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玉驚愕地看向慕容筠,“五弟,你這是……”這是瘋了吧!
君頤冷若冰雪的一眼掃去,“海東青?五王爺若是喜歡,待回安泰之後,我讓冷月挑十隻給你。它就算再金貴,不過是一隻破鳥,能給本王生孩子?”
“如此說來,王爺懷中的不是孌童而是寵姬?”慕容筠明知故問,眼神饒有興味地盯着君頤懷中的那抹倩影,“王爺只管說,要什麼才能把她換給我?”
“用你的命換,五王爺答應嗎?”君頤的薄脣輕綻,他看中的人,誰都不允許妄圖染指。
慕容筠輕笑一聲,眼中的興味更深了。想不到縱橫朝野的南陵王也有在乎的人,但只要有在乎的東西,那就能成爲軟肋。
“王爺如此疼惜一人,還真是叫我大開眼界!”慕容筠舔了舔嘴角的酒漬,眼神的邪佞野性叫人不敢直視,“今晚宴中無輕歌曼舞助興,王爺看中的人定然不同凡俗,不如讓她舞上一曲助興。”
慕容玉盯着慕容筠,看着邪佞不羈的弟弟,實在不明白他在想什麼。一次次激怒南陵王,讓他產生戒心反而會誤了大事。
更何況,雲錦不同於卑微的舞姬。這樣做簡直是在羞辱她!
想着木槿花下她劍氣如虹的一舞,慕容玉恍若隔世,心中珍惜又悵然。他爲她吹奏,她爲他起舞,若是年年日日都能如此,當真是歲月安好。
“五弟,不要爲難她了!這場晚宴就到此爲止吧!”慕容玉忍不住站起身道。
慕容筠輕笑開口,“她是南陵王的人,南陵王都未發話,三哥何必如此緊張在意呢?如花美眷,君子好逑,難道三哥就不想納入懷中,長久相伴?”
慕容玉的臉色一僵,神色微微尷尬,他連爲她說話的資格都沒了。
他頹然坐下身子,握着酒杯的手在顫抖。如花美眷,君子好逑,確實如此。
尷尬之後是無盡的失落,他望着被寒風吹起的帳簾,眼神歸於平靜。快了,第一場雪快到了,君頤的命也快結束了。
等回了皇城之後,他就讓皇太后賜婚。哪怕是得不到她的心,也要把她留在身邊。
一直沒有開口的君頤慢聲開口,清貴寒徹的聲音像是寒泉結出的冰花,“五王爺這麼想看,那本王跳給你看。”
三皇子一個沒拿穩,酒盞又掉在了桌上。
慕容筠收斂了笑意,他知道自己已經踩在南陵王的底線上了。
紅色斗篷間如玉的手指微擡,一陣詭異冰冷的寒風吹開簾帳,燭火瞬間湮滅在寒風之中,指尖凌空輕劃而過,所到之處如狂風捲落葉,桌子被強大的力量掀開,連帶着慕容筠的整個帳篷都被拔地而起。
在七零八落的尖叫聲之後,君頤收回了手,重新抱住懷中的人,問道:“五王爺,這一舞如何?”
被寒風颳出七八丈遠的士兵從地上互相攙扶着爬起,畏懼地望着站在露天帳篷中央的雪發之人。
慕容筠雖沒有被風颳出營帳,但身上的黑色大氅也被吹掛在了軍營的木樁上。他露出一記苦笑,難怪說寧惹皇帝,不惹君頤。
惹惱了皇子最多是滅九族,而惹了君頤他能讓你九族,不止!他能讓你十八代都不得安生。
慕容筠臉上並無惱怒,他敢虎尾上拔毛,就做好了被虎咬的準備,只大笑道:“這一舞如狂風席捲,真讓我大開眼界!”
朦朧的夜色之中,君頤優美的下頜輕點,“本王難得獻舞,還算五王爺有眼光。”
看着滿地狼藉,君頤擡腳,鞋不染塵地跨過碎裂的盤子,桌子之類走到了原先的帳篷中央。
這時大家才驚奇發現,狂風過後,居然火爐沒熄,爐上的烤全狼還在。頓時對君頤出神入化的武功佩服得五體投地。
“小東西還沒吃晚膳,以防她半夜醒來肚子餓,這隻狼本王帶走了。”
一整隻狼,王爺你就這麼帶走了?人家三殿下,五王爺可是一口都沒吃吶!
似感到有人頗有微詞,君頤擡起冰雕雪畫的容顏,琥珀色冰冷高貴的異瞳掃視了一圈,極有“涵養”地問道:“你們有意見?”
頓時,爬起來的小兵再次五體投地,狗腿道:“沒……沒意見。王爺日理萬機該吃一頭狼補一補,若是不夠,小的們再去給您抓一隻?”
人家只是恭維,君頤想了想之後,居然點頭道:“也好!小東西吃一頭狼也不知夠不夠,你們再去抓一隻,等她明天早上醒來當早膳。”
衆人跪地之後再也爬不起來,王爺您養得到底是個什麼?一頭狼都喂不飽她!
“冷……”懷中的小人兒睡到一半,不舒服地抱緊了他的腰,嘴裡無意識地輕哼了一句。
精緻豔麗的小臉上微醺的酒紅色已經退去,白嫩的小臉似有凍得發白的趨勢。
他運氣讓胸口間血脈加速運行,不一會,胸前的溫度又提升了一檔。讓柳雲錦像是抱着湯婆子似得,緊緊摟着他。
在暗處伺候的冷月差點嚇得從帳篷頂上掉下來。主上大人您寵愛也要有個度好嘛!白白浪費內力,居然是爲了給懷中的人取暖,再走兩步就到自家帳篷了好嗎?
他真是好後悔啊!這輩子就該投生做個女人。要不然他現在也不用吹冷風了,直接能躺在主上懷裡睡大覺。
“五王爺晚上好好休息,一擡頭就能看見夜空,倒也是不錯的!”君頤說完之後抱着懷中的人翩躚離開,走過一頂帳篷邊的時候不忘提醒道:“不光顧着數星星,去把那頭烤狼給本王送來。若是肉涼了,烤焦了,你今晚就跟五王爺一起睡吧!兩個人一起數星星,也好不寂寞。”
冷嗖嗖說完這句話之後,從帳篷頂上掉下個人影,人影一個鯉魚打挺,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一陣黑色旋風穿過沒頂的帳篷,待衆人看清楚的時候,火盆連同狼肉都不見了。
慕容玉從斷裂的矮桌後面坐起身子,伸手整理好頭上亂掉的發冠。
一襲淡青色的錦衣在橫七豎八的狼藉之中顯得平靜而從容,但與溫雅俊秀面容不同的是那雙莫測的眼睛,恍若風雪欲來的漆黑夜幕,他看了一眼四方座上的慕容筠,輕聲開口道:“五弟今晚看來是睡不成了,若不嫌棄,今晚可以去我帳中休息。”
慕容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聲直爽,“三哥‘好意’,我求之不得!”
起身後慕容筠不忘命令道:“你們幾個幫本王把帳篷搭好!對了,別忘了把本王最喜歡的那件大氅撿回來。”
士兵應聲道:“是!”
慕容筠與慕容玉同行在軍營之中,慕容筠搓了搓手心,擡眼望向毫無星光的夜幕,“又是一年。寒風蕭瑟,怕是要有一場大雪來了……”
夜風勾起玉冠下的青絲繚繞,慕容玉溫潤似玉的容顏上浮起體諒的輕笑,“五弟在邊塞有八年之久,恐怕已經忘了皇城的喧囂繁盛,今年除夕回安泰如何?雪嬪墓前,我常派人去打理,五弟也該回去給自己母妃上一炷香了。”
“安泰……”白色的霧氣從慕容筠的脣邊逸出,漆黑凌厲的眸子深處看不清所想,只是輕嘆道,“我乃罪妃之子,已有封地,哪能再回皇城?”
慕容玉仍是溫雅謙謙道:“你是最小的弟弟,太后時常惦記你,到底是慕容家的血脈,哪有真讓你永居邊塞不回皇城的道理。只要……”
剩下的話,慕容玉頓了頓,掀開帳簾示意慕容筠先進去。
長空已經點起了爐火,並且備上了兩杯暖胃驅寒的薑茶。慕容玉擡手解開肩上的斗篷才接着道:“只要你做好皇奶奶安排的事情,不僅能重回皇城,還能得到南陵一半的封地。”
長空拿過慕容玉肩上的斗篷,理好之後掛在了屏風上面。
將兩杯滾燙的薑茶放在兩個皇子面前。
慕容筠聞着薑茶獨有的清香微辣氣息後,微微搖頭,“在邊塞我已喝慣烈酒,三弟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杯茶還是三弟一人細品。”
慕容玉也沒多言,冰冷的手心捧着茶盞取暖,幽幽如同碎雪的目光注視着淡黃色茶水間泛起的波紋。
慕容筠手指點在矮桌上,不羈地邪挑起脣角道:“三哥讓我對付南陵王,可有自己的私心?”
指尖修剪瑩潤的手倏忽捏緊了茶杯,慕容玉淡淡道:“有又如何?他功高蓋主,妄圖篡奪我們慕容家的皇位,難道還不該死?讓他戰死沙場,天地爲棺,已是保全了他梟雄的顏面,總好過死在朝野傾軋,奪權之中。在他身死後,太后還會保留他諡號,已彰顯皇家仁德。”
慕容筠只垂着眉眼漠然聽着,濃墨的劍眉微微垂下,少了幾分殺伐多了幾分深思。
“荒野的南北方已屯軍隊,只待開戰便會出動。到時候你只需將君頤獨留在那裡,他武功再高也難脫千軍萬馬佈下的險境。待君頤靈柩擡回皇城後,皇奶奶就會下旨爲你加封,從此都不用再會這荒野之地。原本屬於君頤的封地你能分去一半,這樣的殊榮,五弟你不會拒絕吧?”慕容玉聲音如金玉,溫潤卻也透着一股寒意。
說完一切後,他端起薑茶輕抿,等待慕容筠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