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秋榮自然不知道冷軒蓉在想什麼,她恨他,望着他的時候,眼中不可能會有善意。她現在在思考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才能讓這個樑秋榮得到應有的懲罰,如何才能讓他死的更慘。
一刀過頸,將這種死法施加到樑秋榮身上,冷軒蓉覺得遠遠不夠。但她也知道,在這件事情上,她已經沒有什麼能夠做的了。
比爽快的死去更加痛苦的是什麼?
這問題在冷軒蓉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時候,她就馬上找到了答案。
冷軒蓉決定,讓樑秋榮懷有一點點希望,然後再落入深深的絕望,這樣折磨他,直到他走向刑場。
“樑大人。”冷軒蓉開口小聲對樑秋榮說,“您的金銀珠寶我是不敢要的,但就像我剛纔所說,這件事情,我也不能白白的幫你去辦。我幫你一個忙,不如你也幫我一個忙。如此一來,我們兩廂就算是扯平了。”
樑秋榮心生警惕,做了這麼多年生意的他最清楚不過,能用金銀買到的東西是最容易取得的,對方突然說不要金銀,那其中一定另有原因了。
“冷姑娘所說的,是什麼事情?”樑秋榮小心翼翼的問。
冷軒蓉挑起嘴角微微一笑,“樑大人您現在還是這衲巖縣的縣令,這件事對你來說,應該是易如反掌。”說到這裡,冷軒蓉探身湊到樑秋榮身邊,壓低聲音接着說,“我要知道一個人的全部底細,麻煩樑大人幫我查一查。”
樑秋榮皺着眉頭問,“什麼人?”
“他叫昌洪凱,生前是你們縣衙的一個衙差。”
冷軒蓉說完這話,見樑秋榮臉上露出了無比的疑惑。
“生前?這個人已經死了?那你還查他做什麼?”
冷軒蓉自然不會告訴樑秋榮,王爺在他衲巖縣中查了那麼久,就是爲了調查這個昌洪凱,實際上當初王爺杜亦霖查這件事的時候,也並沒有指明自己要查什麼,更不會告訴樑秋榮他要查的是一個叫昌洪凱的人。所以樑秋榮現在才一頭霧水,他從未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
這件事情冷軒蓉覺得還是一個關鍵,錯過這個機會之後,以後她再想知道有關昌洪凱的事情,怕是就難了。她也知道樑秋榮未必能夠查的清昌洪凱的來歷,畢竟這件事連王爺都沒查出來,但如果他查出來了,也不失爲一件好事,就算是他沒查出來,這樑秋榮必定在焦急懊惱中度過餘生了。
冷軒蓉直勾勾盯着樑秋榮,見他一臉難色,冷軒蓉冷哼一聲,說道,“原來樑大人是不想幫我這個忙啊。沒有關係,反正我現在就算是不知道那死人的來歷也沒什麼,倒不如……”冷軒蓉垂下眼瞼,似笑非笑的小聲說,“也不知道到了陰曹地府,那人的陰魂可否散去了……若是有人能帶個話過去也好啊……”
說罷,冷軒蓉挑着嘴角,悠然起身,像是要回自己屋裡去的樣子。
樑秋榮聽到冷軒蓉最後說的那句話,脖子就是一涼,他急忙起身攔住冷軒蓉,下了狠心似的說,“只要冷姑娘答應幫老夫帶一封信給王爺,老夫什麼事情都可以幫冷姑娘辦。不過是找一個人的來歷而已,區區小事,老夫這就去辦!”
冷軒蓉一聽這話,笑了起來,說起話來,也不那麼陰冷了,她衝樑秋榮施禮,輕聲道,“如此最好,那就請樑大人辦好事情之後差人將兩樣東西一起送過來……樑大人公事繁忙,也不必再來了,免得樑大人的行蹤落到歹人眼裡,給你平添是非。”
樑秋榮再沒有別的話說,只好起身告辭。
送走了樑秋榮之後,冷軒蓉心中還殘留着那種暢快的喜悅。
這時,裡屋的房門一開,冷承戚走了出來。他一看到冷軒蓉的樣子,腳步頓時一滯。
冷軒蓉發現父親的異樣,急忙上前扶住父親,將他扶到正廳椅子上坐下,輕聲問,“父親,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冷承戚搖搖頭,猶豫半天,纔開口道,“剛纔來的,是不是這衲巖縣縣令樑秋榮?”
冷軒蓉點頭應道,“正是他。”
冷承戚輕嘆一聲,擡頭望着冷軒蓉,輕聲問,“軒蓉啊,你是不是從他那裡打聽到什麼重要的事情了?還是……唉……”話問道一半,冷承戚像是說不下去了,擺擺手,站起身來,腳步有些不穩,徑直返回自己屋中。
冷軒蓉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的父親從來就不是話說半截的人啊,今天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爲了什麼。
一邊想着這事,冷軒蓉也邁步回到了自己屋中。
剛進屋,冷軒蓉便從那光潔的銅鏡中看到了自己的臉。
她自己也是一愣。
那張熟悉的面容上,竟帶着她完全沒見過的表情。
幸災樂禍?奸計得逞?又或者是別的什麼……
總之冷軒蓉發覺自己在笑,不是嘴角的笑意,而是她眼中的喜悅。
自打重生回來之後,她一雙眼睛裡,常常流露出無盡的悲苦,今天卻是第一次,露出了這樣的喜悅。
爲什麼會覺得喜悅?
冷軒蓉有些害怕了。她坐在銅鏡前回想起剛纔發生的事情,越想就越是害怕。
難道樑秋榮所做的事情,真的一死難償麼?更何況,那些事情發生在前世,前世的事情,對於冷軒蓉而言確實是發生過的,可對於現在她身邊的所有人而言,那也許就是一場夢而已。有誰能爲他人一個夢境負責?
前世,到底是什麼。
這個問題冷軒蓉已經想的不願再想了,可今天她對樑秋榮的恨意卻讓她不得不再次想到這個問題。
腦海中浮現的事情越來越扭曲,冷軒蓉坐在那裡,呆呆的,任由腦海中一幅幅畫面閃動。
不知過了多久,冷軒蓉再不感覺害怕了,也沒有任何喜悅了,她總算是冷靜了下來。
冷軒蓉也想明白父親爲何欲言又止了,他一定是和自己剛纔一樣,看到自己眼中無比的喜悅,想到這喜悅的來源,害怕了。
他們從前都是那樣的弱小。冷承戚雖然官居侍郎,卻只能任由別人欺凌,最後落得悲慘下場。冷軒蓉更是一味忍受,即使最後法抗了,卻也不過是藉助了別人給鋪就的道路。
可今生,冷軒蓉不願意再做一個弱小的人。
冷酷又如何?殘忍又如何?
這些她曾經無比恐懼的東西,都能讓今生的她變得強大,這樣不就足夠了麼?
即使冷酷了,即使殘忍了,但她能夠保護她身邊的人,這樣不就足夠了麼?
這樣想着,冷軒蓉似乎好受了許多。
她做好了飯菜,叫父親出來一起吃。冷承戚似乎也想通了什麼,父女二人不再提起之前的事情,只說眼前要面對的困難。
冷軒蓉給父親夾了一口菜放在碗中,輕聲說,“父親,我想顏良大哥這麼長時間沒回來,該是隨着那樑三公子去了鳳泉嶺。”
冷承戚聞言就是一愣,“你怎麼知道?”
冷軒蓉放下碗筷,說道,“剛纔樑秋榮說樑三公子上山了,這麼危急的時候,樑三公子還要帶着人上山去,想必是與官銀被劫的事情有關。顏良大哥知道這件事之後,必定會跟着前去。”
冷承戚露出擔憂的樣子,也放下了碗筷。
他深知曾顏良對官銀被劫的事情念念不忘,就怕那鳳泉嶺上出了什麼事情,他會被捲入其中。
“也不知道這件事情,王爺有沒有聽到消息。”冷承戚小聲唸叨着。
冷軒蓉一笑,“不管他知道還是不知道,我都要去給他送個信。”
冷承戚想了想,不安的問冷軒蓉,“上次你回來不是說了,王爺不准你再擅自去見他……”
冷軒蓉揮揮手,“王爺不准我去,是因爲我們父女二人如果現在暴露了身份,他恐怕是自身難保。反而言之,父親,我想清楚了,就算是我現在觸怒他,他也不能殺我們。他殺了我們,不就是告訴賀笠靖他已經知道了你所掌握的秘密麼?”
雖然聽冷軒蓉這麼說了,冷承戚還是一個勁兒的搖頭,他不知道冷軒蓉是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膽子,更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這麼有信心,但她要做的事情,無疑是火中取栗,冷承戚絕對不會贊同她這麼做。
冷軒蓉安慰父親,如果樑秋榮那邊查不到昌洪凱的事情,那麼她也沒有必要去冒這個險,如果樑秋榮查到了昌洪凱的底細,那麼冷軒蓉手裡就又多了一張保命的牌。
原以爲杜亦霖都沒查到的事情樑秋榮也不會那麼容易查出來,可事實卻出乎冷軒蓉的預料。次日下午,樑秋榮便派心腹人到冷家老屋送信來了。
冷軒蓉讓那人進屋落座之後,那人從懷中掏出兩張摺疊整齊的信,將其中一張先交給了冷軒蓉。
冷軒蓉接過信,展開一看,上面寫的是類似於大堂上錄下的口供一樣的東西。
提交口供的人姓名住址都寫的非常清楚,最後還有那人按的大紅手印,看起來非常正規。
冷軒蓉擡頭望着來的那人,只見那人諂媚的笑着,輕聲告訴冷軒蓉,這是縣太爺昨晚夜審了好多人之後從中找出來的。
“縣太爺說,這份口供大概就是冷姑娘想要的,所以派小的送來了,冷姑娘,請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