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宮宴(六),重生之嫡女庶嫁,五度言情
聽了她這句話,老太君先是一愣,又搖頭笑了:“你這孩子!怎的早不和祖母說!”
如箏擡頭看着自家祖母眼中的笑意,凝眉搖搖頭:“祖母……您,不生氣麼?”
老太君嘆了一聲:“生氣……說不上,祖母只是覺得,那孩子……有點配不上你。”她低頭看看如箏:“祖母只是不明白,你和他也不過就是見過幾面,他雖說也有點小才氣,比起蘇二也還是差遠了,你怎就……”
如箏垂眸思索了一陣,還是橫下心離座輕輕跪在車板上:“祖母,請您恕孫女兒行止無狀……”說着便將幾次遇到蘇有容之事,特別是遇賊被擄又被他所救之事添添減減地向老太君一一說明,聽得老太君一陣唏噓,又是一陣感慨,末了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好:
“囡囡,你不必如此自責,你這樣算不得什麼行止無狀,所謂事急從權,你和蘇家那孩子都沒錯……”她這樣說着,又微微一笑:“沒想到,蘇家老三看着諾諾的,骨子裡卻是這麼個俠義熱腸之人,怪不得囡囡你也能看上他……我到是錯怪他了。”
如箏聽自家祖母這麼說,臉上一紅:“孫女兒雖然喜歡三世兄,卻本也不欲嫁入國公,而且正如祖母您說的,此樁親事是嫡女庶嫁,難免失了侯府的體面,孃親……”
老太君見她這樣矛盾猶豫,心裡也是一嘆:“說的也是,我囡囡本該有更好的姻緣……”說着,她目色又冷了幾分:“蘇家那個老東西,從十幾年前就糊塗,一直糊塗到現在,不然,我囡囡也不至於這樣爲難……”
如箏聽她這麼說,心中一陣疑惑,以爲她說的是之前兩府口頭定親的事情,仔細想了想,又不像,當下猶豫着往她身邊依了依:“祖母?”
老太君這纔回過神,笑到:“無妨的,囡囡,祖母只問你自己的心意,若是你真的喜歡蘇家那孩子,願意放下身份嫁給他,祖母自會盡最大努力讓你嫁的體面,若是你還是猶豫後悔,那祖母也可以爲你阻了這段婚事,咱們再謀一門好親,大不了不在京師找了,無論是謝家還是陸家,祖母還是能說上幾分話的……”
如箏擡頭愣愣地看着自家祖母,無暇想清楚自己是不是想要這門親事,卻先被祖母的寵溺感動的又流下淚來,一頭撲在他腿上,輕輕蹭着:“祖母……您太寵箏兒了……箏兒不想嫁了,一輩子陪着祖母更好……”
老太君看她小貓兒似得伏在自己膝頭,心裡一陣好笑,又是一陣暖:“罷了,嫁還是要嫁的,我看你一時也想不清楚,今晚便好好思量一下,明早咱們再議吧。”
如箏擡頭看看自家祖母慈祥的笑容,咬着脣點了點頭:“是,孫女好好想一想,明日再向祖母回稟。”
她心裡雖然這麼說心裡卻很明白,無論是爲了自家祖母還是自己,抑或是蘇有容,這段婚事都不宜再更改,她也不過是想要給自己一個晚上時間,讓自己認命而已……
回到沁園,已經是二更末了,經過一天的折騰,如箏早已累的幾乎散架,草草洗了洗便躺到牀上,浣紗要熄燈,卻被她阻了:
“今夜是你和夏魚上夜?”她慵懶地倚在牀頭,身上疲累,腦子裡卻是一片清明。
“是,小姐,夏魚在外間,屋裡是奴婢。”
如箏笑着看看她:“罷了,你先去外間和夏魚擠着眯一會兒,我再待會兒,等想睡了我叫你。”
她近幾日時不時便是這樣,對着燈想到很晚,浣紗她們也知道她心裡有事,當下便福了福,自出去了。
如箏癡癡地盯着燭火,心裡又將重生以來這一年多的事情想了一遍,卻怎麼也理不清紛繁複雜的情思,心裡一陣嘆息疲倦,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再醒轉,桌上紅燭已經快要燃盡,如箏迷迷糊糊地望了望門口,剛要喚浣紗進來熄燈睡覺,卻聽窗櫺那邊一陣輕響,銷子慢慢被人從外面撥開。
如箏心裡一驚,回手拿過枕邊的梅花簪子拔出,剛要喊叫,便聽外面輕輕一聲笑:“別聲張,是我……”還是那個溫雅的聲音,語氣裡卻帶了一絲調侃。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如箏嚇得發白的臉,馬上又羞得緋紅:“你,莫進來,我衣冠不整!”
“……”窗外沉默了一會兒,又是一聲輕笑:“你說點好聽的,我便等你穿衣……”蘇有容這樣閒閒地說着,窗卻關上了。
如箏心裡又氣又笑,一邊忙着找衣服,一邊低聲罵道:“我還道你是個端方君子,沒想到居然做出這種事情,還敢出言威脅我!”
外面又是一陣笑:“哼哼,我什麼時候自詡端方君子了,端方君子是我兄長,你卻又不喜歡~~”
如箏手忙腳亂地整理好了衣服,下牀跪在窗前的貴妃榻上打開了窗,往外一看,便對上了蘇有容壞笑着的一張臉,她心裡驀地閃過凌朔風說過的那句“蘇狐狸”,這樣一襲黑衣,夜半時分摸到人家窗下偷笑,不就像個修行千年的狐妖一般麼?邪魅又……動人。
她低頭,壓下自己的胡思亂想,低聲說道:“不知世兄夤夜到訪,有何貴幹?”
對面人略沉了沉,聲音也是一肅:“世妹……愚兄此來,雖唐突了些,卻是實實在在是來——道歉的。”
如箏聽他這麼說,忍不住擡頭看着他:“道歉?世兄有什麼需要道歉的?”
蘇有容輕輕嘆了一聲,眼睛盯着窗櫺:“今日於宮宴上,我未與你商量便自作主張,向聖上求了賜婚的旨意……”。
如箏心裡一暖,剛要告訴她自己的決心和對他的歉意,卻不料蘇有容接着開口說道:
“箏兒,並非是我出爾反爾,此間是有內情的……”他咬咬牙:“宮宴前,恭王殿下告訴我,太子爺不知聽了誰的挑唆,似乎是籌劃着要在此次宮宴上將你求去做妾侍,我一時情急,才臨場變通求了婚旨,情急之下未曾徵得你的同意……你莫怪我。”
如箏聽他這麼說,才知道原來太子覬覦自己之事,他也已經知曉了,當下心中又羞又恨,臉色便白了白,心裡糾結着要如何開口解釋才能讓他不要誤會,一時間便走了神。
蘇有容見她臉色變了,心裡一片淒涼,想想今日自己來意,又狠了狠心,強壓下心頭的一絲不捨:“不過……你也不要着急,我已經想好了一個萬全之策,能夠解你如今的困局。”
如箏正自糾結如何向他解釋太子之事,突然聽他這麼說,兀自回不過神:“解困局?”她不明白他話裡的“困局”究竟是什麼。
“嗯!”蘇有容淺笑着點點頭:“我有一個妙計,能讓你不必嫁給我,世妹你……靜待佳音吧!”說着便退後一步,面目漸漸隱在月色之中,如箏卻清晰地從他眼中看到一絲決絕,心中突然閃出一陣不祥的預感,卻見他微微蹲下身,下一瞬卻突然從自己眼前消失,如箏趕緊舉目四顧,卻見旁邊女牆上一個模糊的身影一閃,卻是幾個起縱便去的遠了。
如箏當下也顧不得什麼閨中行止,女兒矜持,放聲喊道:“子淵哥哥,留步,小妹有話說!”
她聲音雖大,卻無奈那人行跡杳渺,早已無蹤可尋。
她一聲呼喝沒有喚回蘇有容,倒是將浣紗和夏魚唬得幾步奔入屋內,如箏回頭拉住浣紗,驚慌失措地說道:“浣紗,快叫奶孃,開角門,叫張叔去追,把他追回來!”
浣紗見她花容失色,心裡大駭,一邊叫夏魚快去叫崔媽媽,一邊扶着她坐在貴妃榻上,又拿了披風給她披上:“小姐,怎麼了這是,您是魘着了麼?”
如箏愣愣的看着浣紗,腦中滿滿的都是蘇有容臨別時的那個眼神,她無法想象,他那樣一個身不由己的庶子,怎麼才能抗拒皇上御口欽賜的婚事,思前想後,心底依然是一片慌亂心痛,忍不住責備自己一念之差,不知要釀成怎樣的苦果。
此時,崔媽媽慌慌張張地跑過來,看如箏心神不寧,淚流滿面的樣子,嚇得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看着眼前奶孃慈愛關切的面容,如箏終於忍不住,將事情全盤托出,崔媽媽聽了也是心裡一驚,略思忖了一陣,沉聲說道:“小姐,您也不必太慌亂,不管三少打的是什麼主意,現下深更半夜的,他也是無法行事,小姐此時也不要聲張,明日一早便修書一封,咱們頂着門送到國公府給三少,小姐陳明心跡,想來誤會也可消除,如今小姐若真是鬧開來,追不上三公子不說,恐怕也於你二人清譽有損。”
她一番話,讓如箏慌亂的心略安定了下來,當下點點頭:“好,我現在就寫,明日一早便送過去!”當下心裡又一驚,突然想到前世蘇有容那一封絕筆信,不禁越想越怕:“奶孃……我屢屢拒他,他會不會……”
崔媽媽愣了愣,突然明白了她擔心的是什麼,當下笑到:“小姐,你怎麼會想到那裡去,三公子豁達果決,哪會那麼容易想不開……”
如箏擡頭看看崔媽媽,也不由得暗笑自己關心則亂,事到臨頭,她一心想的都是前世之事,卻忘了今生的他已經變了太多,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驕傲又脆弱的庶子了,當下定了神,吩咐浣紗磨墨,提筆寫了長長的一封信,不僅向他直陳自己被太子糾纏之事,也終於定下心,向他表明了心跡,直言願意與他成就姻緣。
寫完了信,如箏又細細看了一遍,小心地封了,又工整地寫了信封,命浣紗明日早早送去,做完這一切,如箏還是不放心,在屋裡惶惶然了很久,直到五更天上,纔在崔媽媽勸解下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