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正說着,福順公公一路小跑過來,擡手擦了擦腦門子上細密的汗,笑嘆道:“這個地方倒是涼快僻靜,只是讓奴才難找!”
清婼一眼認出他是太后身邊伺候的奴才,想起常嬤嬤剛剛和她說的一番話,生怕太后要對南陵王不利,上前一步,急切道:“是不是皇奶奶召我?”
福順站穩了身子,喘了幾口氣才道:“是也不是!太后娘娘尋着了一個好去處,可以避暑納涼,請公主移駕過去賞蓮花。”
聞言,清婼才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是關於南陵王的事情,就好……
福順的眼睛一轉,這纔看清清婼公主身邊的柳雲熙,有些納悶。清婼公主一向自視甚高,最看不上小門小戶出來的小姐,今個怎麼轉了性子和柳家的小姐坐到了一起?
主子的事情,他哪裡敢多問,更何況是清婼公主這樣刁鑽跋扈的主子。
只拱手做了一個順水人情,“要不柳家二小姐陪着公主殿下一起去吧!荷花池那邊涼風習習,談天說笑也暢快些!”
“她自然隨本宮一起去!福順公公在前面帶路”清婼公主不耐煩道。難得這個柳家小姐說話合她的心意,她自然是要帶在身邊。
柳雲熙一喜,眉梢微挑。她這一步棋果然沒有走去,如今清婼公主已經完全信任她了,到哪都要帶着她去。她要利用清婼公主的信任,得到更多的東西!
“走吧!”清婼懶懶道,一手搖着手中的金羽扇子。
身後伺候的小太監全安一點不敢怠慢,打着傘,步步不落地緊跟在清婼公主的身後。
……
荷池深處,芳草如茵,樹影婆娑。寂靜得有些怕人。
如煙裙角垂落在芳草之上,柳雲錦頓住了腳步。空氣中彌散着一縷若有若無的殺意。
森森樹林間,一隻漆黑的大鳥被驚起,發出一聲刺耳尖銳的嘶鳴。
是想取她的性命?鳳眸陡然生輝,萬千光輝燿然浮現。
轉瞬間,風聲已追至,帶着雷霆萬鈞之力打向柳雲錦的後背。這一掌若打下,頃刻間就能震碎她的經脈,取了她的性命。
想不到皇宮之中還隱藏了這樣的高手!但是她還不想死!
就在掌風拍向她後背的那一瞬息,紅脣翹起,勾魂一笑。身子滾落,一招兔起鶻落輕而易舉地躲過了背後襲來的一掌。
身子順着山坡滾了下去,這一滾一落,幾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量。她本不會太多的武功,只是出於靈魂深處的敏銳,下意識地躲過了這致命一擊。
灰色的身影如跗骨之蛆,被網紗蒙面的臉上只露出一雙犀利微涼的眼睛。一瞬間的相對,柳雲錦只想到了荒原上能食人血肉的鷹隼。
這雙狹長幽冷的眸裡劃過一絲驚愕,他想不到一個弱質女子,竟然能躲過他的致命一招。
“你是誰的人?”柳雲錦坐起了身子,面對這樣的絕頂高手,她能逃過一次,但絕不可能逃過第二次。
鳳眸幽冷如霜,無驚無懼,如同一面詭異的鏡子,能照出任何人心底的秘密。
“你的眼裡沒有恨意,沒有殺戮,只有漠然。看來你的手上已經沾染過不少鮮血,做一名無情無慾的殺手,你非常稱職。柳雲熙雖然恨我入骨,卻還請不起你這樣的殺手。太后……倒是有些可能,但我實在想不出她要殺我的理由。所以你也不是太后的人。”
她緩緩站起身子,甚至面對一個隨時會要她性命的殺手,還能不緊不慢地撣去裙裾上的草葉。
冷月眯起了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希望能從她臉上找到一絲的畏懼不安。但是令他失望了,少女豔若芳菲的臉上,只有冷意與鎮定。
那雙冷澈入骨的眼睛,竟讓殺人無數的自己也生出了一絲寒意。
少女淡笑望着他,紅脣勾勒,笑容詭豔而嘲謔,“我與你素不相識,也無仇恨。你敢不問我的身份,就朝我痛下殺手。放眼整個東陵,敢如此放肆恣意,不管後果的,就只有南陵王了!你應該是他的人吧……”
冷月陡然一驚,對上柳雲錦洞若秋水的眼睛,殺意頓生。
他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做,居然就被她輕而易舉地識破了身份。既然這樣,她就必須死!
袖子一震,觸動了裡面的機關。冷月的手中多出了一雙彎月鐮刀。
灰衣下的手腕飛快地轉着鐮刀,一雙彎月刀刃泛着血色寒光,耳邊只有破空而來的尖銳聲響。
柳雲錦一動未動,只靜待某人出現。
她在賭,賭南陵王聽到她的話之後,會對她產生一點興趣,會留下她的命。
“住手冷月!本王允許你傷她了?”清貴的聲音如寒玉相撞,冷漠之中帶着無上尊華,遙不可及。
眼前多出了一個人影,玄色錦衣,上面繡着詭異鮮紅的彼岸花。他背對着自己,一雙完美如同白璧的手,輕而易舉地捏住了尖銳的刀刃。
隨着他的到來,一股霽月寒香隨風散開。
“屬下只是按照主上的命令行事,清理任何打擾主上休息的人!”冷月瞬間單膝跪地,一雙狹長冷漠的瞳中夾着惶恐。
能讓這樣的無情殺手都產生畏懼,南陵王果然是一匹嗜血殘暴的惡狼。
“嗯……”只聽他慵懶淡漠地應了一聲,“本王素來喜歡她的那雙眼睛,差一點就要被你毀壞了。死人的眼睛黯淡無光,只有在她活着的時候取出來才最美……你說吧,本王該怎麼罰你?”
“屬下會去暗牢領罪……”冷月答道,聲音並無波瀾。
像他們這種被南陵王一手培養出來的殺手死士,就算是被當場活剝了皮,也絕不能有一點違抗,也不能發出一丁點的求饒。
想要伺候王爺,就要把頭顱系在褲腰帶上。
灰衣的殺手憑空消失,來的時候悄然無聲如同一道影子,消失的時候同樣靜謐無聲,彷彿從沒有存在過。
她想不到南陵王手下的人武功已經到了如此境界,天下還有他想殺而殺不到的人嗎?難怪太后會一直將他視爲眼中釘,肉中刺。
“小狼崽想不到這麼快,我們就又見面了……”潺潺動人的聲音,如同古琴撩撥。
小狼崽?她什麼時候被取了一個這麼難聽的綽號?
遠山黛眉微不可見地皺了皺,一臉的嫌棄。
“看來你並不喜歡本王給你取的名字,小狼崽是不是?”十三骨的玉扇毫不憐惜地挑起柳雲錦的下巴,玉扇冰冷,被渾然似雪的修長手指握着,彷彿融爲一體。
我是小狼崽?你是什麼?無惡不作的大尾巴狼!
鳳眸一閃,一抹鄙夷的神色快如閃電地閃過。這張近乎天人的面容,與她鼻息相交,幾乎要貼在了一起。
這張如畫面容上每一寸都是極美,那一雙琥珀色的異瞳閃着琉璃纔有的冷芒。
他凝視着自己,漠然清冷,還有着一絲興趣。彷彿在看手心裡想要反抗他的小獵物。
柳雲錦身子微微顫了顫,被殘暴冷血的狼王盯上可不是什麼好事!他這眼神分明是想將自己吃拆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