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晏不知道的情況下,凌淵晟夜半再次醒來。
額上帶着夢後多餘的汗液,手扶額將臉埋於手掌之中,即使他明白此時他的寢宮只剩下他一人,也不敢多露出別人看到會表現出訝異的悔意,也許他更希望自己能夠忽視那人帶給他的影響。
手掌攤開,垂於身體兩端,張開的眼木然的看着牀頂上方,竟然感受到自己的眼眶泛着他以爲不可能出現的溼意。
他輸了,他引以爲傲的冷情似乎在一夕間全部倒塌,讓人觸不及防,就好像三日前他毫無預警的親自處死了那人一般的突然。
都是凌瑢珩!若不是凌瑢珩的那封信,他不會出此下策!
呼吸漸漸加重,回想起三日前他賜下毒酒給瑕後讓夜臨前去亂葬崗,讓夜臨將瑕那斷了生氣的身體帶回皇宮,可是夜臨卻告訴他瑕的屍體已經不在亂葬崗。
不在亂葬崗?那些侍衛不敢違揹他的命令,那麼瑕的屍體到底去了哪裡?!
他全部步驟都算好,卻唯獨算漏了這點。
從枕下拿出一瓶藥,凌淵晟猛地閉上眼睛。若是沒有意外,只要在那人斷去生息的五個時辰內喂下那顆獨一無二,足以令人起死回生的藥,那麼……
凌淵晟沒有否認,在聽到夜臨傳回來的消息時,他有一瞬間的失神,之後就是用膳時會偶然想起那個在他身邊開始戰戰兢兢地用膳到後來的習慣,可以爲他綻開笑容的人。每每想到那人,他都會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人慣坐的位置。而每夜入寢後再也沒有那具略冰涼的身體在身旁,他居然需要靠安神茶才能淺眠一陣。
這才知道自己居然已經習慣了那人在身邊的感覺。
隨着瑕的死去,也讓他之前僅有的幻想隨之破滅,那個只有他一人知道的幻想。
那日與瑕說的話,並非全部都是出自對於太后的報復和政治原因。他是真的希望將雪妃的孩子交由瑕撫養。
或許不會有人相信,當時的他甚至還幻想過,若是那個眼盲卻安靜的人身邊帶着個吵鬧的孩子,每日下朝的時候都可以那二人一起笑着等他到來,屆時那孩子會飛撲到他懷中,遠遠站着無法視物的人綻開柔和的笑容。
那樣的場景會如何的美好。
睜開的眼睛竇時迸出殺意。
凌瑢珩,你雖然贏了,可是知道了朕唯一的弱點,你又能如何?你親自將朕的弱點掐死在原點,他日再想找到朕其他的弱點就難如登天。
可是凌瑢珩的弱點,他卻一直握着,沒有鬆過一分。
既然如此,如果你不難受一會,似乎對不住朕的殷切期盼啊。
從沒有這麼一刻,他希望凌瑢珩在他的世界裡消失。
凌祁比起凌淵晟,並沒有好多少。
和上門,對着從他幼時就被太后派到身邊保護,卻一直隱匿着沒讓別人知曉他存在的人,臉上布着焦急的說:“人呢?”
“屬下去的時候碰到了陛下的暗衛,他也在亂葬崗搜尋那個人,可是一無所獲。”
“你這是想說一具‘屍體’就這麼消失了?”凌祁面無表情的對着那人說,明顯的不信。
那人單膝跪地,“請八王爺責罰,但是屬下可以對天起誓,絕對沒有欺瞞八王爺一分!”
“那麼一具‘屍體’會跑去哪裡?!”凌祁蹙起眉頭似自言自語的說道。
他承諾過那人,會將那人從宮裡帶出來。這件事他一直記着,當朝上突然有人揭開瑕原是乞丐的身份時,他就暗暗做好了準備。果然,過了幾日皇兄就準備棄了瑕那顆旗子,準備賜死了事,不讓皇室的尊嚴受損。
他買通了魏晏身邊的小太監,悄悄更換了賜死的毒酒,一種會讓人暫時斷了生命特徵的藥。
“八王爺,聽說最近國都不太平靜,盜墓的人不取財寶,只要人腦,不知會不會和此有關聯?”
“人腦?盜墓的人還不至於要亂葬崗上屍體的腦子。”凌祁直接否定。
“……是。”
“你繼續打探,他有眼疾,想必不會離開太遠。”
“是。”
等那人離去後,凌祁才面露頹色。只希望那人真的沒事纔好。
南門一個人極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那人走在街上,東倒西歪的走着,身上的所着衣物是他們這些在國都看多了達官貴人的百姓都極少看過的禾錦,銀白外衣上層層疊加着暗紋,長至拖地,即使滿是泥土也無法遮掩衣裳的華麗。
沒有人敢接近那人,不僅是因爲那人脣角有着乾透的血跡,還有銀白的衣裳上,前後都印着斑斕的血跡。蓬頭蓋臉讓人看不清他具體長什麼模樣,眼瞅着那人就要撞到一個豆腐攤子,也沒有出聲提醒,只是眼尾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兩眼,果不其然那人沒多久撞到了豆腐攤子。
豆腐攤子的老闆看着自己剛做好的熱騰騰豆腐被人打翻了,直接氣結的插腰,正想指着那已經倒在地上人的謾罵,就看見那人臉上和身上都沾着冒着熱氣的豆腐,跪着對他一直磕頭道歉,讓老闆自己都不好意思再罵了。
那人難道沒感受到燙嗎?即使是他這個常年手上有老繭的人,拿起剛做好的豆腐都會覺得燙手,那人卻只顧着對他道歉。
那只有在宅邸裡纔會穿的拖地衣裳的人對他這麼個老百姓一直磕頭,讓老闆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即使這人可能只是個家道中落的人。
“好了,好了,算我倒黴!這些豆腐雖然值不得多少銀子,但是你怎麼也得表示表示。”打量着那人,“你身上可還有散碎銀子?隨便給我幾個我們就算了,成不?”
那人卻搖搖頭,“我……我沒有。”聲音怯怯的,頭直接埋在地上,不敢再擡起。
看他那樣子,老闆也沒了法子,臉上帶着不耐,對着那些看熱鬧的嚷道:“看什麼看,沒看過別人摔倒嗎?!”見那些人都紛紛收回目光後,老闆帶着糾結走到那身上沾滿豆腐碎末的人身邊,將那人拉了起來,“好了,你走吧,今日反正就算我倒黴,這豆腐錢我先記着,哪一日你有錢了,如果你有良心,就還給我,怎樣?”
那人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連着點好幾次頭,老闆拍拍他的肩,“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我記着,以後你來了,報名字就好。”
那人瑟抖的身子,最後怯怯的擡起頭,沾着若干豆腐碎末的臉讓老闆看不清他的全貌,只聽見那異常好聽的聲音小聲說:“我叫瑕,瑜不掩瑕的瑕。”
“瑕?”這名字怎麼聽怎麼怪異,不過豆腐攤子老闆倒沒有多計較,“這名字好記,我記住了,好了,你先走吧。”
“謝……謝謝。”
那人又連續好幾聲謝,讓豆腐攤子老闆都有點不好意思。豆腐攤子老闆看着那人跌跌撞撞離開他的視線,幾個人跟在那人身後,他也沒有多在意,只是開始清理滿是狼藉的青石板。
那人又繼續歪歪扭扭的走着,身上沾着白白的豆腐碎末,更加讓人注目,但是礙於他身後跟着的人,街上的人都只能裝作沒看見,直到那人走到了一個小巷子。
“哎,造孽啊。那人遇上那幾個痞子,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
“是啊,前些日子不是有個男子就被那幾個人拖走了?聽說是被糟蹋了。現在這世道,是越發不安全了。”
“可不是,反正我們看看就好,千萬別攬禍到自己身上。”
“是是是,躲都來不及。”
瑕發現自己似乎走到了一個極安靜的地方,正想坐下來休息休息,就聽見身後有人笑着,那是一種令人覺得刺耳的笑聲,然後還有幾個附和的笑聲。
瑕眨着眼睛,裝成不知道繼續胡亂的走着,聽着後面人加快腳步跟來的聲音,心慌慌的。
“哎呦,你跑這麼快做什麼?一個瞎子就好好讓我們兄弟幾個樂活樂活,我保證,一定會讓你欲|仙|欲|死,哈哈!”看這人走路的方式,他就知道這個人是個瞎子。瞎子好啊,他就從沒玩過瞎子。
說完後面還有幾個附和的笑聲,讓瑕更加的害怕。
“老大,真不知道你看上這小子什麼?臉上髒成那樣,還沒有前幾日哥幾個玩的那小白臉好。”一人走出來抱怨到,看到瑕的樣子,一臉的嫌棄。
作爲老大的人鄙視的看了那人一眼,“你懂什麼,這人剛剛跪着求人的樣子,怎麼看怎麼帶感!我已經好久沒有這麼忄生欲高漲了。哈哈,今日我一定要操|死這人!”
說完就直接衝上前,擒住那張脣準備叫嚷的人,單手捂住瑕的嘴巴,一邊頗有興致的扯下瑕身上銀白外衣,脫到裡衣的時候,老大停下動作,扯出瑕腰間的一塊玉佩,雙眼冒光金光,“快,快來看看!這玉成色不錯啊,就是這上面刻着什麼字?”將玉佩上下翻了一遍,也沒不出上面到底刻着什麼字,等夥伴來了,他將玉佩交給他們,聽到那些人爭相看着,他不耐煩的問道:“到底看出什麼沒有,沒有就把那還給老子,等會拿去當鋪當了,我們好再去瀟灑瀟灑。”
“老大,你現在還要做事,等你爽了再還給你吧。”
老大想了想,覺得這話沒錯,看着身下驚恐着的人,身下的谷欠望又加了些許,手上的動作又粗暴了幾分。
不,不要!瑕劇烈的掙扎着,可是那箍着他身體的人愣是沒有離開一分。閉上眼睛想到曾經躺於那人身下的樣子,更加接受不了。
以爲重生了可以重新開始,瑕知道他錯了,他依舊在凌國,依舊是瞎子,什麼都沒改變,連同身上的傷痕,可是爲什麼要讓他受到這些人的侮辱?難道就因爲他生來命不好,就要註定受到這懲罰?
就在自己褻褲被脫掉的時候,瑕幾乎已經做好了咬舌的準備,沒想到那坐在他身上的人隨即啐了一口痰到他胸膛上,“我呸!還以爲是什麼絕品,沒想到是這種身子!”
是啊,他的身子估計也只有那人能做得下去吧?瑕不可自抑的笑起來,笑得癲狂,眼淚都冒了出來,讓坐在他身上的人頓時泛起一陣涼意,再看那人坑坑窪窪的身子,越發覺得掃興,即使那皮膚手感不錯。
他什麼都不嫌,即使是乞丐他也能上,但唯一接受不了的就是對方有一具讓人倒胃口的身體。
“操,把他那兩件衣服給我拿走了,既然敢噁心我,我凍死他去!”
凍死?也好。那麼……他就可以脫離方丈所說的批語了吧?
他真的不想再做一個乞丐……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新遲了,因爲半路睡着了。
ps:瑜不掩瑕指的是優點遮蓋不了缺點,不要以爲我打錯字了喔~
前面有人問過,所以在這再解答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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