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杏花枝滿頭,樹下一方青石桌,桌上一杯香茗,玉蝶裡是精緻的芙蓉糕。微風吹過,陣陣花雨而下,落英繽紛,方落在樹下一人身上。
皇家宗廟,那人一身黛色衣裙,微低着頭看桌上棋子,一手執黑子,一手執白子,正與自己下棋。因着低頭看不清容貌,只瞧那素衣勾勒下身姿窈窕,纖腰不盈一握,長腿細腰,胸前美好,遠遠看一眼也是賞心悅目。
遠處小跑過來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笑容甜美可愛,遠遠的就喚:“姑娘,姑娘。”
黛衣少女眉頭微微一動,站在兩邊的兩個略年長些的丫鬟瞪向那小跑過來的少女一眼:“露珠,你怎麼又這般冒失,小聲些,打擾了姑娘下棋。”
露珠吐了吐舌頭,比起三年前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如今她也是長開了些,越發顯得討喜伶俐。她放慢腳步,走到黛衣少女身邊:“奴婢是高興過了頭,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太后娘娘已經吩咐過了,明兒一早就啓程。”
那黛衣少女已經下完最後一子,擡起臉來,露出一張美得不似人間能有的絕色容顏。便是在宗廟中穿着素色衣衫,也愣是有一種擋不住的豔麗。昔日略帶稚氣的小臉如今消瘦,越發顯得只有巴掌大。一雙眼睛晶瑩水潤,像是流動的清泉,又像是透明的琥珀色寶石。脣越紅,齒越白,便是頭髮鬆鬆的挽上一個髻,也有一種慵懶的嫵媚。
隨身伺候的連翹便是一呆,自家姑娘本就生得好,這幾年長開了些,越發美得不像話,就連她們這些近身伺候的丫鬟有時候都會看的失神。不知道到了京城,會引起怎樣的轟動。這樣想着,心中便有些不安,過分的美貌並非是好事,尤其是沒有能力守護美貌。不過眼下倒是有懿德太后護着,也不至於出什麼岔子。
蔣阮微微一笑:“都三年了啊。”
時間如流水稍縱即逝,這三年她每日跟着太后在宗廟中吃素唸經,素衣禪行。每日陪伴在太后身邊,因着耐心極好,又不會如普通的少女一般聽着大師唸經便會不耐煩,頗得懿德太后喜歡。這三年,她一點一滴滲透到懿德太后的生活中,不動聲色的討好,慢慢的讓懿德太后接受,她並不是元容公主,卻也讓懿德太后有種待女兒的感覺。
所以功夫不負有心人,十日前,懿德太后親自主持了她的及笄禮,又讓人向京中遞信請封她的郡主名分,皇帝準允,賜名弘安郡主。
明日啓程回京,待一回宮,所有人都會知道大錦朝這位新晉的郡主,她的身份將不同於往日。
這幾年養在懿德太后身邊,倒是從未刻意打聽過外面的消息。蔣家不曾遞來書信,懿德太后有時得了天晉國與大錦朝邊境戰場上的消息,也會叫她來一起聽一聽。令人欣喜的是,蔣信之這三年屢破戰局,立下奇功,與關良翰並肩作戰,甚至不輸關良翰的英勇,加上每次在敵軍有奇襲的時候總能先下手爲強,大錦朝的另一個戰神之名,就落在了蔣信之身上。
然後戰事尚未完全平定,蔣信之暫時還無法回京。於是這傳奇之名,就越傳越神了。
懿德太后臥在榻上,笑的淡淡:“阮丫頭,你倒是有個能幹的哥哥。”
蔣阮頷首,心中慢慢浮起一層驕傲。
三年來,她安定與宗廟中每日聽禪唸經的生活,對外頭髮生的事情一概不知。在懿德太后眼中,她如普通的閨閣少女一般,從來都沒什麼不同。只是蔣阮知道,那些仇恨從來沒有一日真正從她心上剔除過。她跪在佛祖的金身面前,神情虔誠,心中卻在詛咒。她對着掃灑的小沙彌和氣微笑,心中思量的卻是如何一步一步的將那些人全部毀滅。每夜裡她倚着牀頭,上一世一幕幕劃過眼前,心中越是激憤,表情越是溫和。
她就在佛祖的腳下做惡魔的勾當,那又如何?
回京的路程即將啓程,不知道那些人可做好了下地獄的準備?
蔣阮淡淡一笑,看向杏樹下的棋盤,白子黑子已用盡,看似雜亂無章,然而困局尤成,白子已經毫無退路,黑子步步殺機。
她輕輕一拂棋盤,寬大的袖子經過,棋盤棋子翻滾,輸贏重歸不見。
一切方剛剛開始。
……
宣德十一年,懿德太后回京。
京城這一日熱鬧非凡,茶館酒樓中不乏議論此事的人,懿德太后三年前離京,今日纔回京,據說皇帝攜文武百官一起迎接,盛況空前。平頭老百姓無法看到這盛況了,還是要在心中想一想。彷彿自己能親眼見到一般激動。
這一日恰好又是好天氣,春日比往年都來的早一些,早上日頭似乎也知道今天是個大日子一般,竟比昨天還要燦爛一些。
蔣府中,夏研正溫柔的爲蔣權整理官服,她笑道:“我已經令小廚房今日做老爺喜歡吃的桂花雞。”
蔣權微微皺眉:“這些瑣事不用你做,交給下人就好。”他的目光落在夏研的小腹上:“你好好養身子纔是。”
夏研眉梢頓時閃過一絲喜意:“說起來,這些日子還未曾爲老爺安排通房,妾身身邊的琳琅是個乖巧的……。”
“不必了,”蔣權擺了擺手:“還有紅纓,傳出去像什麼樣子,我先走了,今日陛下有喻,不可耽誤時辰。”說罷便自己動手扣上了領口最上面的兩顆釦子,匆匆出門了。
待蔣權出門後,夏研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殆盡,本以爲懷孕了是好事,結果卻給了紅纓那個狐媚子可趁之機。蔣權已經許久不進她院子裡了,凡是都交給紅纓去做。如今她想將琳琅塞過去都不成。
她失魂落魄的坐下來,一邊的李嬤嬤見狀,忙遞上一杯紅棗蜜水:“夫人可莫要跟老爺置氣,小心傷了肚裡的小少爺。”
“嬤嬤,不是我任性,”夏研眼中閃過一絲哀傷:“他只知道今日是太后回宮的日子,卻不知今日也是素兒回府的日子。素兒在家廟裡呆了三年,我已經有三年沒見着她了。可你看,今日他連問也不曾問過一句,他心中還有素兒麼?”
夏研語氣如此哀怨,李嬤嬤連忙開口道:“夫人切莫再說這些話,若是被那一位聽到,怕是又會在老爺面前搬弄是非。”
“那一位”自然指的是五姨娘紅纓。這幾年紅纓在蔣府裡的地位是越來越穩,幾乎可以到了和夏研分庭抗禮的地步。李嬤嬤雖然這樣說,可是此刻夏研正在氣頭上,又哪裡聽得進去,只怒道:“呸,不過是那窯子裡出來的窯姐兒,做什麼裝的一副清高的模樣,還不是都是靠勾引男人的手段,上不得檯面!”
若是此刻有人經過,定會大吃一驚,向來以才女之名享譽京城的夏研嘴裡吐出的盡是這等詞彙,真如鄉野的潑婦一般。
李嬤嬤見夏研如此,忙安慰道:“夫人何必跟那起子人計較,再得寵生不出孩子還不是任夫人拿捏,男人都是圖新鮮的。老爺只是一時間被那狐媚子迷惑了,待她年老色衰,又沒有孩子傍身,必不會有好下場。等夫人替老爺生了小少爺,老爺自然知道只有夫人是真心待他的。夫人有小少爺在身邊,還怕什麼。”
夏研慢慢平靜下來,嘆了口氣:“你說得對,那賤婦不過是一隻生不出蛋的雞,不足爲懼。如今超兒已經慢慢有了起色,日後也能幫襯我肚裡的這個一些。”
蔣超如今在宣離手下做事,統管的京中商鋪事宜,這差事說大不大,說小也絕對不小。這幾年蔣超蒙着勁兒下苦工,做的倒是不錯,頗得宣離賞識。之前對蔣超失望的蔣權,三年來也漸漸對這個兒子有所改觀。
若說夏研最擔心的,還是蔣素素了。帶去給蔣素素的信蔣素素從來都不回,只是簡短的託人說她很好。連面也不願見夏研。三年期滿,蔣素素今日回京,夏研心中歡喜,不想卻被蔣權如此潑冷水,這纔有些失態。
她慢慢撫上自己的小腹,方過三個月,胎像很穩,大夫來看過,說極有可能是男胎。若真是個男胎,便意味着她能在與紅纓的對峙中,佔得一絲上風。夏研低頭看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道:“我兒,你定要平安。”
……
懿德太后歸京,宮門前立精兵上前,百里儀仗,皇帝率文武百官前來迎接。長長的隊伍自遠方而來。日光下宮殿華麗非凡,而那紫色花紋的華輦上頭鑲了金絲,在太陽下熠熠發光。隊伍悠然起聲,文官在左,武官在右,俱是長長的拜將下去:“恭迎太后娘娘歸京。”
華輦在宮門前停了下來,穿着精緻的宮女忙上前將華輦上頭珠簾掀開,懿德太后一身金色朝服,琺琅託底嵌綠松石金質鈕釦華麗尊貴。她被攙扶着走了出來,淡淡瞥了衆人一眼,只一眼,便讓人感到無法抗拒的威壓。
華輦後面還緊緊跟着一頂海棠色的軟轎,那轎子也是同樣的富麗堂皇,從中散發出若有若無的香氣。不知道爲何,衆人皆是不自覺的朝那轎子好奇的看去,彷彿在期待其中走出什麼人來。
那轎子也停了下來,停轎的動作也輕柔無比,像是害怕驚了轎中的人兒。越發惹得人心癢癢,緊接着,兩個綠衣丫鬟走了過來,俱是身材高挑面容清秀,一人瞧着沉穩些,一人瞧着潑辣些,雙雙立在軟轎兩邊,伸手去扶轎中人。
一隻芊芊玉手伸了出來。
那雙手瞧着白皙清透,也並無甚特別的地方,可腕間一隻散發着幽幽藍光的鐲子,竟是將那潔白的小手映照得無比美麗,柔若無骨,教人心中無端的起了一層酥麻的感覺。
左側的丫鬟將整個簾子打開,裡面的人彎腰走了下來。
此刻恰起了一陣清風,衆人下意識的微微眯起眼睛。待重新睜開眼睛之時,便看百里儀仗,千戶精兵之前,遠遠而來一襲紅衣銷魂。
那是一個人間沒有的絕色。
一身大紅的流彩暗花雲錦宮裝,海棠色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外批一件輕薄緋色繡刻絲瑞草雲雁廣袖雙絲綾鸞衣。梳一個芙蓉歸雲髻,鴉色的發盤於腦後,越發顯得肌膚勝雪。然而那一團火紅若天外飛濺而來,落在大錦朝的一剪豔霞。眉若春水,眼若桃花,脣畔紅潤如櫻,那眉眼竟是千年來畫上的仕女圖上描繪,不見仙氣,若不小心墮入這片土地的翩然精魅。
她自遠方緩緩而來,火紅的裙裾在身後翻飛飄揚,越走越近,才發現這女子的妝容精緻華麗,眼尾處用金粉細細灑了,氤氳出一片驚豔的美貌。那眼尾若有若無的向上一揚,脣角含笑,雙手交疊於身前,端莊又魅惑,清冷又妖豔。
禍國妖女。所有人的腦中同時浮起一個念頭。
這樣的女子,當得起“禍國妖女”四字。
太監拖着聲音長長道:“恭迎弘安郡主歸京——”
弘安郡主,衆人悚然動容。
誰都忘不了三年前蔣家嫡長女以身擋劍,救了懿德太后一名,懿德太后特意賞賜,帶她去宗廟相隨。前不久,皇帝又正式封她爲弘安郡主。誰都知道懿德太后待這個弘安郡主不似普通。如今親眼一見,這弘安郡主竟然生的這般絕色傾城,當是世間頭一佳麗。
就連帝王也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
人羣中的蔣權自是不必說了,當他看到那女子的眉眼時,便已經知道那是蔣阮了。身子竟是忍不住有些顫抖起來。他一直知道蔣阮生的美貌,繼承了七分趙眉的長相,卻不知這個女兒長大後竟會如同雛鳳退去稚嫩羽毛,滿身皆是風華,傾國傾城。這樣的美貌,足夠令男人動搖了,可她會蔣府帶來的,未必就是榮耀。
八皇子宣離緊緊盯着那自遠而近的絕色少女,若說三年前他對蔣阮只是出於控制和利用,眼下看見,除了驚豔之外,更有一種勢在必得。這世上的女子美貌的何其多,可聰明卻美貌的不多,而聰明如她,美貌如她,卻是這天下獨一無二。宣離心中微微一動,這個女子足夠匹配與站在他身邊,日後他爲王,她必爲後!
五皇子宣華也是眼前一亮,太子自不必說了,眸中閃過一絲驚豔,就連碌碌無爲的四皇子宣朗,此刻也忍不住流露出了一絲戀慕。
總兵大人辜修文皺了皺眉,早在很久之前他便從辜夫人嘴裡得知辜易愛慕蔣家嫡長女的事情,當初覺得蔣家到底也算是高攀,重要的是蔣阮並不得蔣權的看重。後來蔣信之步步高昇,趙光也承認了孫女,蔣阮自己更是被封爲弘安郡主。他本來覺得這下足夠匹配的上了,今日一看這少女容貌如此出衆,心中卻是惴惴不安。這樣的美貌,怕是會招禍啊。
和怡郡主依偎在淑妃身邊,自看到這少女時心中便起了一絲敵意,她以爲在大錦朝的京城中,自己的容貌已經是極盛了。誰知這紅衣少女一出現,猶如月光和螢火一般,她那樣的容貌簡直就如一個笑話。待再聽到弘安郡主的名號時,登時雙拳緊握,臉上閃過一絲怨毒的光。
三年前蕭韶的那番話永遠都是和怡郡主的一根刺,她本來想要找個法子害了蔣阮,至少令她生不如死,誰知太后一道懿旨,蔣阮抽身而退,跟了去皇族宗廟,竟是讓她逃脫了去。十日前她聽說蔣阮要回京,心中一驚將能想到害人的方法想了個遍,誰知今日一看蔣阮這容貌,便是令她心中猶如翻江倒海般難受。
狐媚子!想來她就是用這張妖女的臉面,蠱惑了蕭韶那樣的人!
蔣阮微笑着前行,不動聲色間目光已經在最前面掃了一圈,衆人表情盡收眼底。陳貴妃微笑着看着她,似乎完全沒被她的表情影響。可是蔣阮知道,那個微笑代表的意思:我等你很久了。
她也等這一刻很久了。
待目光落在站在皇帝身邊不遠處的慧覺大師時,她又是微微一笑。慧覺依舊如記憶中的慈眉善目,只是比起三年前,眉目間更爲平和安定,乍一看,真如寺廟中供奉的佛祖一般。
三年前蔣阮離開時,曾託蔣信之帶給慧覺大師一張紙,上頭細細寫明瞭這三年京中可能會遇到的大事。慧覺自己本就慧黠,又懂得伺機而動,有了這張紙猶如如虎添翼,按照紙上的指引“無意”中透露天機,終於得到了宮中九五之尊的重視。
慧覺用了三年時間,終於爬到了國師的位子,這一顆棋子,也終於走到了該走的位子。
她的目光再次掃過皇帝身邊的另一個熟悉身影,那青年站得筆直,自有一種孤傲高潔之氣,蔣阮注意到他的衣服已經變成了正一品的朝服。她一步一步朝前走去,笑意更深,柳敏終於成爲當朝太傅,官拜一品。
一切都甚好,即便三年不在京中,棋局仍在不緊不慢的走着。她走到皇帝面前,拜下身去:“兒臣參見父皇。”
太后已經認了她做義女,這就意味着,她不必再擔憂會有一日又被送入宮去,成爲皇帝的女人,踏入上一世同樣的命運。懿德太后這麼做,也正是爲了她着想。見她容貌出落得一日比一日美麗,也知道蔣阮志不在此,便索性求了個請封,徹底斷了蔣阮入宮的可能。
這麼一來,就有人竊喜,有人失望了。
“平身。”帝王淡淡道。
蔣阮站起身來,餘光打量到周圍並沒有蕭韶的身影,心中疑惑,照常理,按照蕭韶的身份,今日必會出席。如今四處不見蕭韶蹤影,她不由得想到臨走前蕭韶說的那句:“我要再進苗疆一趟。”自古苗疆之地多兇險,莫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思及此,眉頭倒是不由自主的蹙了起來。想了想,又在心中將這個猜想否定了,上一世,蕭韶並不只活到這個時候,想來應當是不會出什麼意外。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沉思中,一擡頭,卻對上一雙含笑的雙眼。正是宣離。
宣離看着她,眸光溫和無比,他白衣翩然,瞧着果真是公子如玉。三年未見,他也比三年前看上去更加成熟一些,就如一塊打磨的更爲圓滑的古玉,更加的吸引目光。
然而這人的真面目,她卻是早已領教過的。蔣阮淡淡一笑,撇過頭去,眸光不掩厭惡。
宣離一愣,若說三年前他認爲蔣阮只是因爲蔣素素氣恨她,三年後的今日他已經清楚的意識到,蔣阮並不是因爲蔣素素的原因才厭惡他。蔣阮是打心底的,似乎是天生的厭憎他。他自認爲自己沒有做出什麼令蔣阮討厭的事情,可蔣阮每次見他都表現出疏離與厭惡。
宣離皺了皺眉,想了想,忽而又笑起來,無妨,就算如此,他也有信心讓蔣阮交出自己的心。他看中的女人,怎麼會輕易逃了開去。
之後就是千篇一律的儀式,待將繁瑣的儀式進行完之後,蔣阮便陪同着懿德太后先回了慈寧宮。時隔三年,懿德太后回宮也有幾分欣喜。宮中的宮女太監見到蔣阮的時候都表現的恭恭敬敬,誰都知道這個弘安郡主如今是懿德太后面前的紅人,又是趙大將軍的掌上明珠,還有一個被譽爲“大錦朝戰神”的兄長,無異於集萬千寵愛與一身,得罪不得。
蔣阮在慈寧宮陪着太后說了一會子話,太后便稱是乏了,準允蔣阮出宮回蔣府一趟,順便帶些賞賜回去。這是懿德太后在爲她撐腰,蔣阮微笑着謝過,便出了慈寧宮。
……
御花園中,和怡郡主纖細的手指點着面前的杯盞:“五哥,還未想好麼?”
五皇子宣華俊朗的面上此刻神情陰沉:“十妹,你當五哥是任你利用的?”
“五哥何必這樣說,”和怡美豔的臉上綻出一個笑容,卻如毒蛇一般刺眼:“弘安郡主可不是普通人,五哥若是能娶了她,蔣信之遲早要統領三軍之一,趙光那老匹夫也會跟了你,還有太后的支持,五哥難道不動心嗎?”
宣華眸光微微一閃:“你說的很好,可是,這太冒險了。”
“富貴險中求啊,”和怡郡主微微一笑:“五哥要是怕了也沒關係,我聽說八哥和蔣府的姻親夏府一向交好,想來和蔣府的關係也差不了哪裡去。方纔妹妹可瞧得清楚,八哥看弘安郡主的眼神,嘖嘖,我看,弘安郡主既然已經及笄,八哥過不了多久就會上門提親的。到時候,趙家軍和關家軍,可都是八哥的了。”
宣華的神情動了動,還是道:“那又如何,當初弘安郡主當着宮宴上的面拒婚,如今父皇准許她自主擇婿,必然不會選老八的。”
“五哥,你怎麼這樣天真啊。”和怡郡主嘆息一聲:“妹妹既然與五哥說了這樣的手段,五哥不答應,妹妹一定也會告訴八哥的呀。五哥不肯,八哥肯,那弘安郡主不是隻能嫁給八哥了?”
“你威脅我?”宣華大怒。
“只是提醒五哥一聲罷了。”和怡郡主微微一笑:“我母妃與貴妃娘娘不對付,我自然不會真心想要幫他,那是下下策,這不是找上五哥了嘛。五哥,你可想清楚了。那弘安郡主可是個妙人兒,五哥,你不虧呀。”
宣華腦中頓時浮現起蔣阮那張嫵媚傾城的臉,呼吸一滯,沒錯,他是男人,看到這樣的絕色美人說不動心便是假的。更何況蔣阮身後的助力不容小覷,這三年他與宣離的奪嫡越演越烈,表面越是兄友弟恭,私下裡就越是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若是有了蔣信之和趙家,豈不是若一份籌碼。還有懿德太后如此看中弘安郡主,若是能拉攏。
宣華冷笑一聲:“十妹,你也別唬哥哥,說罷,你的目的是什麼?”
“簡單,”和怡郡主美豔的面容一瞬間變得扭曲:“我要那個賤人身敗名裂。”
宣華一愣,隨即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既是要做我皇妃,又如何身敗名裂?”
“五哥,話不要說得太滿。如今你若是貿然求娶,弘安郡主正是風頭盛的時候,趙家和蔣信之怎麼會這樣甘心,況且如今婚姻大事都拿捏在蔣阮自己手中。若是蔣阮主動戀慕五哥,自薦枕蓆呢?到時候光天化日之下,便如蔣阮自己哭着求着不嫁,也是不得不嫁了。皇家不會容下這樣一個寡廉鮮恥的女人。五哥此事再出言,願意正妻之位相聘,趙家和蔣信之難不成不會對你感恩戴德?五哥既得了好處,大錦朝也會知道弘安郡主並非表面的安分,這是雙贏的事情。”
宣華瞧着和怡郡主片刻,突然笑道:“都說最毒婦人心,如今我卻是第一次見十妹也是這般胸有城府的。”
和怡郡主冷笑:“她該死。”宣華是什麼人,府中姬妾無數,光是通房就養了滿滿一院子。蔣阮進了五皇子府上,那羣女人勢必不會饒了她。介時她名聲一毀,懿德太后也必然不會如從前一般待她熱絡,大錦朝最唾棄的就是傷風敗德的女人,日後她總是舉步維艱。而宣華玩膩了蔣阮,再想對付她,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成交。”宣華爽快的答應:“我只要人和勢,過程怎樣無所謂,日後十妹若是想要,我自然樂得順水人情。”
和怡郡主微微一笑:“如此,多謝五哥。”
……
蔣阮方走隨領路的宮女走到御花園處,前面便走來兩名陌生宮女,這兩人穿着不凡,當不是普通宮女。見了蔣阮,微微行了一禮,便道:“蔣小姐,郡主請您過去一敘。”
雖是如此說到,語氣卻是不見恭敬,那目光分明是打量。蔣阮微笑不語,領路的宮女忙道:“兩位姐姐,奴婢正要送蔣小姐出宮呢,太后娘娘讓蔣小姐先回蔣府。”
“郡主有急事與蔣小姐相商,郡主一片赤誠,想來蔣小姐不會拂了郡主美意。”其中一名宮女笑道。
這便是硬逼着要去?那領路的宮女也犯了難,想來平日裡和怡郡主仗着淑妃在宮中橫行霸道。這宮女也是十分忌諱。
兩名宮女好整以暇的看着蔣阮,似乎是篤定了蔣阮不敢拒絕。事實上,這宮中和怡郡主飛揚跋扈,皇帝又寵着她,是以宮中凡是都要賣和怡郡主一個面子。而蔣阮如今纔剛回京城,必然不敢得罪了郡主。
蔣阮微笑着看着她們,一句話也不說,竟是一點都不着急的模樣。等了一會兒,蔣阮姿勢也未變過,其中一名宮女便有些沉不住氣了,道:“蔣小姐是要爲難奴婢們麼?”
“放肆!”蔣阮突然語氣一肅,神情再不見方纔淺笑嫣然的溫柔,冷冷道:“誰給你們這樣大的膽子,敢對本郡主大呼小叫?”
那兩個宮女一愣,還未說話,便聽得蔣阮緊接着又道:“本郡主是陛下太后娘娘親自請封,陛下賜名。你們兩人見了本郡主,卻口口稱呼本郡主爲蔣小姐,怎麼,難不成你們身爲宮中婢子,還不曾知道本郡主的身份。還是,你們心中只認和怡郡主一個主子?”
領路的宮女也是一驚,方纔她是心中爲難,雖然蔣阮如今是傳的深得懿德太后歡心,可和怡郡主也在宮中得寵這麼多年,若是爲了蔣阮得罪和怡郡主,她又有些不安。再看蔣阮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直覺這個弘安郡主便是個軟柿子。不想蔣阮此時出聲,那宮女才驚覺,蔣阮也不是便是能任由人欺負的了。於是便挺直腰桿,道:“對啊,兩位姐姐,你們見了郡主爲何不行郡主的禮?”
那兩名宮女一愣,咬了咬牙,便同蔣阮行了一個下人見郡主的禮,道:“方纔是奴婢們冒失了。可弘安郡主,我家郡主也還在等着您呢。您這樣,是不是有些……。”
“我便是不去又如何?”蔣阮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們,被那雙嫵媚冰冷的眸子一看,那兩個宮女只覺得她們兩人在蔣阮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螻蟻,看上一眼便都是多餘。蔣阮道:“本郡主與和怡郡主是同級,和怡郡主也沒有資格命令本郡主,你們只是奴才,不知道主子沒有教過你們這宮中的禮儀,還是當本郡主是好欺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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