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實沒有學過任何舞蹈,何氏一心想要將自己的女兒捧成鳳凰,哪有閒工夫來關心她的死活。
只因前世,曾有一名舞姬深得慕容閣的寵愛,她就是以劍爲舞,剛中帶柔,豔驚四座。惹得慕容閣不顧一切要將她納入後宮。後因爲龍寵過甚,威脅到了柳雲熙的位置,被她秘密毒殺了。
而自己爲了重獲慕容閣的寵愛,特意學了這一段劍舞。前世沒有機會跳給慕容閣看,她一直覺得惋惜不甘。但今生有此機會的時候,她的心裡卻再無慕容閣這個人。
情深緣淺,造化弄人,大抵說的就是她與慕容閣。
“多謝妹妹一片好意”柳雲錦擡頭掃了一眼自己臉色陰暗的嫡妹,笑意淡淡地浮在脣邊,“我自當注意,有勞妹妹爲我彈琴一曲。”
柳雲錦握着手中的雙劍走到了地毯的外面,站在一樹木槿之下。
正應了那句,花面人面交相映,人與花色相爭豔。
“當真是傾國之色”太子飲了一口杯中酒,沉聲讚歎道,“也不知誰家公子才能娶到如斯美人。”
嘴上是這樣說着,眼底卻是一片志在必得的炙熱。
慕容玉握着酒樽,修長的手指微微用力。清眸染着淡淡酒氣,如同夾着一場悱惻的春雨,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木槿下的倩影身上。
“她雖只是柳家庶女,但未必會給人做妾。一舉一動皆是風華萬千,正妃的位置給她,纔算是不辱沒了她!”慕容玉微醉迷離道,如玉的臉上泛着一層緋紅,越發顯得龍姿鳳章。
“正妃之位?”太子沉吟一句,隨即淺笑出聲,“皇弟怕是喝醉了!她就算是傾國傾城也坐不上正妃的位置。富貴由天定,從她一出生起就註定了只能給人做妾。”
慕容玉不再說話。眸子因爲太子的一番話微微暗沉下來。他想將正妃的位置給她,想風風光光迎娶她進門。但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皇奶奶不會同意,朝中大臣也會上奏彈劾。
只怪她的身份太過低微,對她越好,就越是害了她。
除非他能坐上那萬人之上的位置,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才能依照自己的所願行事。但爲了一個女人,去和自己的手足爭奪皇位,當真值得嗎?
一將功成萬骨枯。若成便是王,若敗就是囚。
爲了一個女人,賭上自己的一世榮華,一生性命……
慕容玉的眸色幽冷深邃,幾乎將手中的酒盞捏碎,他不知道是值得還是不值得。但他知道,這抹倩影已經長在了他的心底,恐怕此生都難以放手。
柳雲熙心不甘情不願地重新回到古琴的後面坐下,眼梢掃過,冷冷地睨了柳雲錦一眼,心中嗤笑不斷。
她絕不相信柳雲錦會跳什麼劍舞,不過是跳樑小醜想要譁衆取寵。
不過這樣也好,柳雲錦這般不知死活,到時候若是出了什麼意外,都不需要她動手了。這些王孫貴族個個都是金枝玉葉,肯定不會輕易放過柳雲錦。
秋後的螞蚱,姑且讓她跳上一跳。等過會她跳斷腿,自己再去踩上一腳。
杏花眸子一轉,冷光如霜。
素手一揚,一串悅耳的琴音從瑩白的指尖滑落。柳雲熙柳眉微挑,心裡打定主意不讓柳雲錦搶去風頭。
出手挑的便是最難以駕馭的《高山流水》,此曲清雅大氣,但指節繁複錯綜,要求指速極快,稍有分心就很容易出錯。
木槿下的倩影隨着琴音緩緩起舞,手中冷劍劃過快如流星,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耀眼的華光。
前面的曲譜較爲平緩容易,柳雲熙彈得頗爲得心應手。
不少目光都圍繞着她轉,柳雲熙微微垂着面容,露出最完美無瑕的側臉,讓一縷碎髮正好遮擋在臉前。有微風吹過,一縷青絲隨風起舞,越發襯托得她空靈清美。只如荷池中的蓮花,讓周圍的人大氣不敢出,生怕驚擾了她彈奏。
柳雲熙感受着周圍讚歎炙熱的目光,心中如吃了蜜一般。臉上的神情顯得越發清麗脫俗。無比享受這種衆星捧月般的感覺。
她本就是天上的明月,其他的貴女身份再尊貴,也不過是襯托她的繁星。柳雲熙心中高傲地想着,得意地用餘光掃了掃其他人臉上的表情。
看着清婼公主抑鬱不快的臉色,柳雲熙嫣然一笑,彷彿要將自己的美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將其他的女人都貶爲尋常的綠葉。
清婼公主將手中的玉如意墜子狠狠往桌上一摔,臉色鐵青,五品官員家的小姐也配與她來爭豔。
立即不敢不顧地出聲諷刺道:“本宮瞧着這段劍舞鏗鏘有力,這琴聲過於清雅平淡,倒是不相宜呢!”
琴曲正是到了轉折高音之處,被清婼公主出言一說,柳雲熙有些亂了心神。手指一顫,就亂了兩個音節,發出刺耳難聽的聲音。
幾個見不慣柳雲熙出風頭的貴女裡面露出奚落嘲笑的神色。
清婼公主更是毫不客氣道:“本宮瞧着你的琴技遠不如你的庶姐。好好的一曲《高山流水》被你彈成這樣,實在是太辱沒這一首曲子了!”
清婼公主的話越惡毒,柳雲熙的心越亂。她努力想要維持自己清美高貴的形象,但一雙手卻像是不聽她的控制,指尖的錯誤越來越多,琴聲也從悠揚變爲了嘈雜。
“錚”的一聲,琴絃竟然被柳雲熙彈斷了。
樹下的柳雲錦也停住了身形,目光淡淡地望着柳雲熙微微顫抖的背影。
想要攬瓷器活,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那金剛鑽。妄圖踩着她上位博出彩,結果呢——偷雞不成蝕把米!
柳雲熙機關算盡,最後栽在了自己的狂妄自大上。《高山流水》這首琴曲,練上幾年才能流暢不錯,若想一曲驚人,沒有幾十年的練習絕對不行。
清婼公主冷笑出聲,不留一絲情面,譏諷道:“呦!好好的一把古琴就被你彈壞了!能在太后娘娘面前,將琴曲彈得如此不堪入耳的,你還是第一個呢!”
東面坐的太后幽幽睜開了眼睛,用手點着額頭,臉上一派疲憊厭倦,“你的琴聲確實配不上雲錦的舞技。你身爲嫡女,卻各項平平,實在是令哀家太失望了。”
“太后息怒……”柳雲熙急急站起了身子,手指扭着衣角。紅脣輕咬着,流下一行清淚,聲音委屈嬌柔道:“雲熙琴技平庸,有辱聖聽,還請太后娘娘責罰。”
太后不耐煩地擡手,示意柳雲熙起來。自己不過是說了一句話,她就在這哭哭啼啼的,甚是煩人。也不知當初自己怎麼將她也請來赴宴。
“今日小宴只是爲了熱鬧,哀家也不會因爲這點小事罰你,你回去好好將琴技練一練便是。也別在哀家面前哭了,哭得哀家心煩頭疼!”
太后閉眼養神,威儀的面容顯得倦怠。這幅神色明顯是不想再多看柳雲熙一眼。
“是……”柳雲熙好不委屈可憐地將眼淚擦去,手指將手絹扭成了麻花狀。滿心後悔不甘。
不過這樣也好,她彈不成曲子,柳雲錦也跳不成舞了。她出不了風頭,柳雲錦也別想出風頭!手中的繡帕被她揉捏成團,杏眸中淚水夾着憤恨。
柳雲熙瑟縮着身子,楚楚可憐地回到了四皇子慕容閣的身邊。
一時間熱鬧的小宴因爲柳雲熙的關係,變得沉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