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子已經亂成了一團漿糊, 一方面我一點都不想懷疑宋宇,另一方面我實在又搞不懂葉秦遠到底想幹嘛。宋宇曾叫我離葉秦遠遠一點,我當時還以爲他是在吃裝嫩老男人的乾醋, 可是現在看來其實並不是那麼回事, 而他們之間是不是從那個時候起或者在更早之前就已經有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宋宇叫我遠離葉秦遠正是不想我發現什麼?
我覺得自己已經快被這些疑問給逼瘋了,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我最多心存懷疑, 絕不會浪費時間去深究明明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怎麼又會突然冒出千絲萬縷的關係。可現在已經由不得我不胡思亂想了, 我在葉秦遠面前裝鎮定也只是不想被他瞅準機會就見縫插針而已。
這半年來,說實話我逼迫着自己變得沉穩了不少,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天真下去了, 很多現實的東西都擺在眼前,我的肩膀不夠寬厚, 但好歹也能承擔一些。要換作以前我早跳起來指着裝嫩老男人的鼻子罵他挑撥離間了, 可就算我那樣做了也不過是在虛張聲勢而已, 我太瞭解自己的刺蝟心理,心裡清楚得跟明鏡一樣, 張牙舞爪也只是想刻意掩蓋掉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我不傻,很多問題我不直說是因爲我不想因爲一些雞毛蒜皮就破壞了什麼,兩個人在一起基於信任,當然,我全身心地信任着宋宇, 這不光是我對他的承諾, 更是愛一個人最基本的條件。
可我現在該怎麼辦呢?繼續揣着明白裝糊塗?我不是影帝宋宓, 能有這麼好的演技麼?
“真是有意思。”葉秦遠不以爲意地拍了拍手, 嘴角輕挑着露出一個奸險的笑, “果然還是太年輕了。”
我被激得一怒,也冷笑道:“你覺得和我打啞謎很好玩是麼?有話就不能直說嗎?”
“你覺得呢?”葉秦遠還是那個腔調, 我這一拳算是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但白費了力氣,而且很氣人。
“到此爲止吧!”我不想再繼續這場毫無意義的對話,我連對方的目的都不知道,又何必杵在這兒浪費時間和精力。
“好。”葉秦遠意外地沒有反對。
我看了他幾眼,心裡猶豫了幾秒鐘,還是從椅子裡站了起來,抓過書包準備走人。
葉秦遠又叫住我:“從今天起,你不用再爲比樣提供設計圖了。”
“你說什麼?”我心裡一驚登時就愣在了原地,幾乎是下意識地問道,“那比樣和宇燊創意的合作呢?會因爲我而受到影響嗎?”
葉秦遠輕笑着:“你很在意宋宇?”
我真想衝裝嫩老男人保養得比女人還細皮嫩肉的臉上啐一口口水,心說你這不是說的廢話呢嘛?
當然,現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比樣的項目對宋宇對宇燊創意來說有多重要我心知肚明,葉秦遠是個我不能得罪也得罪不起的主兒。
我又重新坐了下來,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妥協:“對不起,我爲我剛纔所說的一切向你道歉。”
“哦?”葉秦遠挺意外的,雙手交叉撐着下巴看我,“怎麼說?”
已然認了錯,再低聲下氣幾句又能怎麼樣?於是我端正了坐姿,調整了臉部肌肉露出誠摯的表情:“首先,拖稿是我的個人問題,爲此我再次向葉總道歉;其次,我剛纔語氣不太好,請葉總見諒;最後,我真心希望葉總不要終止和宇燊創意的合作,爲此我願意做出任何補償,葉總想要什麼儘管開出條件,只要我能做得到的我一定照做。”
“任何補償?”葉秦遠咀嚼着這幾個字,臉上掛着戲謔的笑。
我一咬牙,點頭:“對。”
“離開宋宇。”
“啊?”我完全猝不及防。
葉秦遠嗤笑了一聲,重複道:“我的條件是你離開宋宇。”
“爲什麼?”我幾乎是機械地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我以爲葉秦遠會開出任何苛刻的條件,但絕不是讓我離開宋宇,我並沒有向他陳述過我和宋宇的關係,他既然一口道破或許是通過其他途徑,比如宋宇?該死的,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你會毀了他。”葉秦遠輕描淡寫地說。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的情緒一下子又激動了起來,我會毀了宋宇?開什麼玩笑!我連最在乎的名分都可以不要,我一輩子願意和他在暗地裡來往,我居然會毀了他?
葉秦遠露出一個早知如此的笑:“你不答應?”
“至少你該讓我知道原因!”我據理力爭。
“沒有原因。”
“你在愚弄我?”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答案了。
“我犯不着。”
“那你是打定了主意準備終止和宇燊創意的合作?”雖說是疑問句,但我大概已經猜到了結果,我沒辦法答應葉秦遠開出的條件,除了合作關係破裂,已經別無他法。
葉秦遠沒立即回答,精明的眼光在我身上逡巡,我挺直腰板兒讓他看個夠,如果他認爲我會因爲這個條件而妥協只能說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結果……
“你走吧。”
“嗯?”我沒反應過來。
葉秦遠頗感無奈地笑了笑:“我不會終止和宇燊創意的合作,你走吧。”
“爲什麼?”我今天算是和他死磕了。
葉秦遠兩手一攤:“無可奉告。”
“你!”
我被氣得不輕,還想再說點什麼,葉秦遠已經優雅地從座位裡站了起來,抽出皮夾子捏出一張粉紅色毛爺爺放在桌上,然後悠然離去。
我就這樣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手機響了很久我才反應過來,摸出來一看,是周笛清。
猶豫了下還是接了:“怎麼了?”
“哪兒呢?”聽周笛清的聲音好像挺着急的,“這麼久才接電話,急死我了都。”
“有事兒說事兒。”我實在是沒心情多說什麼。
“瞧這話說的。”周笛清在那頭傻笑,“這不是去嘉登道沒見你人麼,平時這個點兒可都在酒店裡複習呢,今兒這是什麼情況?”
我知道周笛清是在關心我,語氣也強硬不起來了,本來今天也是我心情不太好,但這氣也不能隨便就撒在別人身上,我緩了緩自己的情緒,簡單解釋了下:“被一個老男人突然叫了出來,我現在一頭霧水,還莫名其妙。”
“啊?”周笛清怪叫一聲,“到底什麼情況?聽了你這解釋我還不如不聽,越聽越暈。”
“見面說吧。”我覺得自己真是迫切地需要一個傾聽者,心裡堵了這麼多東西,不疏通一下,怕是快要爆渠了,而現在顯然不是一個去找宋宇的好時機,我怕自己管不住嘴亂說一通那就得不償失了。
“成,想吃什麼我去訂?”聽得出來,周笛清挺高興的,畢竟我主動約他的時候還是極少數的,平時見面都是他衝我拋出橄欖枝,這幾個月以來我們的革命友誼也算是越來越穩定了。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的,我不知道周笛清是不是也像我這樣想。或者說,他是不是真的已經放下了?
“隨便吧,沒什麼胃口,你看着訂,訂好了地址短信給我,我直接打車過去。”說完我就準備收線了。
“哎等等!”周笛清打住我,“桐桐,真沒什麼事兒吧?我怎麼覺得你不對勁呢?”
“有事兒沒事兒待會兒你看看不就知道了?”我突然被周笛清給逗樂了,心情好了些,“就這樣吧,掛了。”
2015—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