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玉不耐煩地打斷她們,“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們擔心什麼!”
“公主,我們……”還沒等靈秀,靈慧說完。
赫連玉的眼睛一閃就道:“你們去找一把劍,我要跳落花劍舞!”
落花劍舞是什麼舞?她們怎麼都沒有聽過。
“公主,用劍跳舞會不會傷着自己?要不我們換成綢帶吧!”靈慧擔心道。
“讓你們去找,就去找!若是用綢帶跳,跟尋常的舞相比又有什麼區別?我要做到與衆不同,這樣才能引起他的主意!”赫連玉信心滿滿道。
王府裡面誰能把劍給赫連玉,找了幾天也沒能找來一把劍,不得已之下赫連玉只能讓靈秀,靈慧幫她削了一把木劍。
用這把木劍,赫連玉在自己的屋中練了好幾天的舞蹈。
靈秀,靈慧都覺得不錯,赫連玉自己也有了幾分信心。
只要能跳出一曲別緻的舞蹈來,就一定能獲得他的稱讚與駐足。
……
幾日之後,君頤與柳雲錦在王府的後花園中慢步。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赫連玉只看見了君頤,沒有注意到他身後的柳雲錦。
一見他來了,赫連玉就催促着靈秀,靈慧趕緊吹簫彈琴營造出意境來。
果不其然,君頤在聽見樂音之後停下了腳步。
在琴聲之中,赫連玉緩緩而出,穿着寬大華美的舞裙,一舉一動,歌舞翩躚,宛如月下的仙子。
她揮舞着手中的木劍,輕搖慢晃,柔美有餘,卻顯不出劍氣罡硬之態。
一會的功夫,赫連玉跳完了,收回了手中的木劍,撲閃着纖細的羽睫,款款地走到了君頤的面前,小聲問道:“王爺覺得此舞如何?”
君頤垂眸望着面前嬌怯又期待的赫連玉,轉身問柳雲錦道:“娘子,你覺得如何?可有你當年的風采的萬分之一?”
赫連玉瞪大了眼睛望着從君頤後面走出的柳雲錦,“她怎麼也會在這?”
柳雲錦笑問她,“爲何我不能在這?難道南陵正王府成了你的地盤?”
“不是!”赫連玉咬脣說了一句,早知道柳雲錦也在,她就不這麼着急地跳這曲舞了,她只想跳給君頤一個人看。
“赫連玉,你聽過一個詞叫‘畫虎不成反類犬’嗎?”君頤問了她一句。
赫連玉雖不能完全明白意思,但也知道這絕對不是一句好話!虎和犬根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赫連玉抿緊了嘴脣,難以壓抑失望地問道:“我真的跳得很難看嗎?我已經練習了很長時間,甚至連腳趾都磨破了,我就是想跳給你一個人看。”
君頤冷誚地望着她,“別費那些心思了!這樣只會讓本王一再地看笑話。第一眼不會愛上的人,以後永遠都不會愛上。”
他家小娘子就是他第一眼相中的,當年她跪在大殿之中不驕不躁,沉穩有度,那雙眼睛泛着狼性的光澤,像是一隻有待馴服的獵物。
赫連玉擡頭望着他,剔透靈動的眸子中泛起水霧,“爲什麼不會愛上?我也很愛你,我也同樣姿容出色,能歌善舞。”
話句話而言,就是她哪兒都不比柳雲錦差。
君頤懶得跟赫連玉解釋,直接從她身邊走過。
柳雲錦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停下了腳步,“赫連玉你知道緣分嗎?有些事情是天註定的,跟你的容貌才情沒有一點關係。是你的註定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你費盡心思也得不到。天下容顏絕色,能歌善舞的女子不在少數,而他卻並沒動心。一再地強求,很多時候只會傷人傷己。”
慕容婼,雲耶……這樣的例子還不夠多嗎?可是被情愛慾望矇住眼睛的女人,就像是勇往直前的瞎子,你喚不醒她們,也攔不住她們。
赫連玉聽完之後盯着她,有些不服氣道:“可是我比你尊貴不是嗎?我是南詔的公主,而你只是個柳家庶女!”
“身份能代表得了什麼?你若真是金枝玉葉的南詔受寵公主,也不會送來東陵和親,不過是一件送來的禮物,又何有可驕傲的?”柳雲錦省視着她,脣角凝着淺薄笑意。
赫連玉漲紅了臉,捏緊了自己的手心。
“能從柳家庶女變爲今日的南陵王妃,都是我一步步努力的結果。赫連玉,可能我沒有你身份高貴,但我必然比你有尊嚴。你可以模仿我的落花劍舞,模仿我的一切,但你模仿不了我的人生,我的尊嚴!”
赫連玉沒有勇氣擡頭去看柳雲錦的眼睛,她自以爲擁有的一切,都在她的面前顯得那麼的渺小,微不足道。
“另外……”柳雲錦提醒她,“別再靠近那間屋子,那屋子裡面關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篡奪別人身體的怪物。”
赫連玉剛來南詔不久,並不可能知道落花劍舞,她是柳家庶女這些事情,肯定是有人暗中提點她。
能知道這麼多的,只有慕容婼那個怪物。
赫連玉打了一個寒顫,她莫名想起那間屋子裡面傳出的鐵鏈聲。
柳雲錦也走遠之後,靈慧,靈秀才從樹影后面走出來,問道:“公主如何?王爺他有沒有讚美公主的舞姿?”
赫連玉羞憤道:“不要再問了,我們收拾了東西回去。”
她發現自己費盡心思,也只是讓他看了笑話,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這就麼放棄嗎?看他跟別的女人伉儷情深,永遠都沒有她插腳的餘地?如果是這樣,她寧可當初沒有遇見過君頤。
心不動,心不痛。
“公主……”見公主還站在原地,靈秀又叫了一聲。
赫連玉纔回過神跟着靈秀,靈慧回了漱玉閣。
“公主,您還是放棄了吧!”靈慧好意勸道,“至少我們留在王府之中還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放棄嗎?”赫連玉有些猶豫,她知道自己現在還做不到。
她還沒有真正絕望,總覺得有那麼一線可能,能留在君頤的身邊,“我還想再試一試!”
……
玉宣帝二百一十三年,年關,大雪。
這一年極是苦寒難耐,宛若一種不要的預兆。
大雪封了整個安泰城,皇宮之中銀裝素裹,往日粼粼的琉璃瓦都藏在了極厚的白雪之下。
民間的木炭已是高價難尋,城外凍死的流民更是不計其數。
百轉紅柱的遊廊間,宮女們踩着鞋底厚的積雪小心而過,手中捧着剛熬出來的湯藥,一共有十幾味之多,人走過,白雪都沾上了藥香味。
外面滴水成凍,鳳儀宮中卻溫暖如春,火盆從殿內排到了殿外,有專人看守着,不時地往裡面添上無煙的金絲木炭。
“皇奶奶藥來了!”慕容玉從宮女手上端過白玉的小碗,倒了一小盅濃褐色的藥湯。
燦金色的簾子掀開,宮人扶着常德太后坐了起來。
太后從慕容玉的手中接過小碗抿了一口,“這藥不用送了……”
說罷,幾聲虛弱的咳嗽響起。
慕容玉端着碗,泯然不語,只有拖着碗的手指微微發白。
“哀家吃再多的藥,這身子也不會好了,時間到了!便如那千年古木,早已從裡面腐朽了。”常德太后手垂下,握住了慕容玉的手。
“皇奶奶……”溫潤的聲音凝着急切。
“不用再勸了,哀家的身子哀家最清楚不過!”太后淡淡地笑了起來,“哀家把一聲都獻給了東陵王朝,哀家不悔,哀家創造了一個安平盛世。但創業難,守業更難,哀家擔心,哀家去後,這百年基業會毀於一旦。”
慕容玉沒有說話,只覺得太后話中有話。
太后繼續道:“哀家覺得你有治世之才,可惜歷來祖宗規矩都是立長不立幼,哀家若將慕容武的太子之位廢去,改立你爲太子,只會引得朝堂動盪。”
慕容玉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我從未生過奪位之心。”
“不!”太后搖了搖頭,“哀家要你去爭!哀家不能把皇位給你,但哀家還是希望你能頂替哀家的重任,將東陵的盛世延續下去。”
“奶奶!這……”這是要讓他跟大哥去搶皇位嗎?
“你們都退下!”太后屏退衆人之後,纔拿出了一個木匣子,用特殊的方法將它打開。
木匣子之中放着一疊子兌票,上面壓着一塊玄鐵打造的令牌。
“王家在東陵各處都有錢莊,只要你拿這些兌票過去,你想要多少銀子,他們都會給你。另外這塊玄鐵令牌能統領王家設下的秘密軍隊。哀家一直能把持朝政,無人不服,少不得哀家孃家在後面的扶持幫助。當然,哀家也許了他們不少好處。政治就像是買賣,需得雙方得利。”
太后一擡手,將木匣子遞到了慕容玉的手中,“許是哀家自私了些,有爭鬥就會有成敗。哀家希望玉兒你若是贏了,能登上皇位的話就給武兒留一條活路,他到底還是你的親哥哥。”一生殺伐果斷的常德太后,說到此,忍不住淚溼眼眶。
這皇城就像是個鬥獸場,血腥角逐,總沒有停的那一天。只要皇位還在,總有無數的人虎視眈眈。
血染王座,白骨成山。
慕容玉捏緊了木匣,眉頭微跳,他不想去爭這皇位,但他又不得不爭……
爲了不負太后所託,爲了報復君頤的奪妻之恨,爲了搶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