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內鞦韆,牆外道。牆內佳人笑。
柳雲熙站在宮牆內,而慕容閣站在宮牆外。兩人背貼着背,隔着一座宮牆。
慕容閣忍不住出聲,“這兩年你過得好嗎?今日幸好有你的計策,我才能留在了皇宮裡。”
牆內柳雲熙似掩了淚珠,楚楚哀傷道:“沒有你,我又能好過到哪去?你不知這兩年來,我有多想你。只可惜,我們兩人身份懸殊終究不能走到一起。”
“不會的!”慕容閣慌張地叫了起來,急急地表着忠心,“熙兒,我們會在一起的!只要我奪得了皇位,我就娶你,封你做皇后。”
柳雲熙脣邊露出了笑意,蠢男人真是好哄。
“到時候我已不再年輕,你又當了皇帝身邊如花美眷定然不少,哪還會有我的位置。”柳雲熙顰着柳眉,柔美的臉上蒙着一層哀怨。
“熙兒,你爲我無怨無悔地付出,我怎麼可能會負你!我慕容閣發誓,若是負了熙兒,就不得好死。”慕容閣在宮牆外,一隻手舉着,滿臉認真道。
柳雲熙聽着,脣邊的笑意更濃了。
她已經是將慕容閣捏在手心裡了,接下來任她怎麼玩弄揉捏都行。
“你不要再說了!”柳雲熙似是嬌柔害怕道,“我相信你便是!”
“熙兒……”慕容閣動了動喉結,忍不住心中的煎熬輕喚着她的名字。
兩個人靜默無言了一會,慕容閣心中百感交織,恨不能自己化爲一隻鳥飛過宮牆,落在她的懷裡,再也不跟她分開。
“熙兒你可有什麼計劃?”很多事情都是柳雲熙一手策劃的,跟她相處越久,他就越是發現柳雲熙是個聰慧有主見的女子,能幫他得到更多的東西。
漸漸的,他除了對柳雲熙有愛慕之情外,還生出了相信與依賴。
柳雲熙眼中閃過精光,“自是有的,殿下只要耐心等着,按我的計劃去做,定能當上皇帝!”
玉宣帝的身子一日差似一日,御醫來看診之後,各有各的說辭,有的說皇上憂思過度,氣血不足。有的說皇上精氣不足,兩腎虧空。
看診過的太醫都各執一詞,送來乾坤宮和春月殿的各種湯藥就沒斷過,但皇上的身子還是不見好轉。
門外常侍提着步子走近,小聲道:“皇上,孫妃娘娘在殿外說是在宮裡三年沒有回去過,想要回去省親一趟。”
玉宣帝昏睡着沒醒,赫連玉替他做主道:“皇上剛睡下,這點小事就別來煩他了!那個孫妃想要省親就讓她回去便是。”
她眼不見,還心不煩呢!
常侍幾分爲難:“娘娘您有所不知,孫妃也是改了身份,這事您做不得主,還得過問皇上。”
聽見兩人說話的聲音,玉宣帝睜開了眼睛,虛弱無力地看了常侍一眼。
常侍趕緊道:“孫妃娘娘想回柳家看看,這事皇上您是許還是不許?”
半晌,皇上點點頭,他覺得自己虧欠了孫妃,就許她回柳府回省一次,也算是自己給她的補償。
“皇上您好生歇着,奴才就去轉告了孫妃。”
皇上許了省親的事情,柳雲熙那邊就開始準備。一同開始準備的還有即將奔赴邊疆的慕容筠。
皇宮門前,慕容筠牽馬而過,正巧遇上了慕容玉的馬車。
精緻的馬車中竹簾垂下,薰香陣陣,亦如城中富貴公子的做派。
慕容筠笑牽着馬在他馬車旁停下,“三哥也打算出一趟院門?”
保養精緻的手指將竹簾掀開,溫潤如月的眸子看了他一眼,“五弟,你當真願意回邊疆?”
“是啊!”慕容筠微揚脣角,笑得不羈爽朗,“我留在這又有何用處。皇城對你們而言或許是溫柔鄉,黃金屋。但對我而言,就是一座囚籠。”
慕容玉向他拱了手,“那就祝五弟一路順風。”
慕容筠騎上了馬,笑看着馬車中的慕容玉,“三哥,天下將變,我希望你能得償所願。”
這句話半真半假,幾個皇子之中不管誰登基,都不會放過他。
他駐守在邊疆,軍功之甚。離皇城遠在千里,鞭長莫及,極有可能佔地爲王,生出反骨。最好的辦法便是奪回兵權,將他殺之而後快。
這些身前身後事,慕容筠極是明瞭,他若是成皇,也同樣會這麼做。兄弟手足,遠不比江山社稷重要,亦或者說是自己的野心。
玉宣帝在世,兄弟和睦。玉宣帝若是死了,刀劍相向只是早晚的事情。到時候天下就該大亂了。
兄弟之中,有帝王之才的唯有慕容玉。若非要讓他選一個,他寧可選擇慕容玉登基,以殺止殺,開闢天平盛世。
慕容玉深深看了他一眼,放下了車簾。
一聲嘶鳴,馬蹄聲驟起,慕容筠爽朗大笑,已策馬奔騰而去。
他有野心卻做不了皇帝,他嚮往自由,沒有約束。今宵有酒今宵醉,莫管明日葬何處。一輩子困在那堅硬冰冷的龍椅上,非把他憋死不可!
聽着慕容筠的笑聲,慕容玉褪去眼中的溫潤晃起深淺不一的漣漪。
他也向往那份自在,可惜他接下太后密匣的那一刻,就永不能再回頭!
“走吧……”慕容玉輕語一聲如同嘆息。
“去哪?”駕馬的長空問道。
“去福泰錢莊。”
福泰錢莊是整個東陵最大的錢莊,據說那兒每日進出的錢就抵得上整個國庫。
……
柳雲熙從皇宮回來省親,柳家上下格外重視,光是門檻前面的地就用水澆洗過了好多次。
府裡面就更不用說了,只差將庫房裡所有的東西都搬出來了。
吃的,用的,都是挑得府裡最好的。
轎輦在柳府門前停下,柳世誠和老夫人就趕緊迎了上去,連攙帶扶地將柳雲熙從轎子上接下。
柳雲熙下了轎輦進了院子,府裡下人就在門外放起了爆竹,示意他們府內來了貴人。
老夫人扶着柳雲熙的手,笑着道:“熙兒現在越發金貴了,這通身的氣派,可要將我這老婆子嚇壞嘍!”
“不能叫熙兒!”柳世誠急着道,“該叫孫妃娘娘!”
“是是……”老夫人拍了拍自己的嘴,“看我老糊塗了,現在你當了皇妃,我哪還能直呼你的名字,應該叫你孫妃娘娘纔是!”
柳雲熙看着他們殷切阿諛的樣子,神色倦怠,不以爲意,“府中的東西收拾好了沒有,我要在府中休息兩日。”
“父親你的官爵也恢復了吧?”柳雲熙問道。
柳世誠連連點頭,一臉感激,“託了娘娘的福,我現在已恢復了武官的身份,眼下皇城中的御林軍都聽我調配。”
柳雲熙聽着,眼中飛快地掠過一抹光芒。
她“生下”死胎之後,便向玉宣帝旁敲側擊說了柳世誠的事情,玉宣帝那時心疼她,就恢復了柳世誠的官職。
早就很久之前,她已經一步步都算計好了。她向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所以恢復柳世誠的官職,也是她的計劃之一。
在柳府沒有歇了多久,天色就沉了,一桌子菜擺在柳雲熙的面前,柳雲熙只動了幾筷子就不再用了。
老夫人看了柳世誠一眼,柳世誠趕緊問:“孫妃娘娘,可是這些菜不合您的胃口?府裡的飯菜自是不能跟皇宮裡面比。您將就着吃一些,若是有什麼您想吃的,儘管跟我說,我明日就吩咐了廚房去做。”
“這倒不是!”皇宮裡出來的宮人遞上了絲絹,柳雲熙優雅地擦拭着脣角,“我忽然想看戲曲。”
柳世誠鬆了一口氣,“這倒簡單!明日我就請戲班子進府,給娘娘您搭臺唱戲。”
頓了頓,柳世誠又道:“不知娘娘想聽什麼樣的戲曲?您跟我說了,我纔好讓戲班子的人準備。”
“就看,金帝叛變,血洗城門。百官拜服,龍袍加身的那一段。”柳雲熙淺聲道,撫了撫自己的指甲套。
柳世誠卻是驚得閉不上嘴,“娘娘,爲何想看那一段?繡娘拜月,深宮秋月,這兩摺子戲都極爲好看,不如娘娘換一個吧!”
“怎麼你怕?”柳雲熙微擡了羽睫,涼涼似笑地望着他。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讓他們演!我出兩倍的價錢。”柳雲熙摘了一個指甲套扔在柳世誠的面前。
指甲套是鏤金的上面還嵌着一顆紅瑪瑙,極是昂貴不凡。
“娘娘用不着!您想看,我明日就去請他們來唱!”柳世誠小心翼翼地將指甲套捧到了柳雲熙的面前。
第二日一早,戲班子就來柳府中搭臺唱戲了,唱得不是文戲,而是武曲。
鑼鼓,邦子,叮叮咚咚敲個不停。飾演金帝的武生器宇軒昂,濃墨暈染的雙眼上挑威武含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