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諳站在晉國公的書房中,抿着脣,久久沒有動彈。李容離開了,對這個龐大冷淡的家族,沒有半點影響,唯獨對他……是毀滅性的。
他努力站直了身體,眼眸注視先祖的畫像,在被摧毀得差不多的心中,重新做建設——他是對的,他做出了正確選擇。
李容是什麼?就像一個膿瘡,不把她從李家擠掉,將來壞死的更多!
現在的疼痛,是暫時的。
遲早他會爲他的選擇而慶幸!
就跟當年他離開了徐鬆玲一樣——他錯了嗎?沒有!一個有精神隱患的女人,就不該生育孩子。生下來,孩子痛苦,父母也跟着痛苦一生。尤其是像李氏這樣的大家族,如果有一兩個殘缺的子女……該多麼羞恥!
深受家族的恩德,不能給家族光耀就罷了,還製造羞辱?
李諳擡頭,看着先祖的畫像,目光漸漸平靜了,認爲他做到了——犧牲掉唯一的女兒,他那麼痛,那麼錐心,不過,值得的。
他無愧。
無愧自己的姓氏。
無愧帝國的侯爵之尊和家族的信任。
進入晉國公李欽的書房後,他昂揚着頭顱,不肯低下哪怕一點。即使面對兄長李昐,他也沒有柔軟之意,冷硬的拒絕談論有關李容的任何事情。
李昐輕輕嘆息一聲。
李老爺子正在看電視。確切的說是電視裡播放的新聞。
“百黛獎”——最新的音樂界獎項,模仿電影獎,每年票選出一年度最新、最好的音樂。自打成立後。一直很受人關注。史悅而作爲跨界人士,被邀請出席了這一屆的晚會。
這次出席儀式,非常的盛大,連電影節的各位顯要都來了。畢竟,一部好的電影,配上優秀的音樂,是相得益彰的事情。反之。情緒感就差很多了。兩方面都有牽涉,那麼出席活動。也算是必要的社交活動了。
江氏兄弟的“天下影視”,以及陸氏影視,以及其他這兩年不錯的影視公司都參加。尤其是天下影視,因爲《瘋公主》中的優秀音樂。以及《三國》的片頭片尾和插曲,都是獲獎的熱門,一出現,就獲得極大的關注。
比起第一屆的電影獎,“百黛獎”的負責人真是花了許多心思,從會場前拖了三十多米的紅地毯,兩邊是熱情的粉絲,以及記者,話筒和長長的攝影機就對着紅地毯上的音樂人、電影人。每一個下車的參會人士。都能感受到濃濃的熱情。
其他人且不說了,還不懂“紅地毯”代表什麼。史悅而怎麼會不知曉?她耗費了一番功夫,才勸說主辦方。把十米的地毯改成三十米,要不是怕連停車的地方都沒有,她還想改成一百米呢!
先讓其他人先入會場。前面都是開胃菜,熱身的。
等時機差不多了,史悅而笑眯眯看着江世緯,“準備開過去吧。”
江世緯看着外面人頭涌涌。倒吸了一口氣,“比電影獎還熱鬧。”
“承認第一屆電影獎辦得失敗吧?連人家一個小小的音樂網舉辦的獎項。都不如!”
江世緯沒有多說什麼,扣緊了西服的扣子,在鎂光燈的照射下,從容下了房車。不得記者們採訪,“江爵士,請問《三國》播放後,取得驕人成績。天下影視的下一步動作,打算投拍什麼類型的?”
“嚴格說來,《瘋公主》和《三國》都是歷史題材,天下影視會不會繼續投拍同一類型的?”
“有人透露說,徐如寄大師因爲《三國》分潤不滿,打算等合約到期,另外投向其他公司,可是真事?”
下車不到五秒鐘,迎面的問題投了一籮筐。
江世緯面帶標準的微笑,“抱歉,採訪的話請稍等。”
他再次打開車門,伸出手,微微躬身。衆人只見,一隻潔白細膩光滑的手,搭在江世緯的手上,然後順着視線望過去,一位絕世佳人!
記者忘記了採訪,粉絲忘記了歡呼。
安靜了大約有三五秒中,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攝影師、攝像師!身體的本能,讓他們拿起工具啪啪拍攝個不停。
史悅而,大家當然都認識了。從她十四歲起,就沒間斷過從鏡頭前看到她那張秀美稚嫩的臉蛋。八九年了,人們對她的定義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兒,有個性,有才華,演出了不少優秀電影電視作品,她很幸運,同時,她善良,懂得回報社會。
只是,誰也沒想過,史悅而能如此令人驚豔!
她的妝容精緻,斜盤的麻花辮鬆散的垂到一邊,穿着一身藍色的晚禮服,前短後長,尾翼如同金魚尾巴,那種流暢的線條,襯托得史悅而雙腿美麗極了,側面看,彷佛是美人魚!禮服上身是緊身的,秀出完美的胸部輪廓,果露出一隻肩膀,沒有任何情/色的意味,有的只是美、美……
美到震撼!
從下車後的紅地毯,到會場前結束,是她盡情顯露自己美麗的時刻。江世緯硬生生成了佈景板,一個襯托在史悅而美貌下的搭配品。
兩分鐘,攝像師沒有捨不得膠捲,不停的拍啊拍,那模樣簡直恨不能有個充足的時間,讓他們盡情拍個夠!
……
史悅而獨霸整個“百黛獎”,無論是走紅地毯,還是獲獎項目上,都把其他人甩出八條街。各種報紙、雜誌,刊登的要麼是她搖曳生姿的走帶紅地毯上,要麼是她精神奕奕舉着獎盃高喊的剎那。
李老公爺的書房。
李昐將寫滿李容報道的報紙摺疊好,放在桌案上,“父親,容兒非常出色。”
“是的,在奪走別人光彩這條路上,她走得比誰都遠。”
李昐的視線,挪到幾乎被擠到邊緣的江世緯,“卻不知道江家二公子爲何甘心情願。”
李容不以陰謀見長,她心裡想什麼,打算做什麼,哪裡瞞得住?
江世緯明知道李容不安好心,卻還是願意幫助,這就很奇怪了。
“年輕人的事情,由着他們去吧。”
李昐微微點頭,“那……三弟那邊……”
老爺子的臉上,老年斑越發明顯了,聲音非常憔悴,“也隨他!”
“我已經勉強他認下女兒一次,不能再勉強他重新接納第二次。他不小了,該爲自己做決定。也該爲自己的決定負責。如果他覺得,沒有李容,他會活得更輕鬆,爲什麼……不呢?”
李欽站起來,雖然威勢一如往常,李昐卻覺得,老爺子的心情……很是壓抑難受。
離開書房後,李昐的心情也變得變壞。
即使助理送來女兒另外的兩個競爭對手李經、李元兩人的馬腳,也沒讓他開懷。
想來想去,他還是去找三弟李諳了。
李諳的書房空了一半。
“你打算回你的侯府?”
“嗯,本來就不該一直留在雲庭華宮的。這裡,是大哥你的家。”
“那你還知道我是你大哥?”
“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李諳無奈的笑了下,“你知道,我一直都是支持你的。”
“我知道。”李昐點了下頭,轉過頭,看見李容的照片都被摘下來——有一張是李容在海灘邊游泳的,照片中的她天真而無邪,可愛至極。
“決定了嗎,不後悔?”
“呵呵,有什麼好後悔的。就當從來沒生過,也沒見過!”
李諳想起那一天,史悅而拿着“賠償書”,要用江氏賠償的錢財抵消掉生養之恩,說“橋歸橋、路歸路,兩人再無關係”,心中不由一痛。
可再痛,他也明白,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其實這個女兒一直恨着他,爲了徐鬆玲,爲了拋棄她十四年……這些他都清楚。他還以爲自己可以感化她,有漫長的時間感染她,讓她走回正路。誰知道,那麼難!
現在,他放棄了。
這樣也好,她可以徹底自由,做她的平民女生。
再也不會抱怨了吧?
李諳不知道,他的嘴角一直垮着,兩道深深的法令紋憂愁的刻在他的臉上,平白比之前老了五歲。
“我……也不想說什麼了。關於李容,或許你做得沒有錯。不過三弟啊,我是做大哥呢,現在我跟你說的話,不是以李氏長房長子的身份,而是看着你長大的兄長。你,也沒有作對。”
“哥?”
“李容把事情經過都告訴你了吧?那你知道,如果是睿兒遇到這種事,我會怎麼做嗎?”
李昐淡淡的,語氣沒有什麼惡毒的意味,“我什麼都不管。我也不問誰對誰錯,什麼原因。總之,誰欺凌了我的女兒,我要他死!”
即使說到死的時候,也就是陳述一個事實。
彷佛天經地義!
如果說,真的發生了,李昐真的什麼都不在乎,江李兩家的關係?敢碰他的女兒,還說什麼關係不關係?李老公爺制止?沒用!誰也不能阻止他爲女兒報仇雪恨!
沒有看到仇人的血,他不會罷休!
“可是……可是家族……”
李昐輕輕拍了一下弟弟,最後說了一句,“家族的存在,是能給子孫遮風擋雨。”
連子孫的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證,那所謂的維護家族門楣,就是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