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這是近些的賬目,請你過目。”
雲歌接了過來,淡聲道:“嬤嬤不必客氣,府中的事還得仰仗着你。”
明嬤嬤眼皮子一擡,口氣有些酸了:“王妃說的哪裡話,奴婢若是再不客氣些,只怕依舊這王府都待下去了。”
“嬤嬤說這話,可是在埋怨我?”
“哪裡敢,王妃身子已有了好轉,以後府中事宜便由王妃親自過問,老奴也就撒手便是了。”
她的意思是,她不會再管了,這倒是出乎雲歌的意料,好不容易纔重新得權,竟會放手?這可實在不是她的行事風格,畢竟,這管與不管,相差甚大,若不是她太貪,留下把柄甚多,從中撈的油水,的確夠她給明寶珠弄幾分嫁妝了。
雲歌深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既然嬤嬤執意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強了。”
明嬤嬤神色有些難看了起來,沒說幾句話便走了,雲歌讓白芍傳了膳食,可沒吃上幾口,便有些懨懨的,側身便躺上了軟榻,沒多久,便沉沉昏睡了過去。
她又做夢了,可這夢太過真實,讓她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夢!
她還是安寧侯府的大小姐,性子卻是個要強的,阮氏都懼她三分,自小便與楚修青梅竹馬,感情極好,隔三差五便去宮內陪伴德妃,爹爹一直雲遊,甚少回府,感情自然十分冷淡,而在她及笄之後,楚修便去請旨賜婚,她與他便成了親,洞房花燭夜,他百般呵護,柔情蜜意,兩人如同魚水交融,琴瑟和鳴,楚修性子灑脫,不貪戀權勢,兩人遊山玩水,好不自在!
可好景不長,楚琰登上了皇位,成了天下之霸主,卻看中了她,不顧她是他的弟媳,搶她入宮,不顧她的意願強要了她,將她禁錮於宮內,甚至以楚修的性命要求她就範,她幾次尋思,幾次刺殺於他,他卻彷彿中了魔似的,反而對她越發寵溺,恨不得將天下間最美好的東西全都捧到她的面前!
她在宮內生活了三年,最後還是死了,被人下毒害死了,殺她的人是秦雲秀!她此時是雲妃,而楚修也鬱鬱而終!
她驚醒之時,天依舊是暗的,那種錐心刺骨的痛意傳來,讓她無法呼吸,她能感覺到那種恨與複雜,在宮中最後的日子,她十分痛苦,恨着楚琰的同時,似乎也愛上了他,他對她太好,可他是個暴君!
她深愛的男人是楚修,卻有些愧疚,被楚琰逼迫,可終究,卻愛上了這個逼迫她的男人。
雲歌不知爲何,怔怔的落下了淚來,情緒太過強烈,導致於她的精神有些承受不住而要崩潰了,怪不得,楚修會突然要對楚琰下手,在經歷了這種夢魘之後,只怕都會信以爲真,人生本是一場夢,誰又能確定,現在自己所處的不是一場夢?
三世的記憶,在她的腦中不斷的衝擊着,到底哪一種記憶纔是真?楚修,楚琰,她是誰的女人?
頭疼欲裂,雲歌忍不住輕呼出聲!幽九如鬼魅一般,出現在她面前,有些緊張的問:
“小姐,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有些頭疼而已。”
雲歌的聲音聽着有些虛弱,有種蒼白的脆弱感,幽九低聲問:“小姐,是否要去請桃夭來?”
“不必了,只是頭疼而已,給我倒杯茶吧。”
幽九給她倒了一杯清水,已經冷透了,手掌覆在其上,一運功,那茶杯上便冒出了熱氣來,很快便熱了,雲歌接出來的時候,詫異了起來,問道:
“你弄的?”
幽九的臉上浮現些許的靦腆:“是。”
“看來你武功果真精進了,你很有天分。”
幽九被她誇讚的有些侷促,半響之後,才悶悶的說了一句:“我會繼續用功的。”
雲歌低頭喝了一口,眼半眯着,還在想着夢中的場景,突然想到了什麼,幽九在夢裡不存在!所以,那應該只是夢而已,她如今所看到的,所觸摸到的纔是真實!
她又喝了一大口,卻被嗆住了,劇烈的咳嗽了幾聲,臉都憋的紅了,幽九手剛伸出來,便又縮了回去。
“好了,我沒事了。”
“屬下會一直守着小姐,不會離去。”
他試探性的說了一聲安撫的話,雲歌恩了一聲,又抓着被褥,睡了下去,幽九將身子隱去,雲歌的手指熱了起來,這個時候,稍微感覺到了一絲慰藉,他的忠誠,她已不再懷疑,這人,應該不會背叛她的吧。
楚琰的書信,三日後便送來了,大軍一直在趕路,行色匆匆,他的字也顯得潦草了起來,書寫的字並不多,只是大概說了下近況而已,畢竟才走三日。
雲歌卻稍微安了心,她怕楚修會派人追殺,所以,一直提着心,不過,那到底是大軍之中,若是要刺殺的話……
她驟然想到了什麼,提筆的時候,筆勢極快,寫好之後,便用飛鴿傳書了過去!
一日之後,楚琰便收到了字條,看了一眼之後,神色冷冽的起來,招來他的副將朱儁,以及左前鋒右權,淡聲道:“你們是我的心腹,此時出征,本王需要你們鼎力相助。”
“任憑晉王調配,萬死莫辭!”
是夜,整個軍隊夜宿在荒郊野外之中,楚琰的主帳之中,燭光早就熄滅,一條黑影如同鬼魅似的翻身而入,逐步畢竟,手持着刀,驟然砍向了牀榻!
卻砍在了一團軟棉之上,而突然,主帳之內,燈火亮了起來,兩條人影飛撲了過去,與這刺客纏鬥了起來,楚琰就在一旁冷眼圍觀着,淡然出聲道:“記着,留他一條命,別讓他自盡了。”
這話像是篤定他會敗似的!
過了白招之後,這刺客果然是被擒了,右權伸手掀去了他臉上的蒙面,朱儁驚詫道:“李懷?竟然是你,你爲何要刺殺王爺!”
他嘴巴一動,嘴角竟滲出了鮮血來,人朝後仰,整個人便沒了生息。
朱儁查看了一番之後,才稟告道:“皇上恕罪,他畏罪自殺了,此人是卑職的下屬,也算驍勇,竟不知爲何,會做出刺殺王爺之事,實在是膽大妄爲之極!”
楚琰嘴角一勾,淡聲道:“將這人五馬分屍了,首級以示三軍。”
“是,王爺。”
“此人家中可有老人妻兒?”
“回王爺的話,有一個八十歲的老母親。”
他點了點頭道:“那就傳話下去,以後但凡再有行軍之中行刺,誅殺九族,決不輕饒!”
朱儁愣了一下,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那位老母親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