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戚靖瑤轉過身去,沈淮饒有興致地看着她長衣修身的高挑,小管的咖啡色長褲,棕色漆面的高跟鞋,叫人看一眼背影,就知道眼前此人是個美人,他咂咂嘴,繼續“犯賤”地說道:“看樣子,戚部長是要去徐城啊,郭副市長約我中午在市裡一起吃飯,不然我倒想送戚部長一程呢。要是戚部長回市裡,倒可以坐我的順風車。”
戚靖瑤氣得要找東西抽這麼混球,合起手機,轉回家冰冷地瞪了沈淮一眼,剛要拉開車門進車,但轉念聽明白沈淮的話外音,心裡咯噔一跳:郭成澤這就迫不及待地找上沈淮了?
之前很多事情都還只是猜測,但沈淮話外音裡透露出來的信息就太大了。
郭成澤既然這麼迫不及待地約沈淮見面,那就說明郭成澤以及郭成澤背後的徐沛,已經有足夠自信在這件事情掌握絕對的主動。
想到這裡,戚靖瑤頭痛的要炸開來。
是什麼讓徐沛、郭成澤有這樣的自信?
這一切還不夠簡單嗎?
徐沛親自部署對周辰西的抓捕,他們本來就猜測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麼簡單,猜測徐城市局經偵處抓捕周辰西歸案,冰結東江證券投資部賬戶進行調查,很可能會讓徐沛抓到更多借題發揮的把柄。
現在可好,都不用費心再去猜什麼了。
看沈淮趴在車窗上笑眯眯地眼睛,戚靖瑤也能知道,在別人眼裡沈淮是個性子暴躁、囂張跋扈的人,但同樣不能否認他的狡猾——他這副恨不得把舌頭伸出來舔的樣子,不正說明他也已經從周辰西被抓這件事裡嗅到叫他興奮地血腥味?
戚靖瑤暗自頭痛,又情不自禁地去想。
爲什麼是郭成澤約沈淮在東華見面?沈淮既然昨夜就在徐城,也在徐城聽到消息,爲什麼不留在徐城觀望形勢,而是急衝衝地趕回來跟郭成澤見面?
難道說,他們就算想從這件事件裡去攫取利益,還是想控制在東華的層面進行,無意肆意的擴大?
戚靖瑤遲疑地盯着沈淮的臉,想從他這張算是相當英俊的臉上看到更多的消息出來,奈何沈淮眯起眼睛而笑的樣子,實在猥瑣得叫她沒有什麼好感。
不過,她也知道,她的猜測是合理的。
周辰西涉案被捕,東江證券投資部的賬戶及交易記錄冰結備查,意味着此前聯合多家證券公司操縱資華實業股價的事情將難以遮掩。
此事所直接引起的嚴重後果,就是資華實業的增發融資方案流產,但天益集團及金石融信具體會被拖進去多深,則要看背後交鋒或者說妥協交易的結果;他們這邊也不是說沒有推出替死者承擔一切罪責的可能。
只要徐沛的頭腦還是清醒的,只要他沒有狂妄到憑藉此案將趙秋華或胡致遠、胡林父子拖下水,在新省委書記鍾立岷是平衡派的前提下,這件事在省裡掀起的風波都可能會很有限。
資華實業此次搞增發融資,最直接的誘因,還是郭成澤與陳寶齊爭奪推動沿淮海灣經濟帶北進的話語權,繼而才涉及到金石融信的北進,繼而才涉及到徐沛與趙秋華的明爭暗鬥。
倘若徐沛不想在省裡掀起什麼軒然大波,所有利益爭奪自然就又回到東華來,回到推動沿淮海灣經濟帶北進的話語權及主導權的爭奪上來。
推動沿淮海灣經濟帶北進,推動新津港建設發展速度,不僅是東華市未來經濟、政治格局的重心之一,也將是淮海省五年內經濟發展的熱點之一。
徐沛想要在未來五年時間就取代趙秋華,就能全面主持省政府工作,要做的工作還有很多。
新津港是郭成澤與陳寶齊的勝負手,又何嘗不是站在他們背後徐沛跟趙秋華爭奪的勝負手?
當初要不是意義重大,陳寶齊以及趙秋華也不會那麼用心的去說服金石融信的高層、說服胡家最終同意北進東華;卻沒有想到北進的步伐還沒有正式展開,就在資華實業增發融資一事馬失前蹄。
戚靖瑤猜測沈淮應是看透這些,纔沒有留在徐城觀望形勢,而是匆匆趕回東華;只是,沈淮爲何將郭成澤約他見面的事情相告?
戚靖瑤當然不會天真到以爲沈淮是好意提醒,在她看來,沈淮打的應該還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念頭。
資華實業增發融資方案流產之後,金石融信還要不要繼續北進東華,郭成澤與陳寶齊、徐沛與趙秋華重新迴歸到推動沿淮海灣經濟帶北移話語權的爭奪上來,誰到底會更佔優勢,現在還沒有什麼定論,也確實有沈淮渾水摸魚的機會。
沈淮這個沒有節操的人,他能選擇跟郭成澤一起渾水摸魚,只要他們這邊開價合適,未嘗不可以在這件事上,將他拉到這邊來。
沈淮是打這樣的主意嗎?戚靖瑤對此也有疑惑,但也覺得她沒有必要這時候再急吼吼的趕去徐城了,朝沈淮說道:“我恰好想掉頭回市裡呢,沒想到車壞在這裡。既然沈縣長這麼好意,那我就不另外喊車過來接我們了。”拉開車門,衝車裡說道,“瑾馨,我們先坐沈縣長的車回市裡,你把東西都拿起來,這破車先丟這邊,我讓人過來處理。”
沈淮原以爲戚靖瑤一人開車拋錨在路邊,沒想到瑾馨也在車裡,但見瑾馨下車來,那張叫他曾經魂牽夢縈的絕美面容朝這邊淺淺的溫婉一笑,叫他自以爲看淡世事的心沒來由的一緊,血液幾乎要凝固、心臟都爲之驟然一停。
沈淮這時候再沒有繼續調戲戚靖瑤的心情,下車來又坐到副駕駛位,讓戚靖瑤與瑾馨坐後排。
邵徵從後視鏡裡,好奇地打量戚靖瑤與戚瑾馨姊妹倆兩眼,真是幾乎沒有什麼分別的明麗臉蛋,精雕細琢而就。
“都說沈縣長是個體貼的人,這話真是不假。”戚靖瑤敏感的捕捉到沈淮的神情變化,自然不會放過扳回主動的機會,說道,“梅鋼與霞浦縣籌備渚江學院的事情,淮大這邊也一直是瑾馨在負責聯繫,沈縣長你是知道的吧?聽別人說沈縣長對渚江學院的籌備、建設工作非常重視,只是,我怎麼就沒有感覺到呢?”
戚靖瑤一邊提起渚江學院的事情,一邊打量沈淮的臉色變化,她心裡想:瑾馨應該是不認識沈淮,當然也不排除沈淮在某個場合偶爾見過瑾馨之後一直就惦念於心、念念不忘,這些年來爲她們姊妹倆單相思的男人多了去,也不差沈淮一個,但是,沈淮會是那種見過一面之後、就會對陌生女子萌生情愫的人嗎?
太多看不透的東西,叫她好奇心不減。
渚江學院的籌備,梅鋼及霞浦縣這邊主要由張文泉、汪康升二人負責,現在孫遜、周鈺又決定回國定居,絕大多數事情都不需要沈淮出面。
只是,跟淮大那邊的聯絡,沈淮一次都沒有露面,沈淮他自己知道他沒有辦法以正常的心態去跟瑾馨接觸,但別人的眼睛裡多少會覺得這種情形有些奇怪,會覺得沈淮對渚江學院的籌建工作,達不到他所說的那種重視程度。
從後視鏡裡看到瑾馨望過來的疑惑眼神,沈淮移開視線,定在空處看了幾秒鐘,才收攏來幾乎要崩散掉的神思,還是很難跟瑾馨說什麼話,但他回擊戚靖瑤的語氣不會弱,甚至更見凌厲:“待要戚部長都覺得我對一件事情重視了,戚部長會不會覺得這時候已經有些遲了。”
戚靖瑤剛以爲掌握到主動的俏臉,聽到沈淮這話,又繃回冷若冰霜的樣子。
戚瑾馨倒知道一些東華官場上的糾葛,故而對沈淮與她姐之間的脣槍舌劍,也是抱以淡然處之的態度,畢竟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工作糾纏到她姐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裡去。
她今天本來要回徐城的,即使靖瑤的車壞在半道,她也要坐大巴車回去了,之所以上車,也是因爲知道沈淮纔是推動渚江學院成立的人,想着以正常的人情世故,她也應該過來寒暄幾句,未料上車後沈淮跟她姐脣槍舌劍,將氣氛搞得極冷,也就沒有她說話的機會。
她卻沒有想到,這其實完全是她的緣故。
郭成澤上午在梅溪新區調研,約在唐閘區政府見面,車到市政府大樓,將戚靖瑤跟瑾馨丟下,沈淮就與邵徵往唐閘區而去。
戚瑾馨要打車去車站,買票坐大巴車回徐城;戚靖瑤則往市委市政府大樓裡走,去找陳寶齊,在過道里遇到高揚跟韓壽春從陳寶齊辦公室出來,問道:“陳書記在辦公室裡?”
“在。”高揚點點頭,又好奇地問道,“戚部長不是回徐城了?”
“車壞半道上了。”戚靖瑤說道,“徐城現在看來,我沒必要回了。我半道坐沈淮的車過來。沈淮剛從徐城回來,也沒有隱瞞跟郭成澤約好中午見面的事。”
高揚眉頭微鎖,戚靖瑤帶來的消息,衝擊力太強,他需要消化一陣子,沒有多說什麼,跟在戚靖瑤後面,往陳寶齊的辦公室走去。
韓壽春卻是想到一點,說道:“元旦前新津港及臨港產業規劃研討會上,郭成澤就提出要搞靖海公路的擴建方案,作爲嵛津高速修建方案的備選,那次他就拉攏沈淮站隊,看來,他們那次就已經盯上東江證券了。”
戚靖瑤停下腳步,想想還真是那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