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宓的話像一隻利爪狠狠攫住了我的心, 我恍然大悟地擡起頭注視着他清澈透亮的眼睛,艱難地開口道:“是白諾琦,她還在爲當年宋宇悔婚的事耿耿於懷!可是都這麼多年了她還是不肯放過宋宇嗎?”
宋宓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她, 但是據我所知她對宋宇應該還不至於這麼恨之入骨, 但女人這種生物有時候又確實是很難琢磨的。”
“再加上宋寧, 她們倆絕對是一夥兒的!”我恨得咬牙切齒, 當年在新園酒店這兩個女人對宋宇那副趾高氣昂的態度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還有上次周笛清生日舞會我兜頭兜面地狠狠諷刺了宋寧的出身,她一定恨死了我。
“也許吧。”宋宓看我一副嫉惡如仇的樣子不由笑着動手在我臉上揪了一把,“但是桐桐似乎還漏掉了另外一個人。”
“還有誰?”我幾乎是條件反射就這樣問出了口, 但同時心底又有一個聲音在不斷提醒着我,那個不該被遺忘的人。
宋宓邪氣一笑, 眉角吊得高高的:“這就用不着我刻意提醒了吧?”
平心而論, 我一點也不想把矛頭指向那個人, 但是宋宓篤定的語氣讓我有些無所適從,只能逃避似的轉開了視線不敢再和宋宓對視, 嘴上還自欺欺人地爲他開脫着:“他……他根本就沒有動機。”
“動機……”宋宓細細品味着這兩個字,似乎覺得這個詞非常有趣。
我悄悄用眼角的餘光去偷瞄宋宓的表情,卻正好被他逮個正着,只見他把脣輕輕一揚,衝我一擠眼道:“周笛清的動機是什麼我相信桐桐是最清楚不過的。”
周笛清!宋宓直接點名道姓了, 我也不能再繼續裝傻充愣, 在聰明人面前裝傻是一種很幼稚的行爲, 尤其是在宋宓這種比狐狸還精明幾分的人精面前, 我幾乎有一種被X光透視的感覺。
不自覺地, 慢慢咬住了下嘴脣,我一點都不覺得疼, 但宋宓卻伸手捏住了我的下頜骨微微用力讓我沒辦法再自虐。
我擡起眼皮看向宋宓,他擡了擡眉收回了手負在背後,臉上漾開的笑意如初雪乍晴時炫目的陽光:“相信我,你和宋宇一定能挺過橫亙在你們面前的所有難關。”
宋宓的語氣那麼輕柔,但又充滿了無法言喻的肯定,總之,我是陷進去了。
“嗯。”幾乎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宋宓寵溺地揉了揉我的頭,交代道:“現在桐桐最需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等那個人忍不住了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其實我真的不希望那個人是周笛清,他……他幫了我很多,他還間接幫了宋宇很多。”我不知道我爲什麼要這樣說,但我就是這樣說了,潛意識裡我就想替周笛清說說好話,莫名。
“我也沒有說一定是他。”宋宓有些啼笑皆非,曲起手指又想在我額頭上彈一下但是突然想到自己實在入戲太深立馬改爲以手扶額,“誰是人誰是鬼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
“明白。”我被宋宓說得有些侷促,臉也有些發燙,“謝謝你四哥。”
“謝什麼。”宋宓不以爲意地笑了兩聲,拍着我的肩膀道,“這輩子咱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可別再說什麼謝不謝的客氣話,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外人。”
“我只是情不自禁……”
宋宓越笑越沒譜:“打住吧,長這麼可愛一點也不適合走煽情路線。”
我有些愕然,反應過來之後立馬朝宋宓吼道:“人家難得深情一回,你能稍微給點面子麼?”
“給給給!”宋宓嘴上說着給但實際行動一點也沒表示,毫無形象地把精緻的五官笑作一團,“我的面子攏共就這麼點,統統都給你了。”
“滾!”我憤憤地給了宋宓胸口一拳。
某人立馬捂着胸口蹙眉道:“疼死了!”
天地良心,我只用了平時給宋宇撓癢癢的力道。
“影帝,您適可而止吧,這兒又不是片場。”橫了宋宓一眼,轉身往客廳走。
“哎,我說三嫂今天要怎麼招待我?”我前腳一走宋宓後腳就跟了上來,還唧唧歪歪個不停,“你說我這千里迢迢的從橫店請假過來,怎麼着也得大擺筵席爲我接風洗塵一下啊。”
“這事兒你和你哥商量去。”揮揮手錶示不想爲這種事情費腦筋,“我先去給蘇辰打個電話。”
說着就進了臥室順帶把門給反鎖了,宋宓在外面怪叫一聲,連罵我沒良心把他一個人晾在外面,我只當是沒聽見,走到窗邊靠着,兀自摸出手機開了機。
因爲長時間沒開機,這一開就涌進了無數條未讀短信還有很多個未接來電,我大致掃了一眼,又開始覺得頭疼起來。
到底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原本有些平靜下來的心又掀起了波瀾,我深深吸入一口氣,在還沒有人轟炸我的手機之前快速翻出蘇辰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B市現在是下午三點多,和位於東一區的布魯塞爾有七小時的時差,現在那邊是早上的八點多,想來蘇辰也應該起牀了。
果然電話響了兩聲之後就被接起,聽筒裡傳來蘇辰清亮的嗓音:“桐桐!謝天謝地你總算肯主動現身了!”
蘇辰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興奮,像是隨意花兩塊錢買的彩票結果中了五百萬,但我知道,他的興奮源自我的一切安好。
“讓你擔心了。”我儘量控制着聲音不要顫抖,“最近好嗎?”
“我很好,就是不放心你和三哥,最近網上那些風言風語實在太……”興奮之後蘇辰也冷靜了下來,試探着安撫我,“不過沒關係啦,都會過去的,三哥那麼愛你,一定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嗯,他把我保護得很好。”想到那個人,真的好受了不少。
聽我這麼說蘇辰也不再繼續那個沉重的話題,熱情地對我發出邀請:“什麼時候過來看看我吧,最近宋宓一直在國內拍戲,我一個人都快悶死了。”其實蘇辰更希望的是我能暫時避開漩渦的中心吧。
“說不定我真的很快就能去布魯塞爾看你了。”我無奈地苦笑,“我……可能會被學校勸退,甚至直接開除。”
電話那頭的蘇辰有短暫的沉默,然後安慰我道:“要念書哪兒都行,我反而覺得國外的教育更好一些。”
“嗯。”我輕輕應了一聲,接下來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我很清楚,要我放棄辛苦耕耘了兩年多的學業於我而言是多麼大的犧牲,這樣的割捨太讓人痛心和不捨。
“桐桐~”蘇辰輕聲喚我。
“怎麼了?”
“你活得太累了。”蘇辰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儘管三哥那麼寵着你,但我還是看得出來,你活得太累了。雖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需要活得這麼小心翼翼,但至少你要懂得釋放自己,揹負太多你總會被壓垮的。”
我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笑,但一想即使我笑了蘇辰也看不見,於是嘴角就這樣上揚到一半又回落了下來,我感激蘇辰對我的理解,但有些事並不適合拿出來與人分享,因爲它們沉重得我自己都不想再去開啓。
“辰辰,如果我真的被學校開除了我就飛過來看你吧。”我試圖轉移話題,“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我想離開這裡去外面散散心,畢竟即使要轉到其他學校也得等到明年了。”
蘇辰當然連聲叫好:“雖然我很不希望桐桐被學校……開除,但我真心覺得能在這個時候走開一下對你也是很好的。”
“嗯。”
“到時我們一起去荷蘭看風車,去意大利看鬥獸場和比薩斜塔,去希臘看愛琴海,去法國看埃菲爾鐵塔,去英國看大本鐘,去捷克看布拉格廣場……”蘇辰已經開始憧憬了,在電話那頭說個不停。
“四哥會掐死我的。”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纔沒時間管我。”蘇辰假裝不滿地哼了一聲,“拍完《紅裝》他就該全身心投入他的第二張也是最後一張個人專輯的籌備工作了,緊接着就是一系列的電影宣傳和新專輯宣傳,可能還要參加很多電影節的頒獎典禮。”
“最後一張?”我的重點放在了這裡。
“對。”聽得出來其實蘇辰挺高興的,“宋宓打算再出一張專輯就無限期退出娛樂圈,可能會在退出之前舉辦一場告別演唱會。”
早就知道宋宓已經對這個圈子沒什麼留戀,而且這也是個是非很多的圈子,早點抽身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挺好。”我由衷地說,“四哥也該定下來了,長年累月到處跑也挺折騰人的。”
蘇辰笑:“他就是懶得動了。”
“退居幕後就有時間陪你了。”
“嗯,也得等工作室的一切都步入正軌之後。”
“我怎麼好像聽到了一個深閨怨婦在抱怨?”
“確實挺深閨的。”蘇辰一點也沒把我的調侃當成調侃,“去一趟市區多不容易啊。”
“郊區空氣好啊。”
“所以我熱烈歡迎桐桐來和我作伴,一起享受世外桃源。”
“等着唄,我估計很快就能來陪你了。”
“別這麼灰心,世界那麼大,比B大好的學校多了去了。”
“我怎麼聽着你像在貶低我的母校呢?”
“桐桐明顯誤會我了。”
“行吧,果然是和四哥在一起久了,居然學會油嘴滑舌了。”
“嫁雞……不是,在一起久了難免彼此都會向對方靠近嘛。”
“貧!”
“哈哈……”
…………
我和蘇辰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很久,即使隔着千山萬水這個人也像在你身邊似的,你不會覺得他看不見摸不着,他就在那裡,一直爲你敞開着一扇門,只要你想,他永遠都不會拒絕你。
這種感覺,真好。
2015—0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