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凌灃走出陰暗的閣樓欄杆角落時,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副情景:一位素衣翩然的少女閉目佇立在不遠處的梅樹下,微風拂動她的衣襬,帶起一頭瀑布飛雲般絲絲輕柔的髮梢,白紗如霧,飄然出塵,恰似瑤臺仙子。
心中一動,手中的蕭卻並未放下。那一瞬,有一種忽然而至的叩問,在輕輕敲擊着他的心房。原以爲,此生註定孤獨,原以爲,她與自己擁有過的那麼多女人一樣,都是毫無意義的過客,抑或者,只是擦肩而過的淺淡緣分。
但爲什麼?原本已經靜如止水的心,會在見到她時就屢屢失控?暴躁與欣喜,那都不是屬於這顆早已冰封的心啊!
爲什麼?爲什麼……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主宰着此間的一切。這樣的相遇,無法解釋亦不能以碰巧來開脫。微風吹來,南宮凌灃的玄衣在夜色中更加清冷,寬大的衣襬向後掠去,與深遠的天邃融爲一處。
子靜在月下站了一會,只覺簫聲清幽動人,園中的一切猶如仙境月宮,瑤池在望,輕煙飄渺.....那意境令自己心醉。擡首回望天邊的明月,忽然有了一舞的興致。
於是輕移蓮步,漫卷雲袖,立於梅花樹間,順着簫聲,試了試踏音尋拍。微微擡手,側過腰身,劃出一小段的凌波微步。
纖手送往前去,月色雲袖微卷,足尖輕踮,子靜的身形在南宮凌灃看來比之往日格外高挑,格外輕盈,如春風中搖曳的柳枝,百花爛漫處蹁躚的蝴蝶。嬌弱中,卻無端亦有一種韌勁。
遠遠觀來,教人心生喟嘆與膜拜,不敢生出絲毫褻瀆。原來,舞者的靈魂,纔是決定舞曲意境的前提。子靜,註定是不屬於這個塵世的俗人。
“誰家今夜偏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子靜一邊舞動一邊暗自低聲吟哦,話音未落,忽然飄來縷縷清芬。紛紛揚揚的香屑,如繽紛落英,頃刻間便從頭頂灑了下來,落在發上,落在臉上,落在肩上。
子靜停住迴旋的腰身,漫漫伸手去接,幾片桃紅的香屑沾了夜裡的輕露,涼涼的貼在掌心。
“是誰?誰在樓上?”難不成真有仙子在窺視自己?子靜笑道,將腳跟踮起,仰頭向閣樓望去。只看見閣樓的斷裂處,原來竟種有幾棵桃樹,那些紛揚而下的花雨,原來就是清風興致所致,飄然吹落的。
夜色靜謐,簫聲頓止,四下寂靜的有如仙境,自然沒有人回答她的話。子靜仰頭向上望去,輕煙飄渺聚散不定,閣樓上卻是靜悄悄的。她忽然仰面輕笑,明知此處無人,而滿身的香屑卻又那樣真實。
她嗅着清香,收起舞亂的雲袖,細細撿拾了一些花瓣收在手中的絲帕內。看天邊月色已高,這才收拾了輕歌曼舞的心情,急急踏步離去。倉促中,原本收在雲袖內的一樣東西就此跌落於梅花樹底。
清風夜起,春蟲微鳴,淡淡的月色鋪滿了歸去的香徑。藉着被薄薄的雲片濾過的月光,子靜緩緩向湘雲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