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三小姐看着李大夫的屍體倒在自己面前,她攥在手裡還滴着血的匕首隨着身子都在微微顫抖着,但竇三小姐卻是一臉堅定,因爲她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情是正確的。
就在此時,迴廊彩燈映照下,突然有人影閃現出來。竇三小姐被嚇得差點驚叫出聲,然而等她看清對方面容的時候,一顆懸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來。
“小……小十九……你怎麼……”竇三小姐雖然知道谷峙翼手下這些人個個身懷絕技,但想起剛纔看到的那些輕甲侍衛,依然還是難以想象這些人能夠隨心所欲的在丞相府裡穿梭。
小十九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他像鬼魅一樣走路沒有一丁點聲音,等他來到竇三小姐面前,先是看了一眼倒在她腳邊的男人屍體,然後恭恭敬敬衝着竇三小姐抱拳施禮。
“竇三小姐,您吩咐的事情我們都已經辦妥了,您朝那邊走,會有人護送三小姐出丞相府到安全的地方去的。”說罷,小十九衝着遠處一伸手,給竇三小姐指了一個方向。
竇三小姐皺着眉頭壓低聲音說,“安龍義還沒死,我不能走。”
小十九聞言挑起嘴角微微一笑,“三小姐請放心,安龍義那老賊活不過今天,剩下的事情,請您放心交給我們麒麟營去辦。”說道這裡,小十九見竇三小姐彷彿還是不太放心,他只好上前一步,輕聲道,“知道三小姐平安無事,皓維才能安心。三小姐,請吧。”
說罷,小十九謹慎的將竇三小姐手裡的那支匕首拿到自己手中,再次一指剛纔那個方向。
竇三小姐看到那邊隱約有人影閃動,再看看小十九臉上神情,只好輕嘆一聲,順着他指的方向去了。
等竇三小姐走的遠了,小十九這才皺起眉頭,彎腰用李大夫的衣服把匕首上的血跡擦掉,然後好好將匕首收了起來。這可是谷將軍送給竇三小姐的東西,小十九無論如何不敢弄丟了。收妥了匕首之後,小十九一臉厭惡的擡腳踹了一下李大夫的屍體,呸了一口。而後擡起頭來小聲說,“今天晚上的事兒可是夠亂的了,你們誰也別再給老子惹出多餘的麻煩!全都照着計劃行動,不然我可饒不了那你們!尤其是你!”說着,小十九擡手一指遠處陰影之中,那陰影稍微晃動一下,似乎還有怨言,但小十九的樣子明顯是動真格的了,誰要敢頂撞一句,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這個時候,丞相府西南角那邊又響起了地動山搖的一聲巨響。小十九扭頭朝那邊望去,只見眨眼間那邊便火光沖天,他咂巴一下嘴,心中暗想,那夥山賊還真是夠鬧騰的,不過也多虧他們在那邊鬧騰,這邊才能騰出手來。想到這裡,小十九一招手,雙腳點地,身影嗖的一下消失在了夜幕之中。隨後,幾道黑影也以同樣迅捷的速度從這回廊之中一閃而過。
巨響發出的地方離壽宴廳堂不遠,整個廳堂都隨之晃動了幾下。女眷們都已經聚成一團縮到角落裡去了,屋中那些朝廷官員們也明顯聚攏成了兩夥。一羣人圍攏在安龍義和安平之身邊,而另外一羣人則漸漸都站到了杜亦霖的身後。
安平之聽到那一聲巨響,原本已經繃緊的神經一下子被撥動,他叫來手下人,厲聲道,“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管是誰在丞相府裡作亂,不必留活口!都給我殺了!”
可這些人還沒等出廳堂的們,外面就有人跌跌撞撞的跑回來。衆人定睛一看,發現回來的正是被安平之派去查探包圍了丞相府的是那些兵馬的人。
幾個人再次跑回廳堂的時候,臉上已經沒有一丁點血色了。
“長……長公子……大事不好了!”其中一個人磕磕巴巴的回稟道,“外面……圍住丞相府的那些人,他們自報身份,說是……說是……”
“說是什麼!”安平之上前一步抓住那人的衣領厲聲問道。
那人被嚇得連聲音都發抖了,“他們說……他們是皇上的禁衛秘營……囚牛營……和狻猊營的兵馬……”
說着,那人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這人的手不停的顫抖,這東西被他從懷裡拿出來之後便掉在地方攤開了。
兩個亮黃卷軸在衆人面前攤開,卷軸上沒有一個字跡,只有兩方血紅印記,印記上都是精細繁瑣的圖案。
安平之死死盯着地上那兩個卷軸,他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安平之身上並無官職,但他知道的事情卻比在場這些官員大人們要多的多,皇帝秘營一共有三個,除了之前有所照面的谷峙翼麒麟營,剩下的囚牛營和狻猊營就連安平之都沒有尋覓到過他們的行蹤。眼前這兩方印記安平之曾在父親封存最機密的書信之中見到過一次,誰能想到,原以爲早已經不復存在的兩個秘營,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他們實力如何?有多少兵馬?是怎麼繞過皇城內外衆多眼線突然圍住丞相府的?難道這些人真的能夠從天而降不成?
不可能的!
安平之轉身跑到父親身邊,用力扯開那幾個圍攏在那裡的大夫,一把抓住安龍義的衣襟,使勁兒搖晃着高聲叫道,“父親!父親你醒醒!父親!大事將成,你還要睡到什麼時候!”
然而此時的安龍義已經臉色鐵青,呼吸都變得非常微弱了。
安平之狠狠一咬牙,起身怒吼,“李大夫爲什麼還沒回來?竇三小姐去哪兒了!”
他剛問完這句話,有輕甲侍衛快步跑來,抱拳沉聲道,“長公子,有人在內宅迴廊中發現了一具屍體,經下人辨認,是剛纔去取藥的李大夫。”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安平之心頭,他瞪大雙眼,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緩了半天總算是穩住了自己的心神,安平之拉過輕甲侍衛,沉聲問,“他是怎麼死的?”
輕甲侍衛回道,“是被人從前面用匕首捅死的。”
安平之一聽這話,馬上閉上了雙眼,死死咬着牙,長出了一口氣。
竇三小姐。殺死李大夫的人無疑是那竇三小姐。
安平之在心底暗罵自己,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相信那個竇三小姐?帝師府雖然一直處在中立的位置上,可她的五叔向來與安家作對,那個小少爺竇皓維又是徹徹底底站在杜亦霖那邊的人。爲什麼他會相信竇三小姐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幫他們竇家?
剛想到這裡,安平之猛然發覺了一件被自己忽略掉的事情。
他睜開雙眼在人羣之中尋找半天,果然沒有看到帝師府小少爺竇皓維的身影!
安平之再看看地上那兩個亮黃卷軸,擡頭望向杜亦霖,看着杜亦霖一臉淡然的表情,安平之總算是明白這杜亦霖爲什麼敢於闖這龍潭虎穴,爲什麼會這麼淡定了!安平之回想起父親往後宮增派人手的時候,竇皓維慌忙從後宮逃了出來,那時他以爲竇皓維只不過是貪生怕死,想回到帝師府保命,可如今看來,是那個懦弱的皇上將那兩個秘營交給了竇皓維!而此時,杜亦霖要藉助那兩個秘營來讓他們皇家反撲!
笑話!
想到這裡,安平之突然擡起頭來,朗聲而笑。
他的笑聲在壽宴廳堂迴盪,讓人不由得背脊發涼。
等到安平之止住笑聲,他揮手對圍在父親身邊的大夫和那幾個夫人說,“將父親送回內宅去治療。”
幾個大夫擡起頭望着安平之,心裡都在暗想,眼看着丞相大人要不行了,現在沒有解藥,再搬動他,豈不是要他的命麼?
可還沒等這些人說出話來,安平之手下輕甲侍衛便已經擡着安龍義朝廳堂外面走去了。
幾個夫人匆忙跟在後面,連同她們帶來的那些下人都一同離開了壽宴廳堂。
杜亦霖眼看着這些人離開,不由得微微一笑。笑容一閃即逝,杜亦霖冷聲道,“安公子讓這些人離開,是不想再找給安丞相下毒的人了麼?”
安平之冷眼望着杜亦霖,悶哼一聲,“誰給家父下毒,我定會查出來。眼下我倒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訴王爺和在場諸位大人。請諸位耐心聽我把話說完,我們說完了這些之後,再找給家父下毒的兇手。”
說完這話,安平之也不再理會杜亦霖,他張開雙臂高聲道,“諸位,今日本來是一個大喜的日子,不單是家父的花甲之壽,也是我們安家要向天下宣佈大事的日子。我將要說的這些話,本應該由家父親口告訴諸位,然而家父現在中了小人手段,那就只能由我安平之來向諸位說清楚了。”
說着,安平之擡手指向皇宮方向,望着這壽宴廳堂裡衆人的目光,高聲說,“家父爲這煌湳國盡忠盡力,耗費了一生歲月,如今皇帝軟弱無能,無法治理這大好山河,杜氏已衰,從今天開始,我們安家,就要做這煌湳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