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先將小公主帶去鳳儀宮休息,哀家待會有話想對她說。”得了太后吩咐,兩個宮女也領着赫連玉退了下去。
一時間,乾坤宮中只剩下玉宣帝和常德太后兩個人。
“母后您爲何要這麼做!”玉宣帝激動問道。
常德太后撥了撥自己的指甲套,目光微涼,“她長得很像雲妃是嗎?哀家當年容不下雲妃,就能容得下她了嗎?”
“母后!”玉宣帝憤怒地叫了一聲,“當年你說雲兒是江南採蓮女身份低微,不配做朕的皇后,但她是南詔的公主,難道還不配留在朕的身邊嗎?”
“這與出身無關,只是哀家不想你爲一個女人動情動心。”太后望着惱怒的玉宣帝,語重心長道:“江山於你纔是最重要的!皇上你應該明白哀家的一片苦心。”
玉宣帝狠狠捏緊自己的拳頭,他恨,他惱,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只要太后在世一天,他就永遠無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君頤呢?就這麼放虎歸山?”玉宣帝面色發青地問道。
常德太后輕笑起來,“你以爲一個私通後宮的罪名就能要了他的命?要是這麼容易將他剷除去,哀家也不用忍到今天。”
“且不說從天牢到法場這一路有多少救他的人,就說這一項罪名完全不能叫世人信服。他是平息邊疆戰亂的大功臣,皇上這麼快就要殺了他,未免太傷人心了。帝王之術,講究制衡與馭人。殺與賞,需得平衡!”太后眸中射出精銳的光芒。
“母后的意思是……”玉宣帝似懂未懂。
“先賞而後殺!”太后摩挲着自己的指甲套,眼波如刀。
……
太后的鑾駕回了鳳儀宮,宮殿內,赫連玉侷促地坐在宮殿的椅子上,眼神不住四下看着。
東陵王朝的宮殿好生雄偉富麗,與南詔的王宮完全不一樣。
“太后娘娘到——”外面宮人捏着聲音通傳了一聲。
殿中所有人跪下,等待太后入殿,赫連玉不知發生了什麼,也學着她們的樣子跪了下來。
由常嬤嬤攙扶着,常德太后緩步進入宮殿。
金色的鳳尾長裙拖拽在地上,氣勢逼人。
赫連玉小心地低着頭,一動也不敢動。直到太后出聲道:“都起來吧!”
宮殿中人都起身之後,赫連玉才站起了身子。
“給南詔公主賜座!”太后吩咐。
常嬤嬤請赫連玉坐到了常德太后的身邊,太后瞧了她一眼,露出浮於脣角的笑意,“當真是個可人兒,這雙眼睛生得真美!”
“謝謝……娘娘誇讚。”赫連玉害羞小聲道。
“你想嫁給南陵王也可以,”太后坐下之後,就有宮人倒上了溫熱的清茶。太后拿過清茶,握着指尖輕輕搖晃。
“不過哀家要你去做一件事。”
“什麼事情?”赫連玉問道。
太后吹了吹浮在水中的茶葉才緩聲道:“哀家讓你殺了他!”
赫連玉慌張地站起身子,以爲自己是聽錯了。她剛站起身子,就被常嬤嬤一把又按了回去,“娘娘說話的時候,你只需安靜聽着!”
“我……我不能殺他!”赫連玉認真道:“我喜歡他,不能殺他!”
“如果你不能殺他,那你就毫無用處,繼續回南詔當你的亡國公主。”太后冷聲道,不給赫連玉任何選擇餘地。
赫連玉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顫抖,“亡國”這兩個字是她一生都無法忘懷的痛。
“我……”赫連玉在猶豫。
太后撫上了她的手,“哀家至少給了你留在他身邊的機會,你一旦放棄,這輩子都不肯能再接近他半步。南詔公主你可要好好考慮……”
“我要嫁給他!”赫連玉毫無猶豫地給出了回答,南陵王是她畢生所愛,當日一見鍾情之後,她就再也看不上其他男人。
“很好!”太后輕笑起來,讓常嬤嬤端來了一個小盒子,盒子中放着一顆丹砂色的紅丸。
戴着指甲套的手指將紅丸捏起,送到赫連玉的嘴邊,“來吃下去,吃下去哀家就許了你的婚事。”
赫連玉打心裡覺得這紅丸絕不是一樣好東西。
“不肯吃嗎?你不吃,哀家怎麼會放心將你送到他的身邊。”太后將紅丸放回了錦盒。
“我吃……”思量了一會,赫連玉面色泛白地點頭答應。
她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能任由常德太后擺佈。
“這就對了,常嬤嬤去盯着她吃下。”
常嬤嬤捧着錦盒走到她的面前,赫連玉手指微顫地從裡面拿起了紅丸,心一橫放入了嘴中。
嚥下肚之後,常嬤嬤又仔細檢查了一會才退回到常德太后的身邊。
“回稟娘娘,她已經把醉紅丸吃下去了。”
“這就好。”太后喝了茶,一舉一動皆是典雅莊重。
赫連玉捂着自己的喉嚨,總覺得那紅色的丸子嚥下去之後渾身難受,她啞着聲音問道:“你們給我吃下去的,到底是什麼?”
太后幽幽望着她,“你不用害怕,不是什麼毒藥,不過是醉紅丸。吃了第一顆之後,每個月都要吃上一顆,要不然你就會嚐到生不如死的滋味。你只要乖乖聽哀家的話,每個月哀家都會準時把醉紅丸給你。”
還有的話,常德太后故意沒說。比如醉紅丸裡面有極多的麝香丹砂,會讓女子吃下之後不會懷上身孕,長久服用就能徹底讓女人懷不上孩子。
但這醉紅丸也有好處,能叫女子膚質靚麗,宛若上等的玉雕瓷器。後宮之中也有不怕死的嬪妃,服用醉紅丸爭寵。不過先帝顧念子嗣,將醉紅丸列爲了禁藥。整個皇宮裡,也只有她這裡還有一些。
在安泰城中蟄伏等待的柳雲錦,沒有等來君頤行刑的消息,反而聽聞他被玉宣帝放出即將要與南詔公主成親。
“怎麼會這樣?”她似有不信。
被重新戴上鎖鏈的慕容婼走到了柳雲錦的身邊,嘻嘻而笑,“你不讓我留在他的身邊,他不照樣還是要娶別人?”
“男人都該三妻四妾!我們寨中的男人可以擁有無數女眷,我從沒見過哪個男人一心一意地守着哪個女人,哪怕是最美的羅薩也要與其他女子一同服侍男人。”
柳雲錦轉過身,鳳眸冷得怕人,“雲耶你想說服我,讓你留在他的身邊做他的妾室?”
慕容婼脣邊的笑意不減,“難道不應該嗎?我或許能幫着你,我現在的身份也是東陵公主……”
“你不應該笑的。因爲你已經失去了最後的一點價值!”忽然間,柳雲錦捏着她的喉嚨,將她拽到了窗外。
“你放開我!”慕容婼半個身子探了出去,搖搖欲墜。
耳邊有涼風拂過,“只要我鬆手,你就會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不該妄想的事情,永遠都不要去妄想,聽明白了沒有?”
“聽……聽明白了!”望着樓下的行人車馬,慕容婼花容失色。
柳雲錦將她拎了回來,點住了她的啞穴,“你不說話,或許我還能讓你多活一段時日。”
……
從鳳儀宮中出來的赫連玉被安排在了流芳齋中,之前被燒去大半的流芳齋已修葺完成,屋子還和以前一樣。
太后知道玉宣帝不會死心,將南詔公主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多多少少能讓她放心些。
下朝之後,玉宣帝火急火燎地去了流芳齋。
上朝時,他就一直不能專心,總想着那張與雲兒一樣的面容。
“皇上駕到……”門外守着的宮人叫了一聲,赫連玉轉過身有些慌張,她不明白爲何自己剛從太后那出來,皇上就又趕着來見她。
“參見皇上,”太后那教會的一些禮儀,眼下就用上了。
“玉兒……”皇上伸手扶起她,“以後見到朕你都不用行禮。”
說完這一切之後,玉宣帝還緊緊握着赫連玉的手捨不得鬆開,一雙眼睛落在赫連玉的臉上,一瞬不瞬地望着。
“皇……皇上!”赫連玉輕叫了一聲,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玉宣帝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緩緩鬆開了手,問道:“剛纔在鳳儀宮中,太后沒有爲難你吧?”
赫連玉頓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沒有!”
“這就好……”玉宣帝彷彿鬆了一口氣,“你初來東陵可能會不太習慣,有什麼缺的,想吃的,都可以跟朕講。若是你實在懷念故國,朕可以爲你再建造一座南詔風景的園林。”
赫連玉睜着剔透的眼睛望着他,她想不到東陵的君王竟會對她這麼好,甚至讓她有點想起自己已故的父王。
父王在世的時候,也最寵愛她。只要是她想要的,父王就一定會爲她弄來。
“我什麼都不缺……”赫連玉哽咽了一下,才緩緩道。
玉宣帝注意到她眼底的淚光,亦如當年楚楚可憐的雲妃,不顧殿中有其他人在,玉宣帝就將她抱入了懷中,“有朕在!絕不會再叫人委屈了你。”
“皇上!”赫連玉驚慌失措地叫了一聲,她從未跟男人如此親密接觸過,頓時又驚又怯不知該怎麼做。
玉宣帝抱得很緊,緊得讓赫連玉都有些難以喘息。
溫暖的胸懷,沁人的龍延香,漸漸的赫連玉紅了臉。
玉宣帝放開她之後,看見她臉上動人的紅暈,頓時心潮澎湃,彷彿又回到了和雲兒相處的那一段歲月。
“來人傳令下去,以後送來流芳齋的飯菜都必須是南詔菜式。”
“皇上你爲何要對我這麼好?”赫連玉輕聲問道,她和東陵皇帝是初見,她又是敵國公主,玉宣帝沒有理由對她這麼呵護備至纔是。
玉宣帝執起了她的手,一雙眼睛凝視着她,不復年輕的面孔上卻洋溢着醉人的深情,“朕心悅你……”
“我……”赫連玉羞紅了臉,除此之外,她不知該作何反應。
晚上,玉宣帝留在了流芳齋中用膳,對此太后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反正赫連玉的婚事已經定下,遲早要將她嫁給君頤,這些日子就算讓玉宣帝一解相思之苦,又能如何?只會讓玉宣帝失去赫連玉的時候,對君頤越發地恨之入骨。
春月殿中,柳雲熙即將“臨盆”,這些日子玉宣帝每天都會抽出點時間陪她一會。
而今天,飯菜都涼了,玉宣帝還是沒有過來。
左等右等,只等來了玉宣帝身邊的常侍。
常侍提着宮燈,朝柳雲熙笑着道:“娘娘,今天皇上來不了了,您先用膳吧!”
柳雲熙面色暗了下來,問道:“皇上呢?”
常侍光是打哈哈,不肯透露。柳雲熙遞了一個眼神給姚嬤嬤,姚嬤嬤上前塞了一定賞銀給常侍,常侍才道:“皇上今晚在流芳齋那,陪着南詔公主。”
“南詔公主?”柳雲熙的柳眉一蹙,“臣妾記得太后已經下旨讓她去跟南陵王聯姻了,怎麼皇上還會留在她的身邊陪她?”
常侍搖了搖頭,“奴才這就不知道了。”
等常侍出了門,柳雲熙還將眉頭蹙着,“這倒是一樁稀奇事!姚嬤嬤我們出去看看,那南詔公主到底是生得什麼模樣,能一下子將皇上的魂都給勾沒了!”
姚嬤嬤盯着柳雲熙的肚子看了一眼,“娘娘您就快生了,還是留在宮裡安心養胎吧!”
柳雲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中光芒四起。
她這個肚子根本生不出任何東西來,以爲能憑藉龍子能多留住玉宣帝幾晚,結果還是事與願違,讓名不見經傳地南詔公主佔了寵。
“怕什麼,先去看看再說!就算我們不急,鳳棲宮裡的那個怨婦也會着急,倒不如去看一出好戲。”柳雲熙涼涼道。
姚嬤嬤知道自己說再多也無用,找了一件披風給柳雲熙蓋上爲她遮涼。主僕兩個提着燈出了春月殿。
走到快靠近流芳齋的宮路上就遇見了被擋回來的王皇后。
“喲,這不是皇后娘娘嘛!剛剛從流芳齋裡出來呀?”柳雲熙挺着大肚子湊上前道。
“柳雲熙你再受寵也不過是個妃子,有什麼資格這麼同本宮說話!見了本宮竟不行禮,是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王皇后怒氣衝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