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登峰造極的超級宇宙無敵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軟磨硬泡下,宋宇終於答應不讓我住在學校,每天晚上選修課結束後都開車來學校接我回家,然後第二天一大早又開車送我上學。
我發誓不住學校絕對不是我故意要耍小孩子脾氣,我只是不想和周笛清擡頭不見低頭見,在一個學校裡面總歸會有踩到狗屎碰頭的時候,我想宋宇儘可能多地陪在我身邊,這樣我會安心很多,這一世我不想再和周笛清有任何的糾纏,太累了。
今天晚上的公共選修課是無聊透頂的城鄉規劃,當初選這門課的初衷其實很簡單,師兄師姐們關照過,因爲這門課實在是太冷了,初選時選了就絕對沒有被踢出去的風險。
我不樂意擠破了頭去搶那些熱門選修課的名額,要是人品不好,不僅擠不進去,還得在正選的時候着急忙慌地選另外一門冷門課來代替,選修課而已,隨便應付應付就可以拿到學分的,老師們也不至於變態到去難爲學生。
能容納兩三百人的階梯教室裡每次都只有不到三十個人坐在裡面聽課,稀稀拉拉的,老師在上面講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城鄉建設取得的主要成就,學生則在下面自己做自己的事。
愛學習一點的會抓緊選修課的時間做做專業課的習題冊,混日子的人不是玩手機就是玩iPad玩得不亦樂乎,當然還少不了一批到哪裡都能睡到海枯石爛的睡神們。
我總是佔據着靠窗這邊倒數第三排的最佳座位,選修課的同學都來自不同的班級不同的專業不同的學院不同的年級,碰上熟人的機率實在太小,因此,一人佔據一排座位是條不成文的規矩,只要有人先來了,那麼這一排的座位就不會有人再死皮賴臉地坐下來了。
選修課我習慣每一堂都早到十五分鐘,不像很多人總是踏着上課鈴聲急急忙忙地走進教室。因此,相比他們我總是有更多選擇的餘地,我不喜歡慌慌張張地去做某一件事,我喜歡凡事都事先做好充足的準備,以便即使有突發狀況發生時也能夠從容不迫地應對。
花了一節課的時間完成今天機械設計課上老師交代的作業,又花了半節課的時間準備好明天英語課上需要用的演講材料,剩下一節半課的時間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對於上輩子就已經融會貫通的專業知識我重新學起來絲毫都不費力,畢竟是曾經用來賺錢謀生的本事,忘了什麼也不能把這一塊兒給忘了。
我曾是世界著名的汽車製造企業駐荷蘭分公司的設計工程師,主要負責的是汽車發動機這一塊兒的改良設計,閒得無聊時也幫幫其他sector做做汽車整體的設計,So,這就是以前公司同事嘲笑我的原因,身爲一名優秀的汽車設計師,我居然不會開車,丟人。
至於明天英語課上需要演講的題目更是爛俗到不能再爛俗的《I have a dream》,我一邊在草稿紙上行雲流水般順暢地寫着一邊嘲笑自己的虛僞,這種信手拈來的文章寫出來也就是交差了事的,中國教育體制下的“I have a dream”絕對不允許任何天馬行空般的胡思亂想,必須中規中矩,否則就是離經叛道了。
我纔不會那麼笨把自己內心真正的dream寫出來昭告天下,我夢想着能像鄭鈞《私奔》裡面唱的那樣,帶上宋宇私奔,奔向最遙遠城鎮,去做最幸福的人。
但是寫出來就變成了,我夢想有一天能夠成爲中國最頂級的汽車設計師,竭盡全力推動祖國汽車事業的發展,改變現如今好車靚車全都要從國外進口的窘迫現狀。
寫完之後我自己都感動得不得了,相信明天老師聽了我聲情並茂的演講之後一定會給我比個大大的贊。對於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孩子,對於一個學機械設計的孩子,這篇演講稿真是再適合不過了,文筆稍顯稚氣未脫,內容又緊緊聯繫了自身的專業。
完成了所有的課後作業我就趴在課桌上出神了,耳邊是老師絮絮不休的胡吹亂侃,歌頌完黨中央的英明領導又繼續歌頌新一代領導人上臺之後出臺的一系列縮小城鄉貧富差距的政策。
這些陳詞濫調聽得我有些昏昏欲睡,上眼皮和下眼皮你打過來我打過去就快要融爲一體了,還有不到一節課的時間就要放學了,宋宇說不定已經在校門口等着我了,我不能讓自己就這樣昏睡過去。
努力地睜大了眼睛,恨不得拿兩條膠帶把眼皮貼起來,無奈還是抵擋不住突然洶涌而來的睡意,眼皮一搭一搭的,眼前的視野範圍越縮越小,直至變成了一條縫。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我即將陷入昏睡時,前排的同學不知發什麼羊癲瘋突然大力往後靠了一下,陣仗大得猶如一聲驚雷,嚇得我一下子就彈了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登時睡意全無。
當我猶自驚魂未定地撫着胸口爲自己順氣的時候,眼睛不小心越過前排男生的肩膀往前面一瞟就落在了他的iPad上,他正在用iPad看電影,而我好死不死看到的一幕就是一個男人正在用刀割自己肚子上的肉,一邊割一邊大張着嘴肝膽俱裂地大叫,另一個女人則用刀砍着自己的左臂,一邊砍一邊死了老公一樣撕心裂肺地大哭,畫面之血腥殘忍,二人表情之猙獰痛苦讓人毛骨悚然,雖然沒有聲音,但光是這攝人心魂的視覺衝擊就夠刺激了。(《電鋸驚魂》系列)
僅僅這一眼我就扛不住起反應了,胃裡還沒完全消化的晚飯開始翻江倒海,酸水迅速衝上喉頭,嗆得我幾欲作嘔。
拼命捂住了嘴不讓自己在大庭廣衆之下失態,條件反射迅速把臉別到一邊不敢再往前看,心裡搜腸刮肚地咒罵着那個在選修課上看恐怖電影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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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這樣一種很神奇的生物,越怕就越要去想,越想又越害怕,如此惡性循環。
剛纔那血腥恐怖的一幕已經深深烙印在了我的心底,恐怕一輩子都忘不了了,我明明是望着黑漆漆的窗外,腦子裡不斷回放的卻是剛纔那個視覺衝擊性極強的畫面。
陰森恐怖的環境裡,鐵籠子、天平秤、兩把刀、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他們之中只有一個人能夠活下來,這就要看他們倆誰更有勇氣用最短的時間親手從自己身上切下比另一個人切下的更重一些的肢體或者肉。
2013—10—07(2014—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