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萬人馬如神兵天降,北狄各個關隘竟然毫無防備,甚至無一人發現,這讓一向警醒的北狄兵士禁不住匪夷所思驚恐萬分。
北狄王聽了左相報上的軍情,一時間也愣住了,倒是耶律瑤顧不得震驚和憤怒,趕緊上前向着北狄王行禮說到,“父王,盛軍一向狡猾,爲今之計咱們須得弄明白他們究竟是從何處將大軍轉運而來,將那通道堵了,女兒想着那廢城本就不大,雖然當初是十分堅固,可畢竟年久失修,若要攻打卻也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咱們手裡還攥着……”
北狄王聽她這麼一說,也沉下心想了想,對着左相言到:“馬上按公主說的辦,另外修書一封到盛軍那裡給蘇有容,告訴他……”他話未說完,耶律瑤卻是高聲喚了句“父王!”北狄王回頭看她時,卻見她臉色慘白,眼眶也紅了:“不必去了,女兒已經派人送過信……”
北狄王聽了她的話,當下就愣了:“他知道?那……”
耶律瑤此時心中又恨又悔又痛,忍不住便落了一滴淚下來:“父王,待我弄清了盛軍的來路,便去找他,我倒要聽聽他究竟是有了什麼倚仗,竟然連性命之憂都不怕!”
北狄王見她衝動,趕緊勸了幾句,耶律瑤卻只是搖頭,又催左相快去查盛軍的來路,左相急匆匆下去了,她便也大步流星地出了正殿。
此時的廢城內,凌逸雲和蘇有容帶着兵士們已經將十二門紅衣大炮架在了加固過的城牆上,這廢城原本是中原人北御北狄的堡壘,後來北狄勢大,破城南下才廢棄了,如今雖然裡面房倒屋塌只能搭帳篷駐軍,但外面一圈兒城牆倒是還算堅固,再加上大炮和火銃之利,想來固守幾月是無妨的,更何況此處離兩國邊界很近,北出三關的大軍不出幾天就能抵達,倒是萬無一失了。
蘇有容站在高高的城牆上,看着兵士們將紅衣大炮架好調準,多數對準了黑水城各處,只有一門卻是對準了黑水城旁側的崑崙山南峰。
一切準備停當,凌逸雲派人快馬給北狄王送了一封書信,北狄王看着書信裡要求北狄放棄除開邊市之外所有恩賞的言辭,當即便勃然大怒,下令左右將軍調集黑水城周圍戍衛的五萬黑旗軍圍攻廢城,左相想着盛國人多狡詐,如此猖狂定有原因,剛要勸諫,便覺得突然便地動山搖了起來,隨之而來的,就是震天的一聲巨響,震得屋子裡的人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北狄王心下大駭,忙帶羣臣侍衛出殿觀看,卻見王庭內不少的侍從宮女紛紛朝着一個方向跪下,滿臉驚恐的叩頭膜拜着,口中還喃喃說着“崑崙神發怒了!崑崙神降下天罰了!”
北狄王順着那個方向一看,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之間那日日都看慣了的崑崙山南峰不知被什麼神鬼之力生生削下去一片山頭,磨盤大的石頭還在慢慢鬆動滾落,一時間北狄王也幾乎以爲自己遇到了天罰,心內茫然一片,可片刻過後,盛軍的使者送了第二封書信過來,北狄王卻是驚呆了:原來剛剛那近乎神蹟的劫難,竟然是盛軍在幾裡外動用兵器所致!
北狄王是見識過大盛的牀子弩的,也曾派人仿製過,卻如何都不能相信,那樣的兵器能有如此大的威力,想着那信上說的,若不投降,誠心納貢稱臣,下一個目標便是黑水城這樣的話,他忍不住又不寒而慄。
崑崙山被紅衣大炮震響的時候,耶律瑤正同蕭楚雄一起站在崑崙派歷代掌門所居的崑崙宮之中,看着面前按血統自己該稱爲“兄長”的清雅男子,耶律瑤怎麼也想不到盛國人居然是經了他的允許抄崑崙山小路進入北狄邊境的,巨響過後,她看着面前聿天然雲淡風輕的樣子,便知這一下恐也是他允了的,當下便怒道:“王兄,你也是崑崙神的子孫,怎會允許盛國人如此侮辱神山?!你就不怕天罰麼?”
聿天然坐在高高的掌門交椅上看着下面的耶律瑤,輕笑了一聲開口:“天罰?北狄王自即位以來窮兵黷武,屢次犯盛國邊境,挑動戰火以致兩國生靈塗炭,天罰此時纔到,已經是很仁慈了,盛國人此番是爲了止戰而來,崑崙神爲了他的子孫,想來也是會願意犧牲自己一些土木的。”
耶律瑤聽他這麼說,忍不住上前兩步說到:“止戰?!他們這樣陰謀算計兵臨城下,玷污咱們的神山,在你看來竟是止戰?!”
聿天然略一頷首:“自然是止戰,不然他們的紅衣大炮,對準的就該是黑水城,而不是崑崙山的荒坡。”
耶律瑤聽着他口中從未聽過的詞,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也明白定然是盛軍新的兵器,當下便冷笑道:“王兄,你是父王的兒子,如今居然幫着外人打自己的父親,你也配……”
她話未說完,聿天然便垂眸笑了一陣:“我也配什麼?公、主、殿、下,我一介草民出家之人可當不起您這一句‘王兄!’公主可莫糊塗了,我姓聿,不姓耶律!我崑崙派雖然也有不少出身北狄的弟子,可中原人卻更多,我更從來都是中原人!”
耶律瑤猛地擡頭,看着他精光內蘊的星眸中暗含的凌厲恨意,心裡便是一凜:“王兄,原來你還在怨着父王……”
聿天然看着她挑起一個冷笑:“怨?你說錯了,不是怨,是恨!”他聲音突然轉爲淒厲,聽得耶律瑤一陣心慌:
“他對我孃親始亂終棄,口口聲聲說寵愛她卻只是爲了騙取我娘手上的寒髓方子,害得她被師祖廢去武功逐出師門,她懷着我,抱着一線希望找到耶律蒙,他卻只是因爲她是個漢人,便對她冷言相對,令人將她逐出了黑水城,若非我師祖仁慈,將我娘重新收留,我和她都要死在荒山野嶺裡!我娘爲了生我難產而死,師祖不過是在山上庇護了些中原人便被他派兵圍攻殺害,我身邊的親人都被他殺了,我難倒不該恨他麼?他於我而言,不過是個血海深仇的陌生人,我從來都是中原人的兒子,完完全全的中原人,公主若還想好好走出這崑崙宮,便請休要再信口雌黃,請回吧!”
耶律瑤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知道同他理論也是白費口舌,當下便恨到:“好,既然你不肯同王庭合作,那就等着黑旗軍攻上山來,將你崑崙派剿殺殆盡吧!”
聿天然與盛軍合作,自然是得了他們的保證的,此番卻不欲與耶律瑤多說,只是垂眸冷笑着揮手讓她回去,耶律瑤氣沖沖地出了崑崙宮大門,站在半山腰上極目遠眺,不遠處的堡壘清晰在目,上面的兵士武器卻是看不清楚,不過再怎麼說,她也不相信從那麼遠的地方能夠攻擊到幾裡外的黑水城,心裡想着這定是崑崙派和盛人定下的奸計,便帶着隨從下了崑崙山,返回黑水城,向北狄王陳明細情,北狄王怒不可遏,將聿天然罵了一頓,又派人去封了那小路,聽了耶律瑤對盛人攻擊的分析,心裡纔有了些底:若那真的是他們提前埋伏好的障眼法,倒是沒那麼可怕了,當下便下令左右將軍點齊三萬人馬先行到廢城之下攻城,耶律瑤自請帶兵押後,北狄王本不欲讓她犯險,卻無奈幾位帶兵的王爺都在自己的封地,一時無法趕來,略沉吟了一下便點了五千黑旗軍給她,讓她觀敵掠陣。
七裡的路程,對於騎兵來說不過是轉瞬即至,三萬北狄大軍與耶律瑤的五千黑旗軍相隔半里拉開陣勢,向着廢城疾馳而去。
城樓上的蘇有容攏緊了身上的大氅,顧不得身體的異樣指揮着兵士們將幾門能射向近處的紅衣大炮調轉炮口對準北狄兵,又令火銃隊排成三段擊陣型,只待敵兵進入射程,便開火迎擊!
一旁的凌逸雲見他面色有些發白,還以爲他是連日勞累所致,站在他身旁看着慢慢接近的北狄騎兵嘆道:“咱們有心伐謀,少殺他些人,他們卻是上趕着來找死了。”
蘇有容轉頭看了他一眼,脣角挑起一個冷笑:“妄殺空造業孽,但以耶律蒙那樣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性子,這一戰若不死些人,他大約是不會老實的!”眼看着北狄兵漸漸接近,他輕輕舉起手裡的令旗:“既然從戎,便莫要怕死了!”這一句,是輕聲對着下面的北狄兵士說的,一瞬過後,他手中的令旗便猛地落下:“開火!”
隨着主帥一聲令下,幾門靈活的小口徑紅衣大炮先冒出了火光,威力無窮的開花彈精準地落在北狄騎兵陣中,巨大的爆炸力和四散的鐵屑鋼渣瞬間就將戰陣成片掀翻,當場炸死炸傷無數,北狄戰馬雖然神駿,卻是從未經過此等巨響,此時紛紛瘋狂逃竄,摔死踏傷的兵士又是無數,僥倖有逃脫的,又被隨後開火的火銃掀翻在地,轉瞬間三萬大軍便去了大半,這還只是第一波阻擊!
耶律瑤好容易穩住發狂的坐騎,驚恐地看着城頭上那些詭異的兵器,心裡又驚又恨,猛然間,她在人羣裡發現了一襲黑衣的蘇有容,猛地瞪大了一雙鳳眼,目眥欲裂地逼視着他。
蘇有容也看到了黑旗軍前列的耶律瑤,目光中卻沒有帶上一絲波瀾,便如看到尋常的敵軍將領一般,掠了一眼,便挪開了目光。
耶律瑤恨恨地盯着他,卻在看到他衣着時微微一愣,才知道他並非是在哪裡討得了解藥,竟然是!
一時間,她不知自己心裡究竟是痛悔,還是僥倖,如此慘重的傷亡自然是不能再戀戰,耶律瑤馬上令人鳴金收兵,收拾了殘兵敗將向着北方奔逃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我要下班回家,做飯管孩子,下一更最早也是八點,大家也好好休息吃飯,八點後咱們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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