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準備工作尚未做足就已經被姐姐生拉硬拽地拖了到不速之客面前, 我幾乎需要調動所有控制臉部肌肉的神經纔不至於一出場就露怯。
姐姐拽着我的手臂正準備出聲爲我們作介紹,某人就已經迫不及待先套起了近乎,刀鋒一般深刻的臉上掛着恰到好處的笑意:“這個世界還真是小, 沒想到時隔兩年居然能在霽楓的婚禮上再次見面。”說着就向我友好地伸出了右手, “好久不見了桐桐。”
“是嗎?”我直接無視了趙加瑋想和我握手的舉動, 不着痕跡地把臉往旁邊偏了偏避免和他四目相對, 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聳了聳肩道, “但是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你,你確定沒有認錯人嗎?”
趙加瑋明顯愣了一下,有些尷尬地收回手笑笑說:“可能是上次在酒會上我給桐桐留下的印象不太深刻。”
姐姐見狀立馬跳出來打圓場, 拍着我的肩膀像Sale□□an向客人推銷貨物一樣:“加瑋,你可別介意, 桐桐就是這種性子。”然後伏在我耳邊小聲但十分威嚴地警告我道, “趙加瑋是我爲梵霽漆器物色的品牌代言人, 也是我在漆器協會結交到的朋友,就算是爲了姐姐, 你給人家一個笑臉又能怎麼樣?”
雙手在和服寬大的袖口下緊緊攥成了拳頭,我幾乎咬碎了牙纔沒有讓自己情緒崩潰失控,衝趙加瑋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同時再次強調道:“我還是那句話,趙天王一定是認錯了人, 或者是我恰巧長了一張大衆臉。”
“也許是吧。”趙加瑋玩味地挑了挑眉, 視線赤|裸裸地落在我的臉上, 報復似的開口道, “我差點忘記桐桐和她在性別上天差地別。”好像爲了提醒我回想起兩年前酒會上那一幕, 他還刻意加重了“她”的讀音。
再有心理準備渾身的肌肉還是禁不住一顫,甚至差點腳一軟就跌到地上, 姐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皺着眉頭有些不悅地問:“今天這是怎麼了?”
爲了掩飾剛纔的失態只能擡手假裝按了按太陽穴,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可能是今天起得太早又沒時間吃早餐,血糖低了有點暈。”
趙加瑋不置可否地輕笑了一聲,顯然,他想告訴我在這出欲擒故縱的戲碼中我已經成功露出了馬腳。
姐姐因爲對當年的事毫不知情倒是沒怎麼在意,恰巧這時淺井在不遠處招呼她過去,婚禮的儀式結束之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最後姐姐理所當然地把我一個人扔給了趙加瑋,美其名曰替她招呼貴賓。
“我是應該稱呼你阮小姐呢還是?”姐姐一走開趙某人臉上立馬就浮現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果然是影帝,“畢竟上次在酒會上你的女裝扮相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防備地後退了一步拉開和趙加瑋的距離,這種時候我除了裝傻幾乎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可言。
“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我最信任的是什麼嗎?”趙加瑋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嘴角,自問自答道,“是自己的眼睛。”
我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鐵了心要繼續裝傻充愣:“那又怎麼樣?我對你引以爲傲的眼睛一點點興趣都沒有。”
“你對我的眼睛有沒有興趣不重要,不過我倒是對你爲什麼要男扮女裝很有興趣。”趙加瑋臉上的笑意不斷在加深,彷彿在告訴我他正在醞釀着什麼巨大的陰謀,“今天再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絕不會認錯人。”
“那麼你到底想表達什麼呢?”我極力使自己沉住氣沒有爆粗口。
趙加瑋不答反問我道:“你又是在害怕什麼呢?”
心臟猛地一縮,我冷冷地瞪了趙加瑋一眼,理智告訴我絕對不能再和他糾纏下去:“我害怕讓你失望!”
說罷轉身就走,同時視線不斷在人羣中尋找着平邑的身影,這個時候我急需要他立馬護送我去機場。
雖然我絞盡腦汁都想不通趙加瑋故意提及那件我幾乎都快忘記的事的意圖,但直覺告訴我他這次的出現絕對不懷好意,甚至顯得非常刻意。他顯然不是來和我談什麼條件的,因爲以我的能力根本滿足不了他什麼,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沒有轉圜的餘地。
“阮霽桐,你走得這麼急就不怕我把你和宋宇的事爆料給狗仔嗎?”趙加瑋不急不緩地在我身後這樣說道,那篤定的語氣好像吃定了我,“據我所知,那場酒會你和宋宇是以情侶的身份一起亮相的。”
該死的!我暗罵一句,腳下卻是再也挪不動了,趙加瑋的話無異於一顆重磅炸彈在我心頭炸開,很快就是一團血肉模糊。
身後那道呼吸不斷朝我靠近着,直到悉數噴到我的脖頸上,然後他殘忍地對我進行宣判:“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也不敢相信宋天王的哥哥居然也是同性戀,而且對象居然是自己前妻的弟弟,你說,這樣的猛料對於那些狗仔來說值不值得趨之若鶩?”
雙手再次緊握成拳,理智也終於在這一刻徹底土崩瓦解,我已經來不及去細想這一拳揮出去的後果,我只是依照着身體的本能快速轉身快速出拳,趙加瑋雖然反應很快及時做出了閃避的動作但下巴上還是捱了我重重的一拳。
我很清楚暴力並不能解決問題,但在某些時候骨子裡的血性還是會因爲極度的憤怒而瞬間爆發,或許這種行爲無異於自掘墳墓,可我寧願讓自己這麼任性一回。
這一拳我用盡了全力,拳頭着肉的聲音聽在耳朵裡竟然出乎我預料的悅耳,只見趙加瑋剛毅的嘴角迅速腫了起來。
“打你是因爲你出言不遜。”我高傲地昂着頭,在我揮拳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準備,眼睛不屑地斜睨着趙加瑋,“因爲你沒有資格對我和宋宇的關係品頭論足。”
“嘖嘖嘖,連生氣時都這麼美。”捱了打的某人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臉上多了一塊有礙觀瞻的淤青,仍舊笑着審視我,只是語氣稍顯刻薄,“難怪某人想盡一切辦法都要毀了宋宇,而你恰恰就是宋宇的死穴。”
我敏銳地捕捉到了趙加瑋話裡的潛臺詞,果然是有人在背後爲他撐腰嗎?那個一直隱藏在暗處的人究竟是誰?
腦子裡快速閃過幾個嫌疑人的名字,但我根本無暇細想,我知道這是一場遲早都會到來的災難,但我慶幸自己早已爲此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
所以我一點也不打算再給趙加瑋任何借題發揮的機會,也不想卑躬屈膝地去求他放過我們,更不想浪費時間妄想能從他嘴裡再套出什麼話,我只是淡漠地掃了他一眼,什麼都不說,毅然轉身離開。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2015—0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