大辰也沒有將妾室持成正室的先例,文姨娘這抱負是好的,但希望卻是渺茫的。”
文姨娘心頭一澀,是的,她一個姨娘的身份怎麼可能當正室?一切都是她的癡心妄想罷了。
她還妄想着有朝一日生了兒子,憑着將軍對她的寵愛就有機會麻雀變鳳凰,沒想到才做了幾天的夢,就被大小姐無情的擊碎。
大小姐這是在警告她啊。
總有一天這宅子裡還會有夫人的,但那個夫人絕不是她,而她,這個將軍的寵妾,定然是新夫人的眼中釘!
她回手又給自己一個耳光,哭道:“求大小姐開恩啊,是妾身自以爲翅膀硬了,所以纔對大小姐起了不敬之心的。求大小姐您高擡貴手,從此妾身絕不生異心。”
晨兮看了她一眼,聲色不動,不喜不怒,淡淡道:“嗯,知道了,起來吧。”
“不,妾身不起來。”
春兒生氣道:“文姨娘,您這是怎麼回事?您該說的也說了,小姐也聽了,還要怎麼樣?難道非得逼得小姐難堪麼?”
“不,不是的。”文姨娘連忙解釋道:“春兒姐姐,我不是那意思。”
“是不是那意思,你也先起來再說,這人來人往的看見了指不定傳成什麼樣呢。”
文姨娘不禁苦笑,大小姐要是真怕傳出去,剛纔就不會逼着她磕頭了。
這分明是在敲打她啊。
她不能站起來,一站起來就前功盡棄了!
說明她不誠心啊!這半年來大小姐的行事作風她是看得一清二楚,雖然府裡沒了主母,可是大小姐卻把整個楊府管理的井井有條,二姨娘且不說了,就另外兩房的夫人也是看着大小姐的臉色做事的。
都是她豬油蒙了心,懷了孕就有了不該有的想法,竟然想跟大小姐爭個高下了,卻不料大小姐只略施小計就逼得她不得不丟盔棄甲了。
眼下她最大的威脅是二姨娘,她絕不能讓大小姐把二姨娘再扶起來!
於是她膝行到晨兮的面前,哀求:“大小姐,妾身想平安生下他,不管是兒是女也許是妾身這輩子唯一的孩子了,求求您。”
晨兮騰地站了起來,讓開了數步,離她數米距離後,清眸如水看着她,一言不發,神色未明。
文姨娘心頭一驚,難道大小姐不想讓她生下來,頓時大急,又要磕起頭來。
這時文姨娘的二等丫環環兒撲通一下跪在了晨兮的面前,哭求道:“大小姐,求求您了,求您高擡貴手,讓我們姨娘生下來吧!我們姨娘一直聽您的,按您的做,您就算可憐憐我們姨娘吧。”
說完就地磕起了頭來。
晨兮還是一動不動,杏眼含威的掃向了文姨娘。
文姨娘大急,也跟着磕了起來:“大小姐,求求您了,讓妾身生下來吧,妾身一直聽您的,您當初也答應妾身生的,妾身真是知道錯了,您放心,妾身知道自己的身份,絕不敢再有非份之想,請大小姐一定讓妾身生下來吧。”
晨兮這才道:“你這是做什麼?我只不過是父親的女兒,又怎麼能不讓你孩子呢?”
文姨娘心中苦笑:別人不知道大小姐的手段她能不知道麼?她眼睜睜地看着二姨娘從如日中天到現在的日落西山,這全是大小姐在設計的。
就連二姨娘能不能把這孩子生下來也都在大小姐手上呢。
她本來就奇怪大小姐怎麼會讓二姨娘生下那孩子,現在她知道了,原來大小姐早就算到了她的不甘心,所以留着二姨娘那肚子裡的孩子威脅她呢。
確實大小姐做到了,她害怕了啊。
她心裡明白卻不能說,只是淚流滿面哀求地看着晨兮。
晨兮嘆了口氣道:“文姨娘快起來吧,我能不能讓你生下這孩子不重要,而是二姨娘能不能讓你生下來!”
文姨娘身體一冷,她何嘗不知道二姨娘的手段?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二姨娘在這府裡呆了十幾年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想做些手腳還能不行麼?
芳姨娘不是也懷上了就掉了麼?
這些日子,送進她房裡浸了紅花的燕窩,放了流產藥的枕心,還有門口灑上油的石頭,要不就是落胎的香料,簡直是層出不窮,都是二姨娘一手策劃的。
這要不是她努力防着,白天黑夜都不敢掉以輕心,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怎麼能夠長這麼大?
她越想越害怕,要是生產之時,二姨娘再動些手腳,那她真是死無葬生之地了!
“大小姐,求您了!”她拼命的磕着頭,哭道:“只要大小姐能讓妾身平安生下這孩子,那妾身這輩子做牛做馬都願意!”
“我要你做牛做馬做什麼?”晨兮悠悠道。
文姨娘也是聰明玲瓏的人,聽了不禁一呆,她慢慢的直起了身子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如果我文氏敢對大小姐忘恩負義,那就讓我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晨兮目光如水漫漫而過她的臉,神情卻不動,輕道:“好好的發這誓作什麼?你要死了你孩子怎麼辦?沒有孃的孩子連個草也不如的!”
文姨娘心頭一涼,渾身都冷了起來,脣間扯着一個悽婉的笑,咬了咬牙又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如果我文氏對大小姐有不忠不義之心,就讓妾身的孩子與妾身一起灰飛煙滅!”
環兒聽了大驚,心痛如絞地喊道:“文姨娘!”
她不敢相信文姨娘竟然爲了取信晨兮把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立誓了!文姨娘這毒誓一發,這輩子就不能再對大小姐有任何不軌之心了,到時還不被大小姐捏在手裡了?這好不容易盼來了好日子,榮華富貴指日可待,卻還要受制於人不成?
晨兮這時露出了些許的笑容,語氣中微帶責怪道:“文姨娘這就不對了,怎麼能把未出生的孩子發毒誓呢?快起來。”
說完親手將文姨娘扶了起來,拿起絲絹替文姨娘擦了擦眼淚道:“都是我不好,我只是在想如何保住這個孩子而走了神,倒讓文姨娘誤會了。這孩子怎麼說也是父親的孩子,出生了更是我的弟弟或妹妹,我又怎麼能見死不救呢?”
晨兮的手溫柔暖和,絲絹也絲滑無比,可是擦在文姨娘的臉上卻引起她一陣陣的寒顫,她一直知道晨兮是厲害的,是不能以年紀來衡量的,可是她卻沒想到晨兮會厲害如此,會心硬如此,會籌謀如此,做事更是陰毒如此!
這一切分明是晨兮爲了逼她效忠而做的,可是偏偏沒有人能說大小姐有絲毫的不妥,彷彿是她自己努力要表忠心似的。
大小姐的手段太厲害了,厲害的讓她心驚膽戰,如果說剛纔起誓還有些不甘心,現在的她已然心服口服了,她知道就憑大小姐的手段,就算她有什麼不軌之心,大小姐捏死她也如捏死一個螞蟻似的!
大小姐這是恩威並施要她絕對的服從,絕對地的忠心!
她害怕道:“大小姐體貼妾身,可是妾身不得不表示心意。”
晨兮點了點頭,道:“你安心養着,放心吧,只要我在這個孩子一定平平安安生下來,到時還能讓你親自帶這個孩子。”
文姨娘大喜,忘了剛纔的害怕:“真的麼?妾身真的能自己帶這個孩子麼?”
晨兮笑道:“母親已然不在了,這孩子不能離開親孃,當然得文姨娘親自帶了。”
文姨娘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泣道:“大小姐大恩大德,妾身沒齒不忘!”
“快起來吧,你懷着身子怎麼能時不時的跪呢?”晨兮柔聲安慰着,手卻扶起了文姨娘。
回頭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了,你懷着身子就不要亂走,免得不小心着了他人的道,沒事就在院中走走,好生休養着,一切都有我安排,放心吧。”
“是,多謝大小姐,妾身告辭了。”
“嗯,去吧。”
到了院外,環兒連忙扶好了文姨娘,怪道:“文姨娘怎麼發這麼毒的誓,如此您還有什麼周旋的餘地麼?”
文姨娘怔怔地看了眼兮園,苦笑道:“傻環兒,你以爲我不發這個誓就有周旋的餘地麼?如果我不對大小姐表忠心,恐怕在我生產時就一屍兩命了!”
她眼光幽幽的看向了窗外,一年前紫娟死於非命還成爲大小姐打擊二姨娘的手段讓她現在想起來還心驚肉跳,事過一年了,大小姐已然比以前更狠更硬了!她要不表忠心,也許大小姐會利用這次生產讓她與二姨娘一起命喪黃泉也未可知!
環兒驚叫道:“怎麼可能?大小姐怎麼敢做下這等大逆不道的事?”
文姨娘將目光轉了過來,笑得悽婉:“傻環兒,這哪需要大小姐親自動手?她只要在一邊冷眼旁觀我就死於非命了!你以爲二姨娘能放過我麼?二姨娘的兒子這輩子就是庶子了,庶子可得的財產本來就少,如果我再生一個兒子,那就要分這少得可憐的財產,你說二姨娘能放過我麼?而這最好下手的時候莫過於我生產的時候了!”
環兒眼中露出怨恨之色:“二姨娘真是太可惡了!”
文姨娘搖了搖頭道:“不能怪她,要是我與二姨娘易地相處,我也會這麼做的,這人不爲已天誅地滅!”
眸色突然轉厲:“所以爲了我自己,我一定會先下手爲強的。”
待文姨娘走後,春兒才道:“大小姐,您說文姨娘真人把祥兒賣了麼?”
晨兮輕笑:“管她賣不賣呢?反正不在府裡了不是?不管怎麼說,卸了她一條胳膊,也逼得她以後不敢輕易起異心。”
“她不是發誓了麼?”
“發誓?”晨兮譏嘲一笑:“你以爲她的誓言能有多久的保證期?她只是現在被逼無奈,她要是生了個女兒也好,這輩子就安份了,就怕生了個兒子,估摸着等這兒子大了些,那誓言她也就該忘了。”
“那小姐您還幫她?”
“幫,爲什麼不幫?不幫她,難道讓二姨娘得意麼?”晨兮的目光中透着陰冷:“二姨娘這次不出手則罷,只要出手,我必會讓她自食其果!”
“唉,奴婢就不明白小姐了,您要是不喜歡二姨娘肚子裡的那塊肉,找機會弄了就是了,爲什麼還這麼費周章呢?”
“這你就不懂了,我下手,她只會恨天,恨地,恨上我!我呀,要讓她食其果,恨天恨地恨自己,讓她永遠活在悔恨之中!”她眼中閃着怨毒道:“春兒啊,你要知道,其實對待敵人最殘忍的事,不是一刀斃了她的命,而是小刀子拉人,一塊塊的割着她的肉!讓她親眼看着她引爲傲的兒子從此英年早逝,一張草蓆包着扔到亂葬崗,從此除名楊家外!,讓她親眼看着她心疼喜歡的女兒,爲人妾爲人婢,終將死於非命,更讓她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腹中的孩子死在她自己的安排之下……”
她字字惡毒,句句狠戾,把春兒聽得卻是心酸不已,這小姐是受了多少罪啊,纔會這麼恨二姨娘?!
她一把抱住了晨兮,泣道:“小姐,小姐,春兒在,春兒一定會保護你的。”
晨兮鼻中一酸,輕輕地推開了春兒,哽咽道:“傻春兒,這話應該是我對你說的。”
“不,保護主子是奴婢應該做的,哪能要主子保護奴婢呢?”
“好了,那我們互相保護吧。”晨兮破涕爲笑。
“呵呵。”春兒也傻傻的笑。
不一會一個小丫頭在外屋敲了敲門,春兒抹了抹淚,道:“小姐,奴婢去看看。”
“嗯。”
春兒走了出去,不一會就又走了進來,對着晨兮的耳邊輕言了數句。
晨兮一驚:“你確定麼?”
“確定。”春兒道:“自從上次跟你說後,奴婢就留了個心眼,安排個掃灑的在那院子盯着,今兒個掃灑的看到那房的丫環來找,所以就偷偷的躲在角落裡聽說些什麼,不過那丫頭也算謹慎,怕隔牆有耳,只遞了個紙條。”
“紙條呢?”
“在這裡,沒來得及燒完,被掃灑的偷了出來。”
春兒將燒了一半的紙條遞給了晨兮,晨兮展開看了看,移到了燈下,點燃,頃刻,紙化爲了灰燼。
“春兒,準備一下,咱們晚上去看看。”
“是。”春兒興奮不已。
晨兮看了她一眼奇怪道:“你激動個啥?”
“嘿嘿,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嘛,好奇。”
晨兮啐道:“這又不是好事,光彩麼?”
“嘿嘿。”
是夜晨兮帶着春兒往府裡中段的花園走去,待到湖心亭邊時,兩人躲在了一邊的角落裡。
“小姐,奴婢好緊張。”春兒抓住了晨兮的手。
晨兮白了眼她:“瞧你那點出息?你不是很想來麼?”
“奴婢本來是想的,可是這裡這麼靜,會不會有鬼啊?”
“鬼在人心裡,你沒做虧心事怕什麼鬼?”
“也是。”春兒點了點頭,突然一驚道:“啊,小姐,要是我們被他們發現了,會不會被殺人滅口?”
晨兮沒好氣道:“你不會不被發現麼?”
春兒恍然大悟道:“是啊,奴婢怎麼這麼笨?”
晨兮見她實在緊張,玩笑道:“你知道豬是怎麼死的?”
“怎麼死的?”
“笨死的!”
春兒立刻不滿的嘟着嘴道:“好啊,小姐,您罵奴婢是豬!”
晨兮掩脣笑,突然她把春兒往假山後一拉,低聲道:“別說話了,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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