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國公趕緊帶着兩個兒子跪下謝恩,蘇有容餘光看了看蘇百川,卻見他眉頭微皺,一臉不可思議的神色,心裡忍不住暗笑了三聲:這傻貨……
明德帝終於滿意了,笑着宣佈退朝,滿朝文武這一次大朝看了好戲,各自帶着複雜的神色退出了中極殿,蘇有容的小心肝也是跳了好幾跳,此時累的腦袋疼,便慢慢隨着自家父兄,不對,是自家父親和弟弟,離開了翊盛城。
蘇家父子三人回到府裡不久,宮中的賜封旨意也到了,旨意裡提到了衛氏的功勞,卻是沒說當年之事,說了國公府子嗣,卻也沒明說說兼祧兩房,倒是權衡着給蘇家留了很多的臉面,老國公老誥命自然是歡喜的,衛氏更是喜極而泣,蘇百川因封世子,成了正二品,如嫿也便水漲船高,成了二品夫人。又加上衛氏獲封,有母不封妻的禁令也就無妨了,故而最後還封了如箏爲四品恭人,這一番恩賞,於蘇府可說是皆大歡喜,大多數人也的確是歡喜的,便連蘇世子都暗暗鬆了一口氣,只是松濤苑和漪香閣三人的臉色卻不那麼好看了。
天降喜事,終於沖淡了蘇府一直以來愁雲慘霧的氣氛,加上小輩們替蘇海納守孝的孝期也過了,老太君便授意廖氏操辦了一次家宴,給闔府上下慶賀了一番。
一頓飯倒是吃的熱熱鬧鬧,除了大房婆媳倆藉故未到,全家人包括衛氏都是笑逐顏開的,席間大老爺蘇清言正式向老國公請辭,說是傷愈要動身返回回雁關了,老國公雖然不捨,卻也知他職責所在,欣然勉勵了幾句,應了他的辭行,老國公着意問了問朝堂上的事情,蘇清辭也不敢隱瞞,便一五一十都說了,老國公聽了蘇有容爲蘇百川求世子之位之事,倒是意味深長地沉吟了片刻,又釋然笑着誇了他誠孝偷腥年代。
席間一個傳菜的小丫鬟不小心撒了湯在蘇有容袍子上,慌張之下卻是脫口說了句:“三公子恕罪”弄得滿座人都是一靜。
倒是蘇有容先笑着恕了她,又起身對老國公說到:“祖父,雖然此番聖上下旨令咱府改了序齒,不過這麼多年大家叫下來,也都習慣了,依孫兒之見,若是強擰着改口也是麻煩,不如索性將錯就錯,反正若是算上大伯父所出早夭的那位,我也是老三,至於子澈……”他轉頭看了看蘇百川,笑到:“如今也不只是二少了。”
老國公略沉吟了一下,也笑了:“好,你素來是御下寬和的,此番就依你……”又對蘇清辭言到:“回頭你改一下家譜,將長房那個可憐的孩子加上,名字也就不用取了,老三還是老三,至於百川,今後闔府便稱世子即可。”蘇清辭趕緊應下,吩咐人去辦。
說說笑笑的,宴席也就散了,老國公老太君自回了春暉園歇息,其他人便各回各的院子。
如箏陪着蘇有容行至花廳門口,正好碰上蘇百川和如嫿也要出去,如嫿擡頭看看如箏,又想到二人如今驟然變更的地位,心裡便是一窒,蘇百川還算有眼色,側身往後退了半步,讓蘇有容二人先走,他心裡想着蘇有容這麼多年都禮讓慣了,此番定然會有些尷尬,卻沒想到他竟然對自己露出一個讚賞的眼光,笑了一聲拉着如箏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那神色,便像是從來都他爲長,自己爲幼一般!
蘇百川心裡一陣憤憤,又想到早朝的事情,便也顧不上老國公的點撥,跟着他們快步離開花廳,在迴廊裡攔住了二人,看着蘇有容欲言又止。
蘇有容本不欲理他,現下看他這德行倒是起了逗弄一番的壞心,笑了一下說到:“怎的,四弟有事?”
他這一句出口,蘇百川就似漲的鼓鼓的氣泡“啪”地爆了,牙一咬說到:“早朝時,爲何要爲我請封世子,如今你是嫡長子,名正言順……”
蘇有容見他是糾結這個,當下便笑到:“雖是如此,不過我畢竟是平妻所出,父親素來又是屬意你當世子的,這位子自然應該是你的,你不必多想。”他好心給他面子,卻見蘇百川還是滿眼疑惑怨氣,便又笑着壓低聲音:
“不是我的,我從不覬覦,是我的,別人也別想奪去,從頭到尾我要的,不過是你恭恭敬敬地行個禮,叫我一聲‘兄長’罷了……”
他一番話說完,蘇百川臉上便是紅白青風雲變幻,肺都要憋炸了,雖然如今他是正二品的國公世子,蘇有容只是個四品官,可長幼倫常放在這裡,自己還是要對他恭恭敬敬的。
他狠狠一咬牙,到底是退後半步,恭敬地拱手,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兄長。”
蘇有容笑着點了點頭,又看看如箏,蘇百川只得又對如箏行禮:“長嫂。”他心裡一陣揪痛,只覺得最後那一絲希望的微光,徹底被掐滅在這兩個字裡。
如箏略尷尬卻是十分得體地還了禮,蘇有容又看看蘇百川旁邊剛剛趕上來的如嫿,笑到:“記得當初聖上賜婚時,還憂慮過長幼錯序,如今倒是無妨了……嗯,弟妹?”
如嫿心裡萬分不甘,忍不住暗怪蘇百川好死不死追上來自取其辱,卻仍是無奈福身行禮:“兄長,長嫂。”
蘇有容擡了擡手,臉上笑着,目光裡卻暗含着一絲威勢,盯得如嫿如芒刺在背:
“弟妹果然不愧名門淑媛,端的是知禮守禮,今後你們也要記住了,箏兒是你們的長嫂,多敬着些,總沒錯的至尊無間。”說完這一句,他也不再看他們,拉了如箏轉身向着寒馥軒走去,留下木然的蘇百川和暴怒的如嫿。
如箏臉上一片溫和端謹,心裡卻是樂開了花,心說自家夫君氣人的本事還真是一流,想着一向心高氣傲的如嫿被他這一頓排揎,定然又要氣到五臟疼痛了,也壞心的幸災樂禍起來。
進了寒馥軒,夫妻二人相視大笑,旁邊的丫鬟們雖然不知是爲的什麼,卻也明白這是大好事,紛紛上來恭喜,惹得蘇有容又是一通賞。
說笑了一陣,如箏便讓丫鬟濃濃地沏了一壺烏龍,同蘇有容坐着說話兒,閒聊了幾句便問出了心裡的疑惑:
“夫君,你替……四弟請封世子,真的只是爲了順着父親的意麼?”
蘇有容笑着看看她:“哦,你也看出來了?”他喝了口茶,笑到:
“除了這個,還有三個因子,一來如今咱們給孃親正了名,我也成了嫡長子,若是連世子位都不讓漪香苑那位踏實了,以她的性子,定然是要興風作浪的,雖然咱們也不怕她,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樣便宜大家沾,日後纔好見面……”他說的詼諧,如箏也笑了,轉念又覺得他說的十分有理,便聚精會神地聽着,蘇有容又到:
“朝堂上的事情,其實也是一個禮兒,如今雖然聖上是偏着殿下這裡,卻並不是器重,而是制衡,此番我得了這個好處,算是聖上給殿下的一個臉面,可若是我們不知足,卻難免會步太子黨的後塵,爲陛下忌憚,這樣進一步退一步,方能取一個平和。”看如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又笑到:“至於第三,男子漢大丈夫立於天地間,功名要靠自己掙,恩蔭什麼的,我不稀罕!”
他這一句話擲地有聲,直說的如箏也是心潮澎湃,當下便臉色紅紅地嘆道:“夫君,往日裡我都是在話本里看那些英雄豪傑,卻沒想到,自己竟嫁了個當世英豪。”
蘇有容被她說的一陣笑,看她目光閃閃跟個追星的小姑娘似的,又覺得十分可愛,當下放了杯子將她打橫抱起:“當世英豪不敢當,給你當個英雄,我覺着自己倒是實至名歸……”
如箏顧忌着他身上的傷,驚得讓他趕緊放自己下來,卻不防被他撲在了牀上:
“快一年了!”蘇有容埋首於她清香的發間,貪婪地吸了幾口:“想死我了……”他這麼說着,便伸手去解她衣服上的紐子,嚇得如箏伸手便推:“別,你的傷!”
蘇有容卻是輕輕按住她的手,幾下先解開了自己的衣服:“正是要娘子檢視一下傷呢,看看究竟是……好利索了沒有啊~~~”他低頭吻住她的櫻脣,如箏的掙扎就漸漸變得無力,終於還是縱着他鬧了一回,卻真是趁機仔細看了看他全身的傷疤,心疼之下也稍稍放下心:的確……是都好了。
想着自己中秋家宴上那擔憂,又想到仙兒如花的笑顏,如箏便也拋開了羞澀,伸手緊緊抱住了他,享受得來不易的歡好之時,也在暗暗祈禱,求上天賜給自己一個孩子。
翌日女眷們請安時,如嫿便藉故沒有到場,如箏倒也不在意,只是陪着老太君和衛氏一通說笑,衛氏之前和老太君見面少,此時多少有些尷尬,有了如箏在場陪着,心裡纔有了些底,末了老太君又派人吩咐廖氏,讓在寒馥軒附近的空地上蓋新的院子,讓衛氏居住,還擡出國公夫人體面這樣的大帽子扣下來,弄得衛氏也不敢推辭,只得再三謝着實受了,老太君略沉吟了一下,笑到:“至於名字……便讓容兒來取吧。”
轉過年快開春時,精緻的新院子建好,蘇有容泡在書房裡一上午,端出來的名字和橫幅都不過是差強人意,衛氏卻覺得只要是兒子寫的,什麼都好,於是便讓人裝裱,掛在了新院子裡,自此寒馥軒旁邊就又多了一個小院,之後的許多年裡,幾乎日日都充滿歡聲笑語,其名曰:
暖香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