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之女出門自然都是很多人擁簇,平時都是被嬤嬤丫鬟以及各種小廝保護的遠遠的,他們今天能那麼近看着,也是因爲對方帶的人不多,但是寧鬆知道,這樣的機會並不多。
沈亦然又怎麼會聽不懂他話裡的意思,他細薄適中的嘴脣微微蠕動了一下,那“高門”兩個字,在他嘴巴里頭慢慢嚼着。
高門啊,這門是多高呢?
沈亦然看着半空的斜陽照射過來,暖洋洋的黃色光亮,灑在他的身上,雖然暖,卻不及腦海涌現的人影笑容給的暖意。
他拍拍寧鬆的肩膀,說道:“得不到的人,是你,不好好努力,你也只能是個矮人了!”
他笑着離開,留下寧鬆在原地咀嚼着他的那句話。
矮人?
是啊,他年紀和自家大人差不多大,但是大人已經奮鬥到了六品兵馬司,而他,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兵。
想到沈亦然的奮鬥史,他現在才十七歲,就已經是個六品官,餘生還很長呢,想必,大人會一路高升的吧,到時候,可不就是高人了嗎?
寧鬆想到沈亦然失神看着那幾個漂亮姑娘的時候,嘿嘿的笑了聲,連忙跟上,嬉皮笑臉的打探着,沈亦然心裡的高門計劃!
沈亦然沒理會他,只賞給他一個白眼。
*
季雲笙回頭看着山腰上的方向,只見沈亦然和手下緩緩走下來,她連忙的扭頭,不敢再去看,生怕自己的眼神和對方交織在一起。
重生以來,她只要家人健康平安,其餘什麼都不怕的,但是,不知道爲何,當一次次的和沈亦然遇上,她突然慌了。
季雲笙發現,這輩子發生事情的軌跡,和上輩子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至少,上輩子她也只是在沈亦然當了永平侯之後,聽別人說了一嘴,然後瞭解到的,後來又見過幾次,但是都是不大熟悉的情況下相見的。
如今,她和沈亦然,居然在那麼年輕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了,這種感覺,讓季雲笙有點捉摸不透,因爲,她在害怕。
她知道,自己重活一世,生活軌跡肯定會因爲自己的阻撓而發生不一樣的變化,但是,她又對自己無法捉摸的未來,產生了害怕,特別是那雙深邃如謎的眼眸盯着自己的時候,她心臟都慢了半拍。
桃枝小心翼翼將她放在馬車上,宋玲在一旁囑咐着,季雲笙一一應承。
沈亦然遠遠的看着季雲笙被丫鬟連忙的塞進馬車裡頭,生怕遲些讓人看了去。
他們這一次前來寺廟,因爲是爲祈福而來,也不是什麼鬧市,就沒有戴面紗帷帽,就直接的來了,所以,突然來了那麼多穿着統一衣服的侍衛,丫鬟們,也連忙把自家姑娘給塞進馬車,生怕壞了閨譽。
沈亦然看着那車簾被急忙忙的放下,那一張俏麗的臉蛋,還烙印在他腦海裡。
他突然失笑,有些不明所以,怎麼一直會有那麼一張臉出現?
不過他的笑容只是一會就被他斂盡,沒有人看見,反倒是坐在馬車裡頭的季雲笙,好像聽到男人輕輕的笑聲,很熟悉。
她坐在邊上,掀開車簾,看
着外頭的風景。
不過好巧不巧,季雲笙看的方位,剛好是沈亦然站着的地方。
沈亦然正在盯着馬車前頭看着,眼神有些茫滯,所以季雲笙看着他的時候,他也完全不知道。
這是季雲笙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看沈亦然的臉。
之前的幾次,季雲笙也沒有多看對方,就算看見了對方的臉,也是匆匆移開,沒有過多的心思去注意對方臉上的表情神色。
如今,在沈亦然注意不到的地方,季雲笙小心翼翼的打量沈亦然,才發現,這個男子,未來的永平侯,其實長的,真的挺好看的,要比當初的溫齊還要好看。
雖然沈亦然是個武人,但是他沒有武人那樣的粗糙,秀氣的臉上,除了常年累月的太陽暴曬不如文人白皙之外,五官所展現的神情卻比那些文人雅士還要儒雅幾分。
沈亦然今天穿了一身藏藍色的直綴,映襯的他身體欣長,剛好不胖不瘦,很好看,這本來是很完美的,唯一一點缺點就是,藏藍色顏色顯黑,沈亦然本來就不白,這麼一映襯下去,人顯得更黑了幾分,不過卻很精神,整個人剛毅冷冽,猶如站立挺拔的松柏。
他的目光深邃,猶如漆黑的夜空,但是他眸子裡頭,因爲有陽光的倒映,又多了幾分亮光,目視前方,從容不迫,這點,季雲笙覺得,這是文人沒有的氣質,剛毅果敢。
也許是她注視的太久了,目光太灼熱了,被沈亦然發現了。
沈亦然突然的扭頭,剛好和季雲笙的視線撞在了一起,兩人皆是愣住,有些茫然。
沈亦然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變的紊亂,而那雙璀璨的眸子,早已經挪開,隨着車簾放下看不見了。
他突然回神,不知道剛纔是怎麼回事?
寧鬆跟了上前,他看着被手下制服的程婆子以及那幾個大漢,上前詢問清楚緣由,然後讓人帶着回衙門去。
至於季雲笙,他看了過去,讓一向臉皮厚的寧鬆上前,告知一聲關於這秋玲姑娘的處理方法,至於他,他突然有些不敢去靠近了。
季雲笙是聽外頭意柳傳來的話,她輕答了聲“嗯”,便和衆人離開。
她相信,沈亦然會把事情處理好,剩下的,她也不用擔心了。
馬車咕嚕嚕的離開,沈亦然在寧鬆的注視下,並沒有多看馬車的背影,只聽着聲音。
至於身旁的寧鬆,突然像發現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樣,喟嘆一聲,“大人,原來,那是太傅府的馬車啊。”
每家的馬車都有標誌,這是方便讓人在沒有見過的情況下,也能很好的認出對方的身份,寧鬆看到那個大大的一個季字,加上又聽到雲笙二字,難得聰明一回的他,自然猜測到,這京城姓季人家的貴人是誰了?可不就是太傅家嗎?
“那麼說來,那馬車裡頭的姑娘,就是太傅府的大小姐?季……”雲笙!
寧鬆的話還沒說完,卻看到沈亦然突然投過來的警告眼神,嚇的寧鬆後面兩個字沒敢念出來,最後咀嚼了一會,才說了個,“季大小姐……”
女子閨名不是誰都能喊的,特別是寧鬆
這麼一個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粗人,直接叫人家的閨名,損害別人的名譽,還會給自己招來禍端,這些,寧鬆都是明白的,他剛纔都是太激動了,沒想到,他居然看到了京城流傳的那個太傅府的雲笙姑娘!
“雲笙……”
寧鬆沒有喊出來的字,沈亦然自己莫名其妙的說了出來,那兩個字,就在他的脣邊,彷彿熟稔的脫口而出一樣。
等他說完,纔有些反應過來,有些懊惱自己怎麼會突然這般?
寧鬆沒有聽清他說什麼?連忙詢問,沈亦然依舊給了他一個白眼。
“把人送到衙門,看看怎麼回事,那個姑娘,聽說家裡還有祖母,既然她的父母亡故,那麼她的親事,應該自己做主!”
沈亦然說完話,就獨自騎馬離開了,寧鬆帶着幾個兄弟,將這些人帶走。
他們今天來這裡,就是爲了找尋線索,線索沒找到,倒是發現了這麼一樁拐賣良家婦女的事情!
很快的,這事情調查清楚了。
原來,秋玲是來投靠姨母,姨夫家和這個王姓商人是有生意上的來往,偏偏這個姨夫是個賭徒,漸漸的,就欠了王員外不少錢,於是,剛好秋玲來京城投靠,想到王員外是個喜歡漂亮姑娘的男人,加上之前已經死了四個妻子,還沒留個後,這姨夫姨母就開始遊說王員外,願意用自家外甥女來填補這個窟窿。
王員外錢也多,自然不在乎對方欠的那點錢,想到妻子死了,正好沒個妻子,在對方家裡看到了秋玲,喜歡的不得了,就有了後來白泉寺故意燒香,實則將秋玲賣給王員外的事情。
秋玲到了衙門,也依舊是不願意做這個替代品,求着寧鬆,說寧願爲奴爲婢,也不願意成了別人買賣的妻子,而且,還是個短命的妻子。
至於姨母和王員外兩家的事情,秋玲說和自己無關,這般一來,王員外自然要求姨母將還錢,一時之間,衙門亂做一團。
秋玲被寧鬆和另一個在沈亦然手下做事的趙棋帶走了,畢竟她是無辜的。
可是出來的秋玲,卻溼漉漉的眼睛看着寧鬆和趙棋,然後突然跪在他們面前。
“兩位大人,秋玲無父無母,家中其中早已與祖母小叔斷絕往來,如今,秋玲孤苦無依,姨母又……”秋玲說着,一度哽咽,然後重重的在石板上磕了一下,“求兩位大人收留秋玲,秋玲願意爲奴爲婢,只是希望……”
秋玲剩下的話沒有說完,趙棋就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可以爲奴爲婢,但是不希望這樣被人擺佈隨便嫁給人,賣給別人,她只希望能好好的活着!
寧鬆愚笨,不過看秋玲一個勁的磕頭,也大概的明白了什麼意思?
想想這姑娘也是苦的,畢竟,無父無母,孑然一身在京城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她沒有一點點的能力,到時候在外頭,自然也是受人欺凌的。
寧鬆撓着頭,他也不希望秋玲被人欺辱,這大好的姑娘,可不能讓人糟蹋了,可他一時又想不到要怎麼處理纔好?
他把目光投向了趙棋身上,遲疑着問道,“棋哥,你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