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玉佩所代表的意義太重,季無憂本不想收下,可是她忽然想起前世曾聽說過淳親王爺的脾氣很怪,憑是多麼珍貴的東西,只要是他送出手就絕對不會收回,若是自己執意不收怕是會惹他生氣。還不如先收下來,反正只是一塊玉佩而已,她只好生收着不拿出來招搖也就是了。反正就算沒了這塊玉佩,淳親王爺仍是淳親王爺。
想通了這一節,季無憂雙手託玉高舉過頭,清清亮亮的說道:“無憂謝您賞賜。”
淳親王爺見季無憂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自己的贈與,滿意的點點頭道:“好丫頭,爺爺喜歡。”
陳老夫人一見無憂姐弟先一步來與淳親王爺套了近乎,心中暗恨頓生,只是在淳親王爺面前,她一絲一毫也不敢表現出來,這位淳親王爺可是滿京城都知道的渾人,他若是上了性子,別管對方是誰都會掄鞭子抽的主兒,絕對是京城中頭一號不能得罪的人。
“王爺千歲安好,老身不知王爺駕臨有失遠迎,還乞王爺恕罪。”陳老夫人陪着笑臉上前深深躬身問安,態度極爲恭敬。
淳親王爺連眼皮都沒擡一下,只沉聲說道:“聽說今日你們府上分家,本王特來做個見證,看看分的到底公不公平,想來沒有人有意見吧?”
陳老夫人心中發苦,臉上卻不得不陪了笑容,連聲說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淳親王爺手一揮,大聲道:“那就趕緊分,嘰嘰歪歪的做甚!”
陳老夫人只得命人將府中諸般帳冊全都取來,又將按昨日說好的分法列出的單子送上,淳親王爺不耐煩看帳,便沉聲叫道:“管家何在?”
靖國公府的管家忙跪下回話道:“回王爺,小人在。”
淳親王爺將眼睛一瞪,喝了一聲:“哪個叫你,還不與本王滾開。鐵頭,管家何在?”
站在旁邊服侍淳親王爺的一名小太監立刻上前回道:“回王爺,彭管家在外頭候着,奴才這就去傳。”
淳親王爺嗯了一聲,小太監鐵頭一溜小跑將淳親王府的總管彭升引了進來。
淳親王爺一指兩份帳冊單子說道:“彭升,仔細查對清楚。”
彭升是淳親王爺用了五十多年的管家,最是知道淳親王爺的心意,只見他應喏稱是,便站在一旁捧起帳冊一目十行的看了起來。
陳老夫人和季重慎見彭升看的飛快,心裡暗暗鬆了口氣,似彭升這般看法,便是帳冊做了些細細的手腳,他也是查不出來的。
彭升只用了兩刻鐘便將靖國公府的所有帳冊全都看了一遍,接下來他又用了一刻鐘的時候看了分給大房的帳冊單子,看完之後彭升躬身向淳親王爺回稟道:“回王爺,銀兩器物分的還算公平,可田莊鋪子分的就有失公允了。老奴剛纔細細看過,帳冊所記的三十二處田莊之中,上等莊子共有九處,中等莊子十七處,下等莊子六處,其中分給大房的二十處莊子,盡是中下等,而九處上等莊子盡數歸了二房,三房所得三處莊子盡爲下等。如此分法着實不公。”
陳老夫人一聽這話臉色便沉了下來,憤憤道:“這位管家豈可如此信口開河,我們府上的莊子是優是劣豈是你一張嘴便能說的。”
淳親王爺冷冷掃了陳老夫人一眼,然後向彭管家道:“繼續說鋪子。”
彭升完全不理會陳老夫人,又說道:“府中在各地共有鋪子十家,四家綢緞莊,三家糧號,一家兵器鋪子一家書鋪一家首飾鋪子,其中分給大房的是書鋪兵器鋪子和一家糧號一家綢緞莊,分與二房的是首飾鋪子和兩家糧號,三房只得一家綢緞莊。王爺,老奴看了一下,位於神武大街的三家鋪子地段最好規模也大,全都被分給了二房。從方纔的帳冊上看,二房的三家鋪子一年少說盈利也有十餘萬兩,而大房六個鋪子加起來一年盈利也不過萬兩,至於三房的鋪子,能不虧本便就三房的福氣了。”
陳老夫人被彭升說的冷汗直流,她幾乎要懷疑這彭升在她和二兒子分配家產之時就站在旁邊看着,怎麼竟說的一絲不差。
陳老夫人哪裡知道,因爲淳親王爺是個懶的打理府務的人,因此先皇特意給了他一個素有過目不忘之能的精明總管,彭升剛纔看了府中總帳,對於各個田莊和鋪子的出息已經瞭如指掌了,因此才能如此準確的指出陳老夫人暗存的私心。
淳親王爺大怒,一拍桌子喝道:“混帳!彭升,立刻與本王重做一份分府單子,一定要公平。”
彭升應了一聲,提起筆飛快的寫了起來,片刻之後,彭升便列出一份極細緻公平的帳單。他素知淳親王爺不愛看這些,就按着剛擬好的單子彙報起來。
彭升的聲音傳入春熙堂每個人的耳中,除了陳老夫人和季重慎之外,個個都覺得這份新的分家單子着實公平合理。在一旁的季光慎心中暗道:“若是依着這份單子,自家分府單過也不會太艱難了。”他總不至於再用妻子葉氏的嫁妝來填補家用的不足。
陳老夫人臉色發青身子輕顫,她看着站在淳親王爺身邊的季無憂,心中的恨意無法用語言來表達,在陳老夫人看來,這一切都是季無憂惹出來的,若是她安份守己,府中又何至於落到這般田地。陳老夫人卻完全不想是她自己先算計着剛剛失了爹孃的孫子孫女兒,才引來這一切的後果。
季無憂已經想到祖母和二叔會在田莊鋪子上做手腳了,她本也沒在意這些。其實大房的私產很豐厚,絕不比整個靖國公府的公產少,那些田莊鋪子的地契寧嬤嬤也早就在她動身去西北之前盡數交到她的手中,只是那些金玉器物沒辦法收起來,寧嬤嬤才自請留下來看守的。
不想淳親王爺的突然到來讓她連這一點兒虧都不必吃,連帶着還替三房爭取了最大的利益,季無憂心知淳親王爺不會無緣無故的過來,必是皇上皇后怕她和弟弟受委屈才特特請出了淳親王爺,感受到這深切的關愛,季無憂覺得心裡溫暖極了。
淳親王爺見陳老夫人竟然還敢做手腳,勃然大怒喝道:“好個偏心到極點的陳氏!陸柄,彭升,你們兩個看着一樣一樣的裝箱打封條裝車,立刻送往忠勇郡王府。若有人再出夭蛾子,陸柄,你直接回宮向皇上稟報,看皇上繞得了那個!”
陳老夫人面色如土,季重慎心疼的肝兒都抽了,卻不僵着一張笑臉,任淳親王爺說什麼他都只有一個“是是”相對。
季無憂站在淳親王爺的身邊,將春熙堂上衆人的表情都看在眼中,當她看到三叔眼中含着憂慮之時,她心裡立刻明白了,便看向一旁服侍的崔嬤嬤,然後將眼光在三叔季光慎身上飛快的掃了一圈。崔嬤嬤會意,便悄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