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瀾手中動作不停,一遍遍的彈奏着那曲鳳求凰,絳靈坐在距離他最近的地方,只要一擡頭就能看到這男人卓爾不凡的模樣,她看得入迷,就算他對她愛答不理她也毫不在意。
“惠妃娘娘,該回宮了……”遠遠的匆匆跑來一位宮女,那宮女四下打量着,看到絳靈這才鬆了口氣,忙走上前來提醒絳靈。
絳靈瞥了那宮女一眼,只道:“本宮不是說過嗎,不要來打擾本宮的雅興。”
絳靈語氣加重,似是有些不悅,那宮女縮了縮脖子,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可看到絳靈的臉色,只好悻悻的退開了。
“啊,定安郡主?”那宮女退下時看到了站在那裡的傾歡,臉上浮現出了驚愕之色,忙給傾歡行了個禮,轉而看向了絳靈。
琴聲戛然而止,君無瀾的手放在瑤琴上,沒有繼續,也沒有收回。
絳靈臉色大變,她不知道傾歡在那裡究竟站了多久,又聽了多少她和君無瀾的話,那名宮女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麼,慌忙退了下去。絳靈看向君無瀾,見君無瀾臉上的神色依舊溫和有禮,她眸子一凜,突然一把將頭上的步搖拿下,朝着傾歡快速的衝了過來,身手極爲利落,她一隻手抓着了傾歡的肩膀,另一隻手將步搖抵在傾歡的脖頸處。
絳靈是會武功的,雖然她極少在人前顯露,傾歡被絳靈抓着,一動不動。
“說,你都聽見什麼了?”絳靈腦中閃過一抹惱怒之色,傾歡站在這裡雖不說多明顯,但若是仔細去看一眼就能看出,若是放在平常她自然馬上就知道傾歡在,可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她方纔的注意力都在君無瀾身上,對周圍的一切都根本沒有上心。
“惠妃娘娘在說什麼,阿淺聽不懂。”傾歡沒料到會突然被發現,絳靈又這麼快的衝了過來,偷聽被抓了個現行,這本就是件尷尬的事情,傾歡深吸一口氣,乾脆裝傻。
絳靈聞言冷哼一聲,手上動作一緊,那步搖尖銳的一角劃破了傾歡的皮膚,傾歡的脖頸處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印,絳靈語氣冷了下來,甚至帶上了幾分狠意,“你不說是不是?別以爲你是郡主我就不敢殺你,你偷聽了不該聽的話,我留不得你。”
絳靈說完,手中欲要再次發力,傾歡一驚,就聽君無瀾低嘆道:“惠妃娘娘,她都已經說了什麼都沒聽到,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君無瀾的話似乎對絳靈來說非常管用,絳靈的動作有瞬間的遲疑,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君無瀾,就見君無瀾已經收回了自己的手,慢慢的站起了身來。
“放了她吧。”君無瀾負手而立,目光朝着傾歡看來,清清淺淺的。
“放了她?可是她聽到了我們之間的話,她知道……”絳靈沒想到君無瀾居然開口就讓她放人,只覺得不可置信。
“聽到了又如何?”君無瀾輕笑:“我們坦坦蕩蕩,又不曾談論什麼不該談論的事,便是被人聽到又有何妨?”
絳靈聞言又看了傾歡一眼,手上的力道這才一鬆,放開了傾歡。
傾歡連忙退開好幾步,和絳靈保持一段安全的距離,伸手摸了摸脖子,指尖上帶着血。
傾歡垂眸,掩去眼底的神色,剛纔那一瞬間若不是君無瀾開口阻止,絳靈是真的打算殺了她。
傾歡想到這,不由得擡頭看向君無瀾,君無瀾恰巧也在看她,他嘴角微微上揚,如沐春風。
“太子殿下。”傾歡朝着君無瀾施了一禮。
君無瀾卻是微微笑了。
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傾歡和絳靈都疑惑的看了過來。
“太子殿下笑什麼?”
“兩次見你這丫頭,皆是我最狼狽之時,此刻再見,頗有些恍然隔世的感覺。”
君無瀾語氣溫和,眼神清淺,絳靈聞言身子一僵,傾歡摸着脖子不知該說些什麼纔好。
“正要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恰巧經過御花園,聽到了琴聲不由自主就跟了進來,阿淺不是要故意偷聽太子殿下和惠妃娘娘之間的談話,再者說阿淺也並未聽到些什麼,便是真聽到了些什麼,那也是不該聽的東西,不該聽的東西阿淺不會聽。”傾歡開口解釋。
“無礙。”君無瀾說:“你聽見或者聽不見都是你的事,而且丫頭,你總不會想害了我吧。”
傾歡聞言馬上搖頭,她當然不會害君無瀾,否則也不會想要把君無瀾從大牢裡放出來。傾歡想到這裡不由得看向了絳靈,她之前還奇怪君無瀾這事有點太過順利,原來是絳靈做了手腳,君無夜對她向來不錯,若是她暗地裡幫忙,會事半功倍倒也一點都不奇怪。
“你喜歡這曲《鳳求凰》嗎?”君無瀾這話是在問傾歡,且問得有幾分旁若無人的感覺。
傾歡點了點頭,回道:“阿淺不知道這是什麼曲子,但是太子殿下彈奏得極爲好聽,就算阿淺不同音律都能感覺出來。”
傾歡這話並非阿諛奉承,君無瀾一笑置之,倒是絳靈臉色不太好,君無瀾連一眼都沒看她,倒是和傾歡說上了話,絳靈心下更是疑惑,君無瀾和傾歡怎麼認識?還一副很熟悉的樣子?
“定安郡主認得太子殿下?”絳靈不甘心被忽視,上前一步擋在了傾歡和君無瀾之間,動作顯然很是刻意。
傾歡和君無瀾誰都沒有在意絳靈的小動作,雖然彼此都心知肚明,傾歡似乎對絳靈剛剛的舉動有些忌憚,怯怯的看着她說道:“阿淺之前被皇上關進大牢,有人陽奉陰違對阿淺動用私刑,幸得太子殿下出手相救,否則阿淺早就命喪牢中了。”
傾歡說得是實話,絳靈挑了挑眉,記憶中好像是聽說有這麼一回事,只不過這未免也太巧了。
“原來如此。”絳靈眸光微閃,她看着傾歡突然笑了出來,“剛剛是本宮不好,本宮太激動了,定安郡主不會怪本宮吧?”
絳靈的態度突然轉變,傾歡摸不透這女人的心思,小心的回道:“阿淺不敢怪惠妃娘娘。”
“是不敢,不是不怪,那便是你還無法原諒本宮啊。”絳靈將手中的步搖不緊不慢的插回頭上,莞
爾一笑,對傾歡說:“本宮也是被太子殿下那曲鳳求凰吸引而來,倒是和定安郡主不謀而合。”
傾歡只是笑笑,對着君無瀾和絳靈說道:“惠妃娘娘,太子殿下,阿淺還要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可否先行告退?”
絳靈看向君無瀾,君無瀾只輕描淡寫的說道:“自然。”
君無瀾在面對傾歡時和在面對絳靈時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可就是因爲這個所以絳靈才覺得有些奇怪,她上前一步,對傾歡說:“定安郡主何必着急走呢,與本宮坐下來說說話可好?”
對於絳靈開口挽留傾歡,傾歡就更加覺得有問題,她不禁有些懊惱,早知道從一開始她就大大方方的出來,或者在被那宮女發現之前就趕緊離開,就不至於被絳靈這女人盯上了。
傾歡爲難的看着絳靈,絳靈還是在笑,只不過笑容中帶着幾分冷意,竟有絲逼迫的味道。
“怎麼,定安郡主不想給本宮這個面子?”絳靈似笑非笑的看着傾歡說道:“還是本宮不夠資格讓定安郡主給這個面子?”
絳靈有些咄咄逼人,傾歡在心底嘆了口氣,絳靈雖然是在詢問她,但卻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她開口正欲答應,君無瀾卻是轉身拿起了瑤琴。
“太子殿下?”絳靈一驚。
“御花園風景如畫,但在此地逗留太久也難免膩煩,我先回去了。”君無瀾說完,下一秒邁步就要離開。
“太子殿下,請等一下。”絳靈忙上前,伸手,似乎是想要攔住君無瀾。
君無瀾不着痕跡的避開了絳靈伸過來的手,絳靈的手擦着君無瀾的衣袖抓了個空,並未觸碰到他。
絳靈臉色有些難堪,她低聲說道:“太子殿下就當真不怕定安郡主會壞了我們的大計劃嗎?”
君無瀾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只道:“我與惠妃娘娘之間何時能稱得上我們二字?再說我與惠妃娘娘之間有什麼大計劃嗎?若是有,我爲何不知?”
“你就非要這樣和我說話嗎?我……”絳靈似乎被君無瀾氣得不請。
這個男人永遠都是這樣,張弛有度,進退得體。
可就是因爲這樣,她連氣都沒辦法生了。
傾歡忙錯開視線,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的樣子,她總算是瞧出些貓膩來了。
原來絳靈喜歡君無瀾啊,怪不得她明明是君無夜的妃子,卻還這樣幫助君無瀾。
傾歡在心裡微微同情起這位惠妃娘娘來,又是一個被感情衝破理智的可憐女子。
“太子殿下,我的話還沒說完……”君無瀾抱着瑤琴離開此地,對於絳靈來說,比起傾歡顯然是君無瀾要重要得多,絳靈冷冷的看了傾歡一眼,顧不上她,馬上去追君無瀾。
傾歡鬆了口氣,但又不免苦笑,怕是她要被絳靈盯上了,這女人可是很難纏,她看着君無瀾離去的背影,站在那裡慢慢的搖了搖頭。
只是那曲鳳求凰,怕是這天下間再沒有第二人彈奏得要比君無瀾還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