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吳國公莊鋮讓莊烴到聚寶齋去挑選禮物,莊烴果然不客氣,回到京城之後立刻去了聚寶齋,選了兩件東西,一件是顧繡梅蘭竹菊四幅屏,繡心據說是顧氏第二代傳人顧憐心親手所繡,存世至今少說也有六十年了,架子用的是烏金楠木兩側鏤雕壽字連綿花格,上下邊框卻是淨面的,乾乾淨淨兩條半寸見方的烏金楠木條,打磨的極爲光滑,泛着極油潤的寶光,讓人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太后最喜顧繡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莊烴選了這件東西想必是要送給太后的。
另一件則是一尊實心的赤金彌勒佛手託嵌寶聚寶盆立像,高約一尺五寸,沉甸甸的極爲壓手,怕不得有十幾二十斤的份量。這尊彌勒佛立像且不論做工如何,單隻這些成色極好的赤金和聚寶盆上寶石也能值五六千兩銀子,
莊烴環視聚寶齋一回,見裡頭除了自己選的兩樣之外便沒有什麼合用之物。古玩珍藏雖然值錢,可對莊烴來說那是死物,若想將之變現必要大打折扣,倒不如真金白銀寶石來的實惠。莊烴有隱密的用錢之處,缺口還不小,現在他自然沒有閒心收藏什麼玩器。
莊烴命掌櫃的將帳記在吳國公的帳上,聚寶齋大掌櫃趕緊上前應了,連說立刻命人將東西送到府上,莊烴這才淡笑着走開了。說不得日後要多往這聚寶齋走幾趟了。
莊烴走後,那大掌櫃的不免搖頭晃腦的說道:“公羊先生果然料事如神,竟是算準了他只選這兩樣。”說着,他回房關好門,從衣領內拽出一條紅繩,繩上墜了一隻寸許長的小銅鑰匙,再拿起牆邊多寶格上一隻極不起眼的寶相花紋樣琺琅花瓶,將花瓶翻轉過來小心旋開瓶底,便露出一個小小的鑰匙孔,掌櫃的用鑰匙開了鎖,從中倒出一本帳冊。原來這隻花瓶中間是有夾層的,正好能放下一本帳冊。記好帳掌櫃的纔將花瓶恢復如初放回多寶格上。若非知道內情的人,再沒有人能找到這本密帳。
次日,莊烴果然帶着那套四幅屏遞牌子進宮,求見太后娘娘。內侍將消息報到懿坤宮,正在與莊熾的生母僖貴妃說話的皇后不免眉頭微蹙了一下,這莊烴想做什麼,他不是不知道皇上已經下旨不許任何人打擾太后休養的,如何還這般堂而皇之的帶着禮物遞牌子進宮。
他帶着東西往宮門口那麼一戳,倒讓帝后不好辦了。不讓他去見太后,帝后必會落下個不孝的惡名,若是讓莊烴進了慈安宮,便給了慈安宮與外面通傳消息的可能。
太后雖然整日昏昏沉沉的,可誰知道她是不是裝出來的,畢竟太后每三日的平安脈都證明太后並沒有什麼大毛病。太后但凡識趣一些,隆興帝也不介意爲太后張皇榜尋醫問藥。可太后在昏迷之前卻與隆興帝大吵一架,一架吵的極兇,便是連皇后都不太清楚內情,所以隆興帝自然不會對太后如何上心,只等着太后熬到最後給她風光大葬也就算了。
“常海,你出去接肅國公,陪他到慈安宮外磕了個頭也就是了,太后正在靜養,不要讓肅國公擾了太后娘娘的清靜。”皇后想了一想便對進來回稟的懿坤宮二總管常海說道。
常海應聲稱喏,踩着一溜小碎步飛快的退了下去,前往寧武門接敬國公莊烴入宮。
僖貴妃一來是知道隆興帝不高興有人提起太后之事,二來她從前不得意的時候沒少受太后的氣,如今自然不會爲太后說一個字的好話,於是便繼續同皇后商量敏郡王莊熾出宮開府之事。依僖貴妃心中所想,自然希望莊熾的王府與睿郡王府隔的近一些,這樣莊熾出宮之後兄弟之間多少也有個照應。可是睿王府附近已經沒有什麼合適做王府的宅子了,所以僖貴妃纔想到皇后這裡求個人情,看是不是能有什麼辦法爲莊熾倒騰出一座王府。
皇后想了想,對僖貴妃說道:“熾兒和煜兒要好,這府第離的近此自是再好不過的,本宮想想辦法吧。”
僖貴妃心中大喜,忙向皇后道謝,皇后微笑道:“妹妹不必多禮,好歹熾兒也本宮一聲母后呢,本宮豈會不疼他。不過熾兒的事並不急,可順寧的事就讓本宮有些頭疼了。妹妹可有什麼好建議麼?”
順寧公主莊嫣比莊熾還略大些,她明年就及笄了,如今還沒有定下親事,雖然隆興帝從前說過要將莊嫣遠嫁異國他鄉,可皇后知道那是氣話,近兩年順寧公主表現的極好,只怕隆興帝念着父女之情改了主意也未可知。所以皇后還是要做好在大燕親貴子弟中爲莊嫣挑選駙馬的準備。
僖貴妃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眉頭也緊緊皺了起來,本來皇帝女兒是不愁嫁的,可順寧公主卻有些不同,前幾年順寧公主動不動就被禁足,這事親貴們誰不知道。大家不用思考都知道順寧公主不得聖心。再加上順寧公主的親哥哥,原本應該被封爲郡王的六皇子卻只被封爲國公,都已經是十八的人了還沒領什麼正經的差事,誰願意有這麼個使不上力還會拖後腿的舅爺呢,要知道但凡是能尚公主的親貴子弟,至少也得是個國公世子的身份。
“確是有些棘手,妾身細細想了一回,真想不出有什麼特別合適的人選。”僖貴妃爲難的說道。
皇后輕嘆一聲道:“誰說不是呢,本宮這陣子正爲此事發愁。”
僖貴妃趕緊寬慰皇后道:“娘娘也不用太着急,這姻緣之事也有天意,只不定趕明兒順寧的緣份到了,這駙馬人選都不用您費心思便有了呢。”
皇后苦笑道:“你說的倒輕省,哪有這麼容易的。你幫着本宮再好好想想,多想幾個人選備用。”
僖貴妃忙應了下來,因爲莊烴突然要給太后請安,所以僖貴妃猜測着一會兒常海必來回話,所以隨意指了一事起身向皇后告辭,皇后也沒有留她,只親自將僖貴妃送到殿門外,再命孟雪將僖貴妃送出懿坤宮。
僖貴妃走後莫約兩刻鐘,常二總管便回來復旨,說是肅國公在慈安宮外給太后磕了頭,看着裡頭的人將那顧繡四幅屏擡進去便起身離開了。
皇后微微皺眉,常二總管忙說道:“娘娘,奴才已經仔細檢查過那四幅顧繡,並沒有任何問題才送進去的。”
皇后雙眉鎖的越緊,只揮揮手沉聲道:“退下。”
常二總管趕緊低頭退了出去,他用眼角餘光偷偷看見皇后似是面色陰沉,心中便有些不安。他前幾日才被提拔爲懿坤宮的二總管,剛開始有了些威風福氣,千萬不能辦砸了差事毀了前程啊,要不,還是去問問乾媽吧。常二總管心裡打着小鼓的走開了。
站在皇后身邊服侍的常嬤嬤被常二總管氣的不行,宮中伶俐的小太監不知道有多少,她怎麼偏偏就收了常海這麼個憨貨當乾兒子,一點兒心眼都沒有,真不知道他在宮中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沒錯,常嬤嬤就是常二總管的乾媽,若沒有這層關係,常海便是再熬上十年都混不上個小管事,更不要說做懿坤宮的二總管了。
常嬤嬤有心跪下替常海請罪,可是她見皇后心思重重,知道現在不是請罪的時候,便輕聲道:“娘娘,老奴去打聽打聽?”
皇后緩緩點頭道:“也好。”慈安宮裡有常嬤嬤奉皇后之命安插的釘子,只悄悄去一問便知。
卻說那顧繡四幅屏被李嬤嬤帶人擡到太后的寢殿之上,放放在太后的牀頭。李嬤嬤命其他人都退下,對重重帷幔之後,躺在牀上的太后回稟道:“太后娘娘,六皇子來給您請安了,還送了您一套四幅屏,奴婢瞧着象是顧大家的繡品,太后娘娘,您醒來看一眼吧。”
帳中還是沒有什麼動靜,李嬤嬤又跪着說了一會兒方纔起身離開,她走之前還特意將門窗都緊緊的關了起來。李嬤嬤走後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太后的牀上便有了動靜,只見身形消瘦,臉色異常蒼白的太后搖搖晃晃的下了牀,直奔那四扇屏風。
太后並沒有去觀賞那精美絕倫的繡品,一雙枯柴般的雙手卻在烏金楠木的邊框上不停的摸索着。也不知道太后按了什麼地方,只聽“咔嗒”一聲細小的響動,繡梅花的那扇屏風的底框突然彈開一條小木片,一卷三寸寬,手指頭粗細的薄絹便掉了出來。
太后飛快撿起薄絹藏好,又將那彈出的小木片按回去,然後便急急上了牀,在重重帷幔的遮掩之下細細看那薄絹上寫了些什麼。
太后回到牀上不到一刻鐘,李嬤嬤便又回來了,她是來給太后送藥的。太醫雖然診不出太后到底得了什麼病,可暗暗體察皇上之意,開些個太平方子的心眼兒他們還是有的。只不過太后從來沒喝過這些藥,每回李嬤嬤服侍太后進藥,都會把藥倒入恭桶之中,只是辛苦了那些不知就裡的藥僮們,還得每日不錯眼珠子的給太后煎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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