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柳雲錦的叫聲之後,柳世誠轉臉看來,何氏也轉過了嫉妒不已的眼神,冷冷地盯着柳雲錦。
“有什麼事不能明天說。都已經過了兩更了,柳雲錦你還沒有鬧夠嗎?”何氏不悅道,將從趙姨娘那招來的火都發到了柳雲錦的身上。
“孃親……”柳雲錦一臉的愕然,似是沒有想到何氏一開口就是這樣的咄咄逼人。一張精緻豔麗的小臉微微垂下,將臉上的失望與傷心藏了起來。再擡起臉的時候,依舊是明媚帶笑的樣子,沒有絲毫的怨懟之色。
柳世誠看到大女兒如此反應,心裡像是紮了一根刺。這些年他雖然對柳雲錦不聞不問,但到底是他親生的骨肉。何氏這樣堂而皇之地將她當做出氣筒,明顯是沒有將柳雲錦當成府中小姐,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
“夫人有什麼話好好說”柳世誠“提醒”了一句,現在柳雲錦可是他們未來的倚仗。
“不過是個賤種!”何氏不依不饒,完全不把柳世誠的話聽進去。
“你……”柳世誠是武將出身,耳聰目明,何氏的聲音再小,他也聽得一清二楚。
趙姨娘眼裡精光閃過,正準備揶揄幾句的時候,被柳雲錦打斷了。她可沒有心思看她們正房,二房鬥法的戲碼。
“父親,剛剛女兒瞧見喬嬤嬤的額頭上跌破了一個血窟窿,遣了晴雨去請大夫。正好大夫還沒走,就讓他給喬嬤嬤看一看,免得落下什麼疤痕。”柳雲錦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
柳世誠以爲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原不過是給一個下人看傷,就隨意地揮了揮手,“李大夫有勞了!”
“豈敢!”一身布衣的李大夫拱了拱手,走向了柳雲錦,“請問小姐,那個受傷的下人現在何處?”
柳雲錦裙裾一晃,讓開了身子,“喬嬤嬤讓大夫給你瞧瞧吧,雖然二小姐也會幫你上藥,但哪能和李大夫的妙手回春相比。”
喬婆子猶豫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的臉色,柳雲熙巧笑如蓮,眼中卻是寒光四溢,“姐姐真是好心!妹妹又怎麼會不允?喬嬤嬤讓大夫給你瞧瞧去,以後莫要這麼不小心摔着了,還勞煩姐姐給你特意請來大夫。”
這句話又提點了喬婆子一遍,頭上的傷是她自己撞下來的,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柳雲熙柔美的臉上露出淡淡的歉意,喬婆子卻感到腰上的嫩肉間傳來錐心一疼,二小姐用這種方式警告她。要是她讓柳雲錦拿捏住了把柄,回去之後就不是這點小痛了。
這點小動作沒有能逃過柳雲錦的眼睛,她的好妹妹還真是“善良溫柔”。
喬嬤嬤臉色抑鬱地緩步走到了柳雲錦的身邊,老臉上擠出來一抹扭曲的笑容,“多謝大小姐的好意。”
柳雲錦扶住了喬嬤嬤要跪下的身子,靠在她的耳邊輕輕說:“嬤嬤不必怨恨我,我真的只想幫你治好額頭上的傷而已,至於妹妹她是怎麼想的,我是一點都不清楚。”
“嬤嬤說是摔在了地上,大夫幫她瞧瞧傷口裡面有沒有嵌入泥沙。”柳雲錦直起了身子,朝着不遠處的柳雲熙望了一眼。
孫婆子不安道:“小姐,剛剛柳雲錦跟喬婆子像是說了什麼。”
柳雲熙冷笑一聲,“我眼睛不瞎,當然能看得見。就知道柳雲錦一開始就沒有安好心,想要策反我身邊的人,當我是傻子嗎?”
“不管如何,喬婆子這人我都不會再用。不管她有沒有被柳雲錦說動,瞧她那副不情不願的樣子,應該是恨上我了……”
柳雲熙不知道,前世,喬婆子幫着她做了不少壞事,成爲她得力的幫手之一。瞞上欺下,爲虎作倀,種種壞事做了個遍,最後在柳雲熙入了皇宮後,成了她身邊的一品女官,得意了一生。
“是!”得了柳雲錦的命令,李大夫不敢怠慢,仔細瞧着喬嬤嬤額頭上的傷口。
柳世誠還沒有走,主要是何氏一直在鬧脾氣,說什麼也不肯讓他再去趙姨娘的房間裡。
正在這當口上,柳雲熙一抖自己的袖口,尖聲叫了起來,“不好了,太后賞賜給我的東宮令牌不見了!”
“什麼!”柳世誠嚇了一大跳,也不顧身邊兩個女人的爭吵,大步向柳雲錦的方向走了過來。
“那麼重要的東西,你怎麼不收好它!”柳世誠滿臉焦急的責備道。
柳雲錦不知不覺帶上了哭腔,“我也不知道,現在身上都找遍了,都沒有能找到那枚令牌。”
何氏聞言,忍不住暢快地笑了起來,“真是個沒福的,太后剛賞賜給你,你就把它給弄丟了。”
趙姨娘冷眼望着何氏,她雖然無心幫着柳雲錦,但看着何氏這麼得意的樣子,她就十分不爽。
“姐姐好好地找找,許是掉在了什麼地方,”柳雲熙柔聲安慰道,但微揚的嘴角還是泄露出她此刻的高興。
要是這枚令牌真的找不到了,她倒要看看柳雲錦還有什麼囂張資本。
“之前我一直都放在袖子裡的,後來孫嬤嬤過來和我搶奪,之後我就記不得它在哪了”柳雲錦擦了擦眼角的淚光,無助地望着孫婆子,“嬤嬤你快幫我找找……”
孫婆子沒想到會扯到自己的身上來,想起之前柳雲錦要她命的話,趕緊撇清了關係,“小姐別亂說,我根本沒有碰到你的那塊令牌。”
“嬤嬤你明明過來和我搶令牌,現在怎麼不承認了!”柳雲錦咬着脣瓣,焦急的眼淚一滴滴滑落,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看樣子不像是裝的。
“真不管我的事,大小姐你別亂說……”孫婆子一口咬定,“我一個下人怎麼敢偷藏那麼貴重的令牌。”
趙姨娘冷不丁的開了口,“你一個婆子不敢,但得了主子的命令,有什麼事情是你不敢做的。剛剛我們都瞧見了你和大小姐在搶奪令牌,現在倒是將自己摘得乾淨,指不定在什麼時候偷偷掖起來,等到沒人的時候,好給自己的主子覆命。”
“趙姨娘你不要血口噴人,你哪隻眼睛瞧見我藏起來了!”孫婆子又急又怕。
趙姨娘也不是個吃虧的主兒,“好你個刁鑽的老東西,不叫我主子,還敢叫我姨娘,姨娘這個稱呼也是你能叫的嗎?夫主,你來評評理,現在就連一個下人都敢欺負我了!我說的都是實話,剛剛夫人讓孫婆子去搶大小姐手裡的令牌,我們都看得清清楚楚,還是夫主你出聲喝止的呢!”
趙姨娘說哭就哭,嬌蠻拿捏得恰到好處,不是一味的強橫,而是橫裡帶嬌,像是一朵帶刺的玫瑰。怪不得柳世誠一直都寵着她。
柳雲錦看向趙姨娘的目光中帶上了賞識,這樣的人好好拉攏提點一番,會有大用。何氏在府裡獨大對自己而言不是好事,要在她心頭添根刺,纔不會時時刻刻都想着來找自己的麻煩。
“好啦!”柳世誠無奈道,不見生氣,“雪兒不要哭了,那老東西目無尊長,還敢搶大小姐手中的聖物,直接將她打殺了就是。跟一個下人,有什麼好置氣的!”
“夫主……”趙姨娘這才罷休,一抹眼淚,梨花帶雨地靠在柳世誠的懷裡,“還是夫主明白道理,賞罰分明。”
這番討好的話,惹得柳世誠一笑,看着懷中美人的目光越發寵溺。
孫婆子一聽,只覺得五雷轟頂,眼裡的光芒消失殆盡,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哀聲道:“老爺,我真的沒有拿小姐的令牌。趙夫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您饒了老奴吧!”
現在倒會叫夫人了,可惜晚了。趙姨娘撩人的桃花眼中,滿是不屑。
孫婆子見無人爲自己求情,一狠心,左右開弓狠狠打自己的臉,啪啪作響的聲音,聽得都讓人覺得疼。
一會的功夫,幾顆牙就從孫婆子的老嘴裡掉了出來。
柳雲錦盯着地上的幾顆和着血的牙,目光淺淡,連眉頭都沒有蹙一下。
她記起來了,前世,孫婆子一直緊跟柳雲熙身邊伺候,她見過的次數不多,但這張市儈陰狠的老臉,她卻沒有忘記。
慕容錦的頭顱是她送來的,那杯毒酒,也是她逼着自己喝下的。
耳邊啪啪脆響的聲音不絕於耳,柳雲熙終於開了口,孫婆子對她最忠心,救下來還能有其他用處。
“姐姐許是記錯了,我之前看的清清楚楚,孫嬤嬤並沒有碰到姐姐手裡的令牌。說不定是姐姐放錯在別的地方,再仔細找找。姐姐慈善,定不願看見因爲自己的緣故而連累了無辜者的性命”柳雲熙優雅得體道,表現的無比善良,但每一句話都是綿裡藏針。
柳雲錦既然向她宣戰了,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就讓柳雲錦嘗一嘗她的厲害。
“我沒有記錯,就是和孫嬤嬤搶奪之後不見的!”柳雲錦語氣肯定,幽冷的目光不加掩飾地落在孫婆子的身上。
“姐姐口說無憑,你得拿出證據才行!”柳雲熙也不見退縮,與自己的庶姐針鋒相對,“下人的性命也是性命,不能因爲你隨口一句,就憑白要了在府中兢兢業業侍奉了幾十年老人的性命。”
此話一出,孫婆子微微側過臉,無比感激地望着柳雲熙。幾滴真心的老淚滾滾落下,從沒有一個主子這麼在意過她。
遠處幾個守夜的下人聽到了這句話之後,也忍不住擡起袖子擦了擦眼淚。只有二小姐心善,將他們當人看,爲了一個下人給庶姐下跪,爲了一個老奴不惜和庶姐爭吵。
要是能給二小姐當差,他們願意肝腦塗地。沒有人知道,柳雲熙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她自己的目的。
她來自未來,最是知道人心的用處。人心所向,必能成事。所謂,水亦載舟,亦能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