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闔目微倦道:“不管你說什麼都好,你今生都是我的玉妃了,除非我不要你,否則你都是逃不脫這個名分的。”
他知道,她從不刻意討好他。是以兩人獨處時,夜總是那樣的深,那樣的靜。他也從不對她加以柔情蜜意,只在需要的時候纔過來,過上一宿或是半宿,而後不發一言而去。
似乎,這種簡單而近乎沉默的方式,兩人都覺得輕省許多。
她閒時總是一個人發呆,終日枯坐,身子雖然在湯藥的調理下漸漸好了,人卻一天不似一天精神。侍奉她的幾個宮人都心下無計,吳王將她留在身邊也有大半月了,雖說不是盛寵,可是隔三岔五的,還是會過來與她一同安寢。
平日裡雖然不多見,但每日她的起居飲食,他還是在心的,夜裡不管回來多晚,必然還是要隨口一問。
便是張興,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幾時又有見過,他肯對一個女子這般上心的?王府裡多的是美妾嬌姬,不過都是一時煙雲而已,他卻肯輕易給了她側妃的名分,她不知道,那是他身邊多少女子等候了多久的一個名號。
宮人便稱她“玉妃娘娘”,她不辯解,亦很少去應。
“玉妃娘娘,今日天氣好,不如去外面盪鞦韆吧!”一個姓趙的宮人,這樣在她身邊說來。
柳陰深處鞦韆架,纏金鎖子白玉環,她坐上去,不叫衆人推,自己拿腳輕輕一點,便高高的蕩起。溫軟的風從耳畔掠過,她原本面無表情,此時也開始忍俊不禁,清脆的笑聲散在半空裡,高過了牆頭,忽的看到牆外有人,她一下子止住笑聲,卻見吳王在那邊緩緩走來。
他嘴角勾起輕淺的笑容:“看來你還真是喜歡一個人獨處啊!”
她一時語住,只是緩緩在鞦韆上跳了下來。側身站過一旁,不再吭聲。
他輕笑了一聲,伸出手來,遞到她面前,她只得將手交在他手中。他驟然收緊,握得她痛不可抑,彷彿連骨頭都要被他捏碎,他臉上的笑容並未斂去半分,他俯身在她耳畔輕聲道:“這樣好的天氣,咱們上山去看紅葉吧!“
他的眼中閃爍着幽暗的光芒,彷彿有什麼東西依稀可見,她努力的試圖去分辨,但已經稍縱即逝,瞬息便不見了。
他攥着她的手,似是隨意而行。沿着漫石甬路一直向南,方轉過一帶竹林,遠遠望見一座青磚舊塔,塔影如筆,掩映着幾簇如火殷紅——卻是塔後兩株槭樹,葉子倒似紅得快要燃起來一般。
大融寺中有一方高大耀眼的寶塔,塔後兩株槭樹的葉子,紅得彷彿要燃起來一般,兩人攜手立在塔下,一時雙雙駐足觀望。她本作女兒家打扮,一襲月白衣裳,立在紅葉之下,更顯得身姿娉婷。
她仰面折了一枝紅葉在手,殷紅如血的葉子簇在臉側,更襯得臉頰隱隱如玉色一般白晰。吳王負手立在那裡,凝睇那塔影下的紅葉,不知在想些什麼,佇立良久,這才轉目道:“倒不曾見你穿過這樣的衣裳。”
她輕輕嗤笑:“王爺見過我幾回?“這話原是實話,只是此時此地說來,未免太過生硬。
好在他也不計較,只是專注於滿山的紅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