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橫衝直撞跑出了宴會廳, 路過的酒店工作人員看我這麼殺氣騰騰的都像看怪物一樣躲得遠遠的,我直接當他們都是一棵棵大白菜,一直不停地衝向了距離宴會廳最近的洗手間。
就算活了兩輩子我也沒什麼生活經驗, 但衣服弄髒了用水洗這應該算是常識了, 於是在衝進洗手間的下一秒我就快速把禮服從身上剝了下來對準水龍頭開始揉搓, 沒有洗衣液我就用水池邊的洗手液代替, 擠了差不多半瓶抹在弄髒的地方, 我的理解是隻要動作夠快沾上污漬的時間越短應該就不會留下什麼痕跡。
我撲在洗手池邊上埋頭洗着衣服,洗手間本來就不大,只有兩個挨着的洗手池, 我長時間佔用了其中一個,要洗手的人就只能排着隊用另一個。我能感受到他們看向我的怪異眼神, 隨便吧, 反正過了今天大家誰都不認識誰了。
身邊的人來了又去, 不停變換着,我連擡頭都懶得擡, 搓衣服搓得手都發紅了,每次把禮服攤開來看油漬還是那麼明顯就覺得一陣心灰意冷。偶爾會有幾個好心的大叔提醒我洗衣液和洗手液的差別很大,這樣洗是沒法兒洗乾淨的,我不管,仍然一遍一遍地塗抹着洗手液一遍一遍地揉搓着。
褲兜裡的手機間歇震動了好幾下, 我一次也沒摸出來看過, 用指甲蓋兒猜也能猜到一定是周笛清發來的道歉短信, 頂個屁用, 傷害都已經造成了。
我正忿忿地暗罵着周笛清, 身後就有人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禮貌地問道:“先生, 我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不用幫!”我沒好氣地吼回去,“我自己洗。”透過鏡子可以看到身後是穿着制服的酒店工作人員。
那人還是保持着職業微笑:“呃……我是想說我們酒店有洗滌部,而且您長時間在這裡佔用着其他的客人……”
“行了!明白了!”我已經夠狼狽的了,哪裡還能容忍別人再把我說得那麼不堪,立馬截斷了工作人員的話,從洗手池裡拎起禮服連水都沒來得及擰就往外面走。
溼淋淋的禮服一路滴滴答答的濺了我滿褲腳的水漬,襯衫也在洗衣服時就溼透了,黏黏地粘在身上很不舒服,這個畫面我自己想想都覺得又想哭又想笑。
“喲,剛從水裡爬出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人倒黴了喝水都會塞牙縫,冤家路窄也不過如此了,但我顯然已經沒有興致再去和突然冒出來的宋寧爭什麼口舌之快,只想趕緊從這裡消失。所以我連頭都沒擡起來看宋寧一眼,拎着溼噠噠的禮服繞過她就往外走。
好不容易逮着機會,以宋寧孤傲的性格又怎麼會輕易放過我,更何況我和她之間還有點私人恩怨,上次我和宋宇去醫院探望爆了血管的宋萬卓,宋寧想趁機羞辱我結果被我反過來狠狠羞辱了一頓,想必她是懷恨在心了。
細高跟頻繁撞擊在酒店大堂地板上的聲音特別刺耳,我真懷疑她穿那麼高的高跟鞋走這麼急就不怕崴了腳麼?不過事實證明顯然是我多慮了,宋寧急速向前走了三兩步就又穩穩當當地擋在我面前,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真讓我有一種拿鞋底狠狠抽她兩嘴巴的衝動。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也不是好惹的,尤其在我正火大的時候,既然她宋寧執意要擋道,那我就給她一個痛快,“屁多了沒處放是嗎?”
宋寧一聽我出口就是這麼粗鄙的語言不由蹙起了秀眉一臉嫌惡地瞪着我,醞釀了幾秒鐘纔開口道:“我聽手底下的員工說有人在酒店洗手間裡惡意霸佔酒店資源,嚴重影響了其他客人的正常使用。”
“所以呢?”我冷笑,既然現在這副鬼樣子已經被宋寧看見了,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了,挺直了腰板挑釁地望着她,“作爲酒店的管理者,你是來找我討要說法還是希望我賠償酒店的損失?”
“都不是,我只是想來看看到底是誰這麼寒磣,居然淪落到需要借用酒店的洗手間來洗衣服。”宋寧搖着頭嗤笑了一聲,自顧自把玩着塗得血紅血紅的手指,似乎終於看夠之後才又將視線轉向我,故意露出了一副很驚訝的表情道,“不過……難道你不知道這種材質的禮服是不能水洗的?看看,嘖嘖嘖,這不是剛從泡菜罈子裡扯出來的東西嗎?”
“是啊,家裡太窮了,交不起水費,也買不起洗衣液,更沒穿過這麼高檔的衣服。”我一點也不覺得宋寧的諷刺對我來說是諷刺,這種程度的打擊就像是在給我撓癢癢,不過既然她這麼喜歡用這種方式來貶低別人擡高自己,那我就順順她的意好了。
宋寧顯然沒料到我居然會自嘲,臉色變了變,狡猾的眼珠子也轉了轉,似乎在思考應該怎麼說才能將我一擊即中,她也是太天真了,還以爲我是以前那個凡事都躲在宋宇身後的膽小鬼麼?
“想好了嗎?”宋寧遲遲沒再開口又擋着道不讓我走,我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我的時間也很寶貴,雖然你是宋氏的副主席,但留在這裡聽你醞釀一個屁也是真的很浪費我的時間。”
“阮霽桐你……”宋寧氣得渾身一抖,纖細的手臂伸長了指着我的鼻子,想再說點什麼又說不出來的樣子。
“我在。”我“嘿嘿”一笑,還故意朝宋寧靠近了一點,“放吧,我聽着呢。”
“你!”宋寧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拉開和我距離,那個樣子生怕我身上太髒捱到了她似的。
從小就生長在富貴人家,雖然是野種,但宋萬卓也算沒有虧待過她,這麼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什麼時候碰上過我這麼沒皮沒臉的無賴?只要我一直保持無賴的路線走到底,宋寧又算個什麼東西?
我清了清嗓子,故意拔高了音調讓大堂裡的前臺和其他正在辦理入住的客人都能聽見:“宋寧你給我聽着,以前我還會忍着你那是因爲我姐姐還沒有和宋宇離婚,我顧及到你是我姐夫的姐姐才當沒聽見你放的那些屁,但是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你們宋家再沒有半點關係,所以我已經完全沒有必要再容忍你這種自以爲是的女人。”
宋寧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已經被我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也算她老馬失蹄,以爲我年紀小好欺負就一頭撞了上來,誰知道是撞在了槍口上。
看着宋寧精彩萬分的表情我不由覺得更加興奮,連忙開足了馬力又是一陣炮語連珠的轟炸:“我的確是小門小戶,高攀不起你們宋家,不過你以爲你真正的出身能比我高貴得了多少?好歹我還有一個成功的企業家姐姐和全亞洲都赫赫有名的漆器大師姐夫,我的爸媽是我的親生爸媽,我的姐姐也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姐姐,至於你嘛……”
話說到這裡我就停了不再繼續往下說,這話我確實是故意說給宋寧聽的,這話的潛臺詞我也不用擔心她會聽不懂,她有多高傲一定就有多介意自己的出身。不過凡事適可而止給自己留點餘地,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而且看宋寧已經被我氣得發青的臉色也不好再多捅她一刀,這一點我完完全全是看在宋宇的面上給她留了退路,要不然真的曝光她野種的身份未免也有些太殘忍了。
宋寧的神情果然變得非常緊張,目不轉睛地盯着我:“你……你……怎麼……”
我笑了笑,刻意壓低了聲音湊近了一點告訴她:“我怎麼知道的你管不着。”
宋寧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你混……”
在“蛋”字還沒出口之前我就提前轉了身,爲了彰顯我的大氣,溼淋淋的禮服瀟灑地往肩上一甩,離心力的作用下禮服下襬甩出了一道優美的水線,根據我在腦子裡粗略地計算拋物線的弧度,水珠應該悉數都甩在了宋寧昂貴的晚禮服上。
我大搖大擺地從酒店的另外一扇門往外面走着沒回頭再看宋寧一眼,但光聽她那一聲猝不及防的驚呼和連連後退的腳步聲我就覺得無比暢快,活該!
2015—0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