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樂聲中,李昐踩着一拍不錯的舞步,“容容,你還年輕,有漫長的人生路要走。不久之後就你明白,所謂名譽,的確什麼都不是,它阻攔了你的路,讓你不得自由。但失去了,又會讓你的路更加難行。”
“這就是無數人家名利枷鎖捆綁自己身上的原因?”
“名利枷鎖?不,是找出一種相對來說,大家都能接受的辦法,中正、平和、磊落,不傷害別人,同時也保護自己。”
“我明白了。”史悅而隨着節拍轉身,側揚着頭,看了一眼那邊貴族千金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飛旋的舞步中,她分明看到一一雙雙驚豔的、嫉妒的眼神,以及宴會大廳那華麗璀璨的水晶燈折射的彩虹霓光。
“您想讓我柔和些。可是,私生要怎麼磊落呢?大伯父您教教我。您一出生就是長房長子,還是嫡出,只要您行錯,誰也動搖不了。不像我,做我什麼都不用做,一出生就是錯了。我的整個人生,在某些人的眼中,就是一幕辛辣的諷刺劇。興許,我的叛逆,更迎合了他們的想法。”
李昐扶着侄女的手,支撐她做了一個三百六十度旋轉,“你是這麼看待自己的嗎?容容?你爲什麼不這麼想:即使無數人反對,你還是來到這個世界上。這代表着,沒人能阻攔你的存在。存在,就一定有自己的位置。你找到你的位置了嗎?”
“嗯哼!我的存在,就是刺激晉安侯李諳啊!愛也好,恨也罷,總之,讓他不至於哀傷欲死。”
“這種定位的話……容容,你看低自己了。”
“我沒有。難道,我應該有更大的野心,肖想他的爵位嗎?呵呵,如果真那樣。大伯父,你會容下我?一個女伯爵!這個位置,恰好爲您的女兒而設置啊!假如大姐姐沒有順利繼承國公之位的話!到時候,您的大伯母怕是會視我爲礙事的眼中釘了!”
李昐望着史悅而那雙清澈無邪的眼眸。微微嘆息。
纔不過短短四年,一個天真無邪(大霧)的女孩,就變成用最黑暗的心思揣測骨肉至親的“貴族”了。
“容容,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詞:掌上明珠。”
史悅而聽了,笑容非常誇張,“您該不會說,我就是那顆明珠吧?”
“是的。你一直被所有人寵愛。”
“我已經被你的弟弟,我的父親,取消了繼承權。這是寵愛的表示?”
“不讓你繼承爵位,不代表不重視你。相反。你的性格……真的繼承了,纔是最大的悲劇。就現在不好嗎,你是家族的一份子,還有絕對的自由,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家族不束縛你。”
史悅而挑了挑眉。“是,這倒是真的是。”說完,她輕輕將頭偏向李昐的肩窩,“您不好奇,我今天爲誰而來嗎?”
“無論是誰,我確信你會滿意而歸。”
一曲終了,李昐和史悅而相互行了禮。走下舞池。人羣看相李昐的眼神,從傾慕、敬佩多了一絲**的東西,這讓婚姻二十五年,從沒有過緋聞的李昐,稍感不自在。
看向史悅而的則只有一種,讚歎!
好一個大膽的女孩兒。敢對未來的國公發起攻擊,了不起啊!勇氣可謂!
“哈哈,李哥,認識你這麼多年了,不知道你舞跳得這麼好。”姜振邦笑着道。意味深長的眼神在史悅而身上略微一轉,“史姑娘,青春貌美啊!聽過你演的電影,很好,很不錯。”
“當然。電影是我的志向,我希望能促進這個行業急速擴張,成爲國民經濟支柱行業之一。”
冷場了。
姜振邦屈尊跟史悅而打交道,完全是因爲李暗意外對小姑娘的青睞。沒想到小丫頭不知道天高地厚,說出什麼“國民經濟支柱”的話。太可笑了!什麼是國民經濟支柱?石油化工是,汽車製造是,機械電子是!電影業?算什麼?
整個帝國,電影業也不超過三千家。憑什麼成爲支撐國民經濟的支柱啊!
姜振邦再想給李昐面子,這會兒也禁不住了,甚至想很罵:哪裡來的奇葩!光有漂亮臉蛋有什麼,完全不長腦子啊!
“看來您不相信我的話?您是不是覺得,我是在做夢,說的是夢話啊?”
“哈哈,小姑娘很會開玩笑嘛!”姜振邦轉身,準備離開。沒想到史悅而跟着他,一起到了小偏廳。
多了一個人,話題再也繼續不下去了。
徐振國扭頭看了一眼李昐,李昐的臉色比較微妙,總結起來,那就是想對史悅而無視,但做不到。只不過是一個稍微漂亮點的小女孩,至於嗎?
姜振邦手指微微一動,招呼侍者過來送酒水。趁這個空隙,談論了一些輕鬆的話題。也有人對晉安侯李諳表示關心——
“聽說他住院了,不知身體好了沒?”
“他是心病。心病只能有心藥醫。”
“哎,生子不孝,不如不生啊。”
附和的人大有人在。
這是全社會對李諳——李容這對父子的看法。除了今天,其他場合,李昐不是沒有被問到弟弟和侄子的事情,他一直是避不迴應的。沒有阻止,就是一個信號了。
當着李容被問,李昐格外的尷尬難言。他有一千個理由站在弟弟一邊,但當衆數落侄女,是他做不出的。
“恕我直言,這麼說,是不是對李容太過苛刻了?相比父子關係,李諳爵士還有父親、兄長,在他生下李容之下的錢二十年,哦,還要計算父子相認之前的十四年,總共三十四年。李容認識李諳麼?不,他甚至不瞭解對方的世界!如果李諳爵士不是虛弱的,被幾句話就能氣倒的玻璃人,那他現在狀況,我以爲他的父兄承擔的責任應該更多。”
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看向李昐。李昐忽然站起來,就在所有人都以爲他憤怒的時候,他舉止從容,沒失去貴族的儀態,“抱歉,出去方便下。”
史悅而保持微笑,看着李昐離開,然後衝姜振邦道,
“姜議員,看來大家都很不喜歡李容啊!。這樣的人,您應該想辦法,讓他自食惡果——比如說,讓她再也拿不到祖繼金。”
“呃……”姜振邦詫異的看着史悅而,要是這會兒他還沒察覺到詭異之處,那他也當不了議會的成員了。因此語氣非常沉穩,
“祖繼金是每個貴族家庭的隱私。正如家風、家規,不容外人干涉。李容孝道有虧,但他從李氏家族每個月拿走的祖繼金,只有李氏一族才能決定。”
“應該有哪種特殊規定吧?古代不是有個罪名:擾亂軍心?李容讓貴族階層來了一場大地震,甚至影響了金融經濟,聽說損失已經超過百億了?嘖嘖,是社會的不安定份子。應該立法,像他這樣的,自己隨便幾句話,就讓整個金融圈重新洗牌,太危險了,不予以限定,怎麼行呢?”
“你……願意當着李昐爵士的面,將你剛剛的觀點再表達一遍嗎?”
史悅而轉了下眼珠,笑得非常燦爛,“當然!”
“你不怕觸怒李昐爵士?不怕得罪心胸不那麼寬闊的李容爵士麼?”
“哈哈,我確定李容爵士不會報復我。”
“因爲……”
姜振邦腦筋轉得非常快,李昐的異常表現,本該是平民卻處處古怪的史悅而,還有她談論李容時候的奇妙表情,“噢!你就是李容!”
“我的天!李家隱瞞了你的性別!”
“難怪你輕易的邀請了李昐爵士!”
“所以你能輕鬆的建議立法阻止‘李容’!”
“該死的,我怎麼纔想到!”
看着姜振邦不停的拍自己的額頭,史悅而笑眯眯的,“我可什麼都沒說。”
“李容……爵士。”姜振邦很快恢復政客的自若,“不知你大駕光臨,我想,剛剛有點小誤會。”
“說實話,我很介意。因爲您是帝國的內閣成員,而您似乎對我從事的行業——電影,很有偏見。”
“是嗎?願聽詳情。”
史悅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電影是附加,若是能讓內閣部門從此對娛樂也側重,也是好事。如果不能,至少她讓姜振邦知道他做了什麼——他支持的袁洛聯姻的當事人,合夥來對付一個國公府的嫡系成員。
史悅而無關緊要。史家也無關緊要。那麼,一個能讓李昐爵士和李諳爵士同時關注的李容呢?她一句話能讓貴族圈出現那麼大的波動,誰知道她下一次怎樣?
政客都是聰明人。不聰明的,早被政敵抓住了缺陷,無法立足了。
史悅而打算離開的時候,看到保鏢劉爽,側頭認真看了一眼,
“你是我見過最可愛的保鏢。有沒有興趣跟着我?”
劉爽左右看看,惋惜的感嘆,“我很願意,可是我的身份,跟《颶風營救》的爸爸一樣,是政府的特工人員。”
《颶風營救》的結局,江城元因爲特別優秀,經驗豐富,還是被請回原部門成了顧問。
“哦,那好。如果有天你改變主意,隨時歡迎。有任何需要,聯繫他。”史悅而指了指旁邊的楊威,“他是一個蹩腳的保鏢,滑稽,而且永遠找不到重點。我把他給開了。所以,他現在只能跟在李昐爵士身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