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之後,全洛陽城傳得沸沸揚揚。百里緣殺人之事卻並沒讓官府有所動作。因而又謠傳出了另一個說法。那說法便是百里緣幕後的後臺是當今楚王殿下。面對這般要穿,楚王殿下也沒做出任何反駁的話,便被世人定下了罪。
只是此刻的百里緣已經沒有往日那盛大的名聲,漸漸少了不少客人,外人見了避而遠之。相反玉薌樓又成功成爲洛陽第一大樓。引得了不少客人,生意甚好。
姜雲妨一直睡到巳時才蠕動起身,桔子恢復如常,爲她更衣洗漱。兩人卻少有話說,若是桔子稍微做了些令她不順心的事,迎來的便是又大又罵。
桔子想她可能只是單純的受到了刺激,雖然不知道小姐是從何處回來,但是她時而情緒非常激動,想必受了不少罪。因而還是將昨日買來的花糕放到桌上,滿臉笑容相迎接:“小姐,這是你最喜歡吃的糕點,可要用一點?”
姜雲妨腳步頓在桌邊,看向那桌面上的糕點,面無表情,久久沒有動作。桔子心中大喜,果然小姐還是原來的小姐,不想正在欣喜忘懷的時候,那姜雲妨猛然面目猙獰,一腳將桌子踹開,哐噹一聲倒在地面,那糕點散落在地,滾入燈臺之下。
姜雲妨大步跨過去,狠狠地將那些糕點踩碎,就如在踐踏桔子的心一般,眼裡滿是狠厲。桔子愣在當場,不明所以。
“以後我以前喜歡的所有東西統統不要出現在我眼前,聽到沒有?”怒吼聲在整個承歡閣響起,桔子驚嚇之餘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是是是,小姐息怒。”
姜雲妨冷哼一聲,不再看那跪在地面上的人兒,轉身走出房門,像是想到什麼,猛然頓步,嘴角勿得勾起,那笑容彷彿惡鬼咧開的弧度,不曾回頭,冷聲冷氣的聲音卻傳入桔子耳裡:“對了,你竟然犯了錯,那怎能沒有懲罰呢?”頓了頓,在桔子心驚膽戰的情緒下繼續開口:“就在這裡跪着,直到我回來爲止。”
話落揚長而去。
桔子也霎時淚流滿面。
出了承歡閣之後,姜雲妨直接去了二房的院子,一路上也沒遇見大房的人,相對順利許多。
來到二房院子門口時,自裡面出來的丫鬟一眼便看見迎面而來的姜雲妨,霎時震驚,猛地跪在地上:“大小姐。”
姜雲妨未曾看她一眼,直接將目光放向院子裡面,那裡麪人煙稀少,清冷的很。
“起來吧,母……”突然頓口,乾咳兩聲:“二伯母在嗎?”相對平時的姜雲妨,今日的她呼喚孫氏的語調都柔和許多,那眸子裡閃着柔光。令跪在地面上的丫鬟明顯身軀一顫,頗爲狐疑的迴應:“二夫人在正廳用膳。”
姜雲妨點頭,擡腳便要走進去,那丫鬟連忙詢問:“要不奴婢先去稟報一聲?”就怕姜雲妨進去之後聽到什麼不該聽的,又要在二房硝煙瀰漫。
“不用。”姜雲妨直接回絕,大步凌雲般跨進院子,直接向正廳而去。人還沒到便聞到一股香濃的味道,沁入心脾,美不堪言。姜雲妨的步子不免更快,在一屋子人詫異的目光下出現在衆人眼前。
孫氏姜珉與姜雲捷三人正在同時將筷子放在桌面上的菜盤子裡,一聽門口的聲響,尋聲望去,皆是一臉怔愣。孫氏猛然反應過來,連忙吭了一聲,讓其他兩人也快速回神,收回筷子,放在瓷碗之上。
孫氏這才呵呵笑了兩聲,語調不鹹不淡:“大小姐這是有事?”
姜雲妨將目光定格在孫氏臉上,臉上的表情逐漸化爲高深莫測,站在門口遲遲沒有跨進這個坎,哽咽兩聲,開口:“母,二伯母,雲妨有禮了。”說着款款俯身。這一動作讓屋內三人又是一臉莫名其妙。
孫氏還是佯裝着訕笑:“小姐客氣了,不知小姐此次前來有何賜教?”她纔不相信姜雲妨來是跟她問安的。
姜雲妨還沒回答,姜珉先行站起身子,走到姜雲妨面前,臉上沒有冷暖:“錢莊還有事,我就先走了。雲妨你與你二伯母好生聊聊吧。”說着轉頭給姜雲捷使了個眼色,姜雲捷會意,連忙站起身來:“我也有事,父親,我隨你一起。”
說罷起身跟上姜珉,兩人轉即離去。
孫氏還是一如既往的看着姜雲妨,等待她的回話。姜雲妨猶豫片刻還是邁進門坎,牽強的扯出一抹淺笑,自顧自的坐在孫氏身旁:“雲妨只是來給二伯母請安的!”
孫氏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着,輕咳兩聲,一臉狐疑的看着她:“別裝了,有事就說。”前幾天才攤了牌,今日竟假惺惺請安,她死都不相信姜雲妨是這種人。
姜雲妨幽幽嘆息,目光逐漸凝重起來,那語氣也異常沉重:“若是我說我找到了姜雲柔,二伯母又當如何?”
一聽那三個字,孫氏的容顏霎時扭曲在一起,猛地一拍桌面而起,聲音尖銳刺耳:“姜雲妨,此時過去已久,你這般說是想嘲笑與我嗎?”她派了多少人尋找雲柔都沒能找到個結果,怎麼可能被她找到了。
姜雲妨毫不介意的呵呵笑出聲,垂着頭搖了兩下,開口繼續:“我並非嘲諷你,只是確實有了雲柔的消息罷了。”
孫氏略微狐疑的盯了她半響,她的模樣又不像是撒謊,莫不是真有云柔的下落了:“你想怎樣?”
姜雲妨了下脣,一抹狐妖媚子的笑浮上嘴角:“只要你死,那我便將姜雲柔接回來如何?”
承歡閣
一身翠綠色裝扮的女子急急忙忙闖入承歡閣,與此同時那緊張的聲音傳入整個樓閣:“桔子姐,不好了,不好了,”當屋子內時,看見跪在地面上的桔子,猛然止住聲音。疑惑詢問:“桔子姐,你怎麼了?”話音剛落,眼神睥見一屋子狼藉,瞬間捂住紅脣,不再言語。
桔子擡頭看着她:“小姐怎麼了?”眼裡浮現擔心。
“小姐,小姐,啊,她去找二夫人了。我怕小姐會做些什麼,桔子姐還是去看看吧。”話落猶豫要不要把桔子拉起來。
桔子眸光瞬間黯淡了下來,思量見阿銀帶着掃帚走了進來,一見屋子裡出現的另一個人,疑問:“怎麼了?”
桔子眼前一亮,突然將目光直射阿銀身上,激動不已:“阿銀,我還在受罰,你隨她去吧,幫幫小姐。”
阿銀雖然不是很明白,但還是點頭,將掃帚放在地面上,隨那丫頭去了。
孫氏磨牙,惡狠狠地瞪着眼前笑得一臉風輕雲淡的女子,恨不得把她掐死。想要說什麼又哽在嗓子眼發不出聲。
姜雲妨聊表失望,懶懶散散起身,拉了拉滑落肩頭的衣領,目光淡然的瞟了她一眼:“怎麼?下不了決定?”
孫氏不吭聲,那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姜雲妨幽幽嘆息搖頭,小巧的步子往前邁了一步,繼續道:“那算了,還是讓姜雲柔生死由命吧!”說罷作勢要離開,前腳剛邁出門坎,便聽到孫氏急忙叫住她。
“等等,如果你能讓我看見雲柔安然無恙,我便是死在當場也願意。”
姜雲妨收回前腳,那雙方纔還有些暗沉的眸子,逐漸溢上點點星光,紅脣微微擰起。笑意浮上眼簾:“母親,你果然還是在意我的!”
莫名吐出這句話,那身後的孫氏猛然一震,毫不掩飾的聲調,熟悉而又陌生,那背影微微顫抖,久久轉身,早已淚流滿面,卻含着幸福的笑意。
“你……你是?”孫氏不太確定的開口,那一瞬間她恍然看見眼前的女子並不是姜雲妨,而是她失蹤已久的親生女兒姜雲柔,可是那張臉。
姜雲妨擡起袖子拭去眼前兩行清淚,勿得衝上去,跪在孫氏面前,抓着那雙軟呼呼的手,高興不已:“母親,我是雲柔啊!”
“雲,雲柔?”孫氏瞪大眼眸,身行幾乎不穩,後退一步,那緊抓着自己雙手的小手有些冰冷,但那感覺卻無比懷戀。她是出現幻覺了嗎?明明這個人是姜雲妨的模樣。思量片刻,還是不太相信的甩開那雙手,向一旁挪了一步,躲避那雙含淚的目光。
“別,別以爲你這樣說我就會相信你,你一定在打什麼主意,我不會上當的。”說着準備離開這個地方。卻被姜雲妨一把抱住,沒能動彈。
“母親,莫要離開,你且回頭看看。”說着,單手附上自己面上,在那臉上摸索一陣,猛然扯起一角透明的膜皮,在孫氏的注視下,緩緩,那麪皮,露出裡面清秀、白玉般的容顏。
不是姜雲柔的模樣也不是姜雲妨的模樣。
“這……”孫氏已驚得不知所措,瞠目結舌般指着她手上提着的人皮面具。此刻她已完全不明所以。
“母親別急,女兒慢慢給你解釋。其實那日女兒落下山崖後毀了容貌,是恩人給了女兒這張臉,之後女兒便一直在楚王府養傷。”
“楚王府?”孫氏愈發丈二和尚莫不着頭腦,只覺得現在腦子一片混亂,信息量太大,難以接受。
此刻已不是姜雲妨的姜雲柔緩緩起身,點了點頭,將一臉疑惑的孫氏攙扶着坐在凳子上,而自己則是與她面對面坐着,雙手覆蓋在那雙微有些皺紋的手上,淡淡開口解釋:“其實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兒死裡逃生後便一直住在楚王府。直至昨日那姜雲妨被恩人綁到百里緣,女兒幸得機會與姜雲妨偷樑換柱,此刻女兒便是姜雲妨,姜雲妨便是女兒!”
孫氏頭痛扶額,眉頭深皺:“不,我都快糊塗了。那姜雲妨失蹤後是在百里緣?”那個十分有名的?!
姜雲柔淡淡點頭:“只是雖在百里緣也依舊狡猾,出手傷了客人不說,還妄想逃走。女兒的恩人便直接想出這等妙計,將女兒換了姜雲妨!這纔有機會與母親相見。”
孫氏狐疑的看着她,將人上下打量一番,雖然確實很像自己的女兒,但是那談吐之間像是換了個人一般,比往日沉穩許多。莫不是經歷太多,所以懂得的多了?
“如你所說,那真正的姜雲妨呢?”
話說到此處,姜雲柔那神情突然凝住,眼裡逐漸浮上絲絲嗜血的味道,嘴角神不知鬼不覺的擰成一道完美的弧度,那美麗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那自然是不得好死。”
孫氏猛然打了個激靈,驀然覺得自己眼前的女兒變化之大,連她這個爲母的看了都心悸不已:“莫不是那城牆上的人真的是?”是姜雲妨?昨日姜雲央火急火燎出門收的屍首,傳言便是姜雲妨,但後面楚王帶來了“真正的姜雲妨”後,那傳言便瞬間即逝。
姜雲柔歪頭,咧出一道天真可愛的笑容:“母親真聰明!”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撲通一聲,隨後便是一女子的尖叫聲。姜雲柔神色一凝,勿得從凳子上跳起,衝出房門,正巧看見一身鵝黃色衣裳的女子一瘸一拐的向門口逃去。姜雲柔冷哼,大步凌雲而去,將那女子一腳踹倒在地,猛地擡腳,將人踩在自己腳下。
“俗話說隔牆有耳,你這耳做的當真不夠熟練啊!”冷笑連連,彎下腰身,將在自己腳下的女子翻身而過,赫然是一臉驚恐的阿銀。
隨後趕來的孫氏一見,立刻慌了神:“這,這丫頭是大房的人。方纔的事莫不是被聽見了?”姜雲柔還沒說什麼,那阿銀立刻哭腔否決:“奴婢什麼也沒聽見,二夫人饒命啊,二夫人,奴婢真的什麼也沒聽見啊。”
一張可愛的容顏都被淚水模糊。
孫氏冷眼相對,明顯不信,再看向若有所思的姜雲柔,低聲詢問:“要不要把她……”
姜雲柔擡手,制止她接下來的話,搖了搖頭,眼裡驀然浮現一絲不懷好意的笑:“不急,這丫頭用處可大了!”說罷,周身的氣氛徒然冷了下來。連同孫氏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