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大的手才碰到她的衣角,柳雲錦就彷彿腦後長了眼睛一般,冷笑着開了口,“管事何必這麼急不可耐呢?等到了祠堂那兒,我就是插翅也難飛了,管事你想怎麼樣都行……”。
姣好的脣邊淺淺地勾起姝麗動人的笑容,配上她那雙微涼的眸子,竟有種蠱惑人心的美,好似從山野中走出的妖狐。
“嘿嘿”劉管事淫笑幾聲,“要是你早這麼乖覺聽話,我也不會打算將你賣到窯子裡面去。看你這細皮嫩肉的,只怕扛不住幾天就會死在牀上。”
“得了太后的賞識又有什麼用。庶女的命就是賤,只要主母一句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劉管事湊了過來,腆着臉說道。身上的臭氣都能聞得一清二楚。
柳雲錦蹙起了眉宇,鳳眸清淺如同含着一層冰冷的水汽,幽幽地盯着劉管事的這張不可一世的臉,“不知管事知不知道一句話叫做,鳳凰再落魄也是鳳凰,麻雀再高貴不過還是隻麻雀。我的命賤,你這做奴才的命不是更賤。”
“你!”劉管事一陣氣悶,三白眼瞪得老大,“好……牙尖嘴利是吧!等我拔了你的牙,看你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溼潤的晚風中傳來一陣青檀的香氣,這條路靠近平善堂的西廂房。
這麼晚老太太已經睡下,平善堂裡沒有一點光亮透出來。
脫險的機會就在這麼一瞬,錯過了她就只能永墮地獄不能超生。
目光沉了下去,幽冷不見底。晃動的燈影照進去,便如浮在深井中的月光。她的心跳得飛快。
剎那間,柳雲錦重重推開身邊的劉管事,穿過草叢朝着平善堂的方向飛奔而去。同時,她大聲尖叫了起來,“奶奶,救命!”
手指飛快拔下了頭上的髮簪,一頭烏黑的長髮凌亂垂下。一咬牙,她將自己裙裾上的腰帶也解了下來。奔跑的時候隱約可以看見裡面雪白的中衣。
這幅狼狽不堪的樣子,很像是被人欺凌過。做戲就要做足了不是嗎?
一抹詭豔的冷笑浮在她的脣邊。
“還不快去追!”劉管事反應過來之後,氣急敗壞地大叫起來,帶着幾個健壯的家丁就追了過去。
眼見離平善堂越來越近,柳雲錦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舌尖,鮮血溢滿了整個口腔,疼痛傳來,她擠出了幾滴眼淚。
“奶奶救我!”尖利又絕望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夜空。
熟睡中的老太太像是有感應一般,猛地從夢中驚醒,“是誰在叫我?”
“奶奶,奶奶……”平善堂的大門猛然被人急迫地敲響,連許嬤嬤也被驚醒了。
“怎麼回事?這麼晚了誰會來……”許嬤嬤望着老夫人,神色好奇又帶着幾分害怕。外面悽慘的女子叫聲,就像是女鬼索命的聲音一般。
老太太迷迷糊糊地望着大門口,“這個聲音聽着像是雲錦丫頭,你聽聽是不是?”
許嬤嬤細聽了一會,才啄米般的點頭道:“還真像!難道是大小姐遇到什麼不測了?”
“趕緊開門去看看”老太太披了一件衣服就急切要下牀,許嬤嬤趕緊上前一步扶住了。
“老夫人不要急,以免摔着”許嬤嬤好心勸道。
老太太一下子就甩開了她的手,“不急?你要我怎麼不急!柳家這麼久就出了這麼個有用的孫女,我還指望她能光耀門楣呢!萬不能出一點事情。”
不一會平善堂的大門就打開了,老太太剛一出現在門口,一個嬌小受驚的身影就撲進了她的懷裡。
“奶奶救命啊!這些人他們要害我!”柳雲錦抱緊了老夫人,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死都不願意撒手。
許嬤嬤看清了外面的人,帶頭的是府裡的劉管事,身後還跟着幾個高大的家丁,手裡都握着一盞燈籠,似乎是在趕夜路。
劉管事的手裡還有一截粗麻繩,感覺到許嬤嬤的視線之後,劉管事訕訕地將麻繩塞入了衣袖中。
“怎麼回事,孩子定定神,好好說!”她還記得早上柳雲錦剛來拜見她的情景,小姑娘言笑淡淡,極有教養,對她也很是敬重。
怎麼一轉眼,就又驚又怕,滿臉是淚地躲在她的懷裡?
柳雲錦定了定神,小手依舊緊緊握着老太太的衣袖,聲音小小地哽咽不止,“奶奶這些人綁了我要去祠堂,那個劉管事他還輕薄我!”
“什麼?”老太太如雷擊,頭一陣發暈,“當真如此!”
她以爲家風嚴謹,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一個下人也膽敢以下犯上,還對大小姐動手動腳。真是不要命了嗎?
“雲錦不敢騙奶奶,奶奶要救我啊!”她哭得雙眼通紅,膽怯惶恐的樣子,如同一隻受驚的小兔兒。
落在老太太的眼裡,一陣心疼。
說話間,柳雲錦小心攥緊了衣帶,生怕裡面的中衣會露出來。
許嬤嬤向來慈善,聽到這樣的事情,既憤怒又心疼,“老夫人,小姐這會子哪會說謊。你瞧她頭髮衣服都亂了。大家小姐哪有拿自己名聲開玩笑的。”
“我可憐的孩子!”老太太憐愛萬分地抱緊了柳雲錦,“讓你受苦了!我這就要了這個吃了豹子膽下人的命。你就放心吧,這件事絕對不會傳出去的。”
這樣的事情一旦傳出去,她的名聲就會盡毀。
劉管事和手下的家丁都跪了下來,不停磕頭道:“老夫人饒命,我們也只是奉命辦事。就算給奴才十個膽子也不敢去冒犯大小姐啊!明明是大小姐怕被責罰,就用這種辦法來害奴才。還請老夫人明鑑!”
“奶奶,我沒說謊”柳雲錦緊緊地靠在老夫人的身邊,嬌小的身子還在顫抖不停,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他們若是要押我去祠堂受刑,爲何大早上不來,偏偏晚上將我帶過去?祠堂那裡又黑又偏僻,萬一有幾個歹人在那等着,孫女也就沒命再回來見奶奶了。”
老太太聽得連連點頭,許嬤嬤也在一旁幫襯道:“就是這個理!而且責罰主子這樣的大事,都沒人來知會老太太一聲,就敢私下動手了。只怕真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老夫人,這是大夫人命令我們去做的!我們哪裡能知道”劉管事磕頭辯解道。
柳雲錦好不容易止住了抽噎才問道:“主母爲什麼要這麼做?雲錦不知何處冒犯了她?竟要大晚上將我綁過去。”
“綁過去?”老太太重重咳了一聲,差一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反了!當真是反了!何氏她好大的膽子!真以爲自己是何家的嫡女,連我這個老婆子都不放在眼裡了。”
“我哪敢綁大小姐,這明顯是大小姐亂說的!”劉管事反駁道,神色猙獰帶恨地盯着她。
許嬤嬤毫不客氣打斷了他的話,“老奴將你手裡的麻繩看得清清楚楚,那你告訴老奴,這麻繩是用來作甚的?請大小姐去祠堂,還用帶着麻繩?”
“這……這”劉管事一時想不到搪塞的藉口,一雙吊白眼四下亂轉着。
“我們只是下人,這麻繩也是大夫人讓我們備下的!”劉管事一橫心,只想將自己摘出來。
看他這幅貪生怕死的市儈樣子,柳雲錦覺得一陣噁心。裝作無辜問道:“輕薄於我,難道也是大夫人的吩咐?”
劉管事擡眼怨恨地盯着柳雲錦,腮幫子咬得緊緊的。
“奴才真的沒有輕薄大小姐,不知大小姐爲何要血口噴人。我知道小姐恨我,但我們這些奴才只是奉命辦事”劉管事收回了眼神,聲音有些陰冷。
“奶奶,他輕薄我的事情,後面幾個家丁都看見了。他們怕您責罰都不敢說,只要加以刑罰,他們肯定不會再有所隱瞞”柳雲錦揚起哭紅的小臉,一臉認真,當真是毫不退讓。
幾個家丁都瑟瑟發抖起來,柳家處理下人的刑罰很是嚴厲苛刻。就算他們有命活下來,也會落下終身殘疾。
跪着的劉管事捏緊了手指,他小瞧的柳雲錦,以爲她只是個交了好運的稚嫩小丫頭,沒想到她竟是這樣的心冷,狠毒。
“我,我似乎瞧見了”一個家丁經不住心底的恐懼,說出了“實情”。
“行了”老太太止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無奈地拍了拍柳雲錦的小手,憐愛道:“傻丫頭這件事鬧大了對你沒有一點好處。這些人一個都不能留着。”
只有死人才會永遠封住嘴。浸淫宅內之道多年的老夫人眼裡露出一絲精光。她向佛多年,好久都沒有開過殺戒了。
爲了她這個寶貝孫女,也不得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