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點的菜已經全部上齊了,一共消費了八百四十元。”
服務員笑臉盈盈地把打好的賬單捋直了放到了桌上,我聽到那個不可思議的數字之後直覺就認定不是我聽錯了就是服務員報錯了價,又不是第一次來呷哺,這裡的人均消費怎樣我怎麼可能會不清楚,就我們剛纔點的那些菜撐死了也不到一百五十塊,怎麼可能多出那麼多!
於是我直接忽視了那個明顯錯誤的數字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兩張嶄新的毛爺爺遞給服務員,順便還要了兩包最愛吃的醬:“兩包呷哺調料,謝謝!”
服務員沒接,嘴角抽搐着後退了一步:“不好意思,您一共消費了八百四十元。”
“對啊,這裡兩百塊,趕緊找錢給我。”我有些爲面前這人的智商着急,他怎麼就不明白就桌上這幾碟牛肉、羊肉、丸子和青菜根本值不了八百四呢!
“桐桐。”一直旁觀的周笛清終於吭聲了,“八百四沒錯。”
舉着毛爺爺的手一僵,我相信我此時此刻的臉色絕對可以媲美雨後彩虹。
“你別跟着瞎起鬨!”瞪了周笛清一眼,我最終還是選擇相信自己是正常的,“不信我一樣一樣算給你聽。”
周笛清一臉憋笑,長臂一伸就把我伸出去準備付錢的手拉了回來,我不解地望着他:“我還沒算給你聽呢!”
“不用算了。”周笛清取過賬單遞到我眼前,“剛纔你點的菜每一份都乘以12就是八百四。”
“所以說爲什麼要乘以12呢?”我更覺得莫名其妙了,“除了我和你還有誰?阿飄麼?而且這桌上的菜橫看豎看也沒有十二份吧!”
“傻桐桐,因爲我們兩個人佔了十二個人的座位啊。”周笛清卻是一副耐心的樣子給我解釋着,“喏,我左手邊這些位置雖然沒人坐但也是需要按人頭付錢的,要不然怎麼不讓外面排隊的那些人進來呢?”
“瘋了吧,平白無故多給七百塊!”我簡直要被刺激得七竅生煙了。
“誰叫我有人羣密集恐懼症呢。”周笛清笑得一臉無害,畜生啊,知不知道浪費可恥!
沉默着醞釀了一分鐘的情緒,腦子裡的兩個小人又進行了一場異常激烈的爭論,最終……
“算了算了,算我倒黴!”一把甩開周笛清的手,我跳下高腳椅就要出門去。
周笛清也跟着跳下來眼疾手快地拉住我,還沒等他發話我直接沒好氣地砸給他一句:“你放心!我不會吃霸王餐也不是被這區區幾百塊給嚇怕了,我只是出去給我姐夫打電話叫他過來幫我買單而已,我身上沒帶夠現金啊大少爺!”
這個啞巴虧真是吃得我絲毫沒有反駁的餘地!而且很肉痛!
“我開玩笑的。”周笛清用力一帶就把我拉到了他身邊,高大的身體正好擋住了身後一直等着收錢的服務員好奇的眼光,“我來付錢,桐桐別出去打電話。”
“說好了我請你的。”不着痕跡地後退了一些拉開和周笛清的距離,刻意酸溜溜地諷刺道,“是我太小心眼了請你來這種人多的地方受罪。”
周笛清不說話了,輪廓分明的臉上一絲溫度都沒有,薄薄的脣緊緊抿着。
他好像有些生氣了。
再這樣僵持下去這頓飯就別想吃了,我也已經做好了被宰一頓的準備,誰叫自己自作聰明想用最少的錢還欠人家的人情。
“你先吃着吧,我出去打電話,很快就進來。”勉力擠出一個笑,我想嘗試着緩和一下僵硬的氛圍。
“你能別再說這些話來刺激我嗎!”周笛清拔高了一些音調,聽不出怒氣倒是滿溢委屈,緊接着有力的雙臂直接從後面穿過我的胳肢窩用力一提就把我放回高腳椅上坐好了。
此時,除了我被周笛清此舉驚了一下之外,等着收錢的服務員也已經徹底石化了,一臉精彩的表情僵在原地。
“這裡正好八百四!”周笛清掏出錢包抽出一沓錢“啪”的一聲扔在桌上,凌厲的眼神一掃傻掉的服務員,“桐桐要的呷哺調料趕緊拿過來!”
服務員一個顫慄,立馬過來收了錢就跑掉了,很快,換了另外一名服務員過來給我拿了兩包呷哺調料。
“給你。”我遞了一包給周笛清,“這是這裡最好吃的醬了。”
周笛清伸手接過呷哺調料,溫熱的指尖掃過我的手背,我立馬就收回了手重新坐好撕起了調料的包裝袋,耳邊,周笛清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手上的動作一頓,我用眼角的餘光去看周笛清,他也正望向我的方向。
指指周笛清的碗,我儘量稀釋着剛纔不愉快的氛圍:“吃吧,我很早就餓了。”
“嗯。”
周笛清點點頭,很勉強地笑了笑,然後就學着我的樣子開始撕包裝袋,我撕熟了這種低端產品的包裝袋當然得心應手,周笛清這種過慣了上流社會高端生活的大少爺就很難說了,橫撕豎撕都撕不開,看得我心裡直爲他着急。
“我幫你吧?”其實,這是一句詢問句,好強如周笛清怎麼會允許自己被一包小小的調料打敗。
“我自己來。”果然,得到了預料之中的答案。
三分鐘之後……
“靠!”
別誤會,我沒這麼粗魯,這個充滿了憤怒和不甘的“靠”其實出自周笛清之口。
“你用我的碗吧,這個裡面醬已經放好了。”我把自己的碗推到周笛清面前,順手抽了幾張紙巾爲他擦拭桌面上濺得到處都是的花生醬,還不惜自貶身價來安慰他,“第一次撕都是這樣的,我第一次撕濺得比你還慘不忍睹。”
手腕突然被扼住,我第一次見周笛清露出這麼脆弱的表情,好像整個世界都背棄了他一樣,他微微用力迫使我直視他的眼睛,形狀完美的脣瓣間流瀉出的話直戳我的心臟,他問我:“桐桐,你是不是特別反感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迴應他,這個時候的他還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我的事,我又有什麼立場去回答“是”,怔愣了半晌才詞不達意地笑着說:“說什麼呢,我還得靠你拿一等獎學金呢!”
周笛清眼底白駒過隙般一閃而過一絲欣喜的神色,他慢慢鬆了手,小心地捧起我拿給他的碗,用拇指輕輕摩挲着碗沿,小聲喃喃:“桐桐,你知道什麼叫越陷越深嗎?”
“我……不知道。”快速收回視線,我很清楚周笛清在暗示我些什麼,可我又能怎麼辦?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應該開始,那樣只會被傷得更深。我無意傷人,只想大家都好好的,能夠維持現在這樣的距離已經是我的極限,再往前一步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周笛清還想說些什麼,我立馬搶在他開口之前招手叫來了服務員:“麻煩兩包呷哺調料!”
我聽見的,他輕微的嘆息聲。
2014--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