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殤前腳剛走出城門,佟夜冥就騎着他的追風衝了過來,看到一個人影在城門合上之際閃了出去,頓時厲聲喝道:“怎麼還在放人出城?”
“太子,那是個鄉下老婦,天天來回城裡,我們正準備關門,沒想到這婦人手腳倒快,一下就衝了出去。”
“鄉下老婦?”佟夜冥眉輕輕地皺了起來,那人影雖然是驚鴻一瞥,可是看着很敏捷倒不像是鄉下老婦。
“是的,回太子,那是朱嬸,專門賣蔬菜的,平日總是這時出城去批些時鮮的菜蔬到城裡來倒賣,所以小人認得她。”
“嗯。”佟夜冥點了點頭,不再追究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想了想又問道:“一共出城了多少人?”
“稟太子,因着剛開城門,所以出城的人並不多,也就十來個,都是平時看着面熟的買賣人。”
“嗯,你們好好守着,不要再放過任何一人出城了,尤其是女人,無論老少!”
“是!”衆門衛齊聲應喝不敢稍有懈怠。
佟夜冥想到莫離殤終於還是逃出了王府,心中憤恨嫉妒,手下猛得一緊。
那追風以爲佟夜冥要走,遂輕嘶一聲揚啼而起,佟夜冥嚇了一跳,用力拉住了繮繩,馬兒才準備撒蹄而去突然被拉緊了繮繩,吃痛異常,陡然長嘶一聲,兩隻前爪在空中踢了踢才落到了地上,這一衝力卻把佟夜冥向前甩了過去,要說佟夜冥倒是能控制住馬匹,可是他不捨得拉傷了追風,於是就勢一躍腳着了地,他正待再躍上馬,眼尾忽然被金光一閃。
心念一動,他停住了腳,慢慢地向那光芒處走去,那本是一個暗角,要是正常向前走他定然不會發現什麼,可是偏偏追風受驚將他顛了下來,藉着晨曦,他分明看到角落的地上靜靜地躺着一隻珠釵。
他慢慢地走到那珠釵邊上,緩緩地低下了頭,動作極其緩慢,彷彿老僧入定,再擡頭間眼中跳躍着激憤的火焰,修長如玉的指輕輕地拈起了這根釵子,指背青筋直冒。
他壓抑着怒火,問道:“剛纔誰在這裡?”
守門見佟夜冥撿了支珠釵,那珠釵從成色上來看,從珠子的大小來看無一不是極品,一看就是價值不菲,心中正在懊惱,怎麼他沒有看到卻被太子撿到了?真是越有錢的人越是運氣好!
他正自怨自艾間被佟夜冥猛得一喝,哪還敢瞎想這些了,於是戰戰兢兢道:“稟太子,小人不知。”
佟夜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到城門處,大聲道:“剛纔有誰看到是什麼人在那角落處?知道的本宮有賞!”
說完他拿出了一個小金元寶。
衆守衛貪婪的看着這小金元寶,要知道這個相當於二年的俸祿啊。不知道的只恨自己沒站在那處,否則就知道誰曾去過了。
於是大家想了又想,絞盡腦汁的想,但是卻也沒有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胡說的。
正在佟夜冥不耐煩時,這時聽到了一個小心翼翼道:“我好像看到朱嬸在那裡站過。”
佟夜冥大驚,追問道:“哪個朱嬸?”
那門衛囁嚅道:“回太子,小人也不知道有沒有看清,好像是看到朱嬸在那裡站過,那朱嬸就是出城的那個。”
“快開城門!”佟夜冥臉上青筋直冒,脣緊緊地閉着,眼中射出凌厲的光芒。沒想到莫離殤爲了離開他,連賣菜的老婦都能裝,想到最後一眼那老婦臉上了黑泥,心中又是悲憤又是後悔,難道她與他終是沒有緣份?爲何明明看到了卻未曾認出來?
數十人一擁而上,用力的拉着沉重的門,門剛開到了一米之寬,追風如風般閃了出去,馬背上佟夜冥悲痛莫名。
爲什麼?爲什麼?他仰首問蒼天,風馳電掣間狂吼於天地之間,他終於有機會發泄多日的憤懣了。
爲什麼離兒不願意接受他呢?他都不嫌棄她嫁過人了仍願意娶她爲正妃,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她難道不知道他是如何期待今日的大婚麼?她難道不知道今日裡全天下都在等待着這場婚禮?她這麼一走,不光他的臉面無存,就連大昭都會成爲天下的笑柄?她怎麼可以這麼殘忍?這麼無情?這麼絕決?
她可知道他就算是與心腹議事之時,他都一直在走神,幻想着手牽着紅綾,那一頭是她嬌羞的笑容,幻想着他與她琴瑟和諧,幻想着與她一起站在山之高處,一覽衆山小,快意人生!
他曾無數次地對天許諾,只要她能愛他,他願意給她人間最好的東西,給她最尊榮的身份,給她獨一無二的寵愛,給她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只要她想,他都可以給她!
可是他如此癡情等來的是什麼?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挑釁!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冷漠!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背叛!
是的,她背叛了他!她的心裡從來就沒有他!甚至連一點點感動都沒有!她明明知道他在竭力彌補,希望用這一輩子的時間來彌補上一輩子他所犯的過錯,可是爲什麼?她是這麼心狠?不但走得乾脆利落甚至還要毀了大昭,毀了他?
他拼命地駕着馬,往西秦的方向奔去,三千白華飛揚如刀,一如他臉上的堅毅冷色,脣緊緊地抿着,孤寒而森冷,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追上她,就算得不到,他亦要毀了她!
第一次,他對莫離殤起了殺機。
……。
“離兒…。”滄海明月站在渭河邊,河的這邊是大昭,那邊就是西秦的土地了。
看着策馬而來的莫離殤,喜極而泣,他衝到了莫離殤的身邊,一把抱住了她呢喃道:“你終於回來了,我的離兒。”
“明月。”莫離殤含笑投入了他的懷裡,她後悔了,後悔浪費了這麼多的時間,她居然爲了一張兵馬分佈圖浪費了兩人相處的時間,她真是太不應該了。
“明月,對不起,我不該任性,不該固執,自以爲能幫助你,到頭來非但沒有拿到大昭的兵馬分佈圖還讓你擔心了。”
“傻瓜,我們以後會永遠不分開,一直到老。”滄海明月寵溺地笑,一點沒有責怪她的意思。
“是的,我們會永遠不分開。”莫離殤感動的笑。
“來,把這吃了。”這時滄海明月從懷中掏出了一顆火紅的丹果。
“聖果!”莫離殤驚呼道。
“快吃吧,不然藥效就不好了。”滄海明月溫柔地將果子放到了莫離殤的脣間,那滴溜溜紅彤彤的是果子,那紅豔豔如露珠般潤澤的是她的脣,看着她脣間含着聖果的妖嬈模樣,滄海明月眼變得深邃,喉間一緊,呢喃道:“離兒,你可知道,你快想死我了。”
莫離殤美目流盼,脣間含着聖果,將脣慢慢地湊到了滄海明月的脣間,任滴溜溜的果子在兩人的脣間輕柔的滑動,含糊道:“一個果子的藥性太重了,你幫我分擔點。”
滄海明月的眼更黑了,就如旋渦般一圈圈的勾人,他低喃道:“你確定麼?這聖果可是至陽之物,你確信你能受得了服用過後的我的激烈索求麼?我可是餓了有十天了。”
聽到滄海明月暖昧的暗示,莫離殤臉紅如彤雲,她啐道:“不正經。”
手卻抱緊了他,忽然她感覺到手中的濡溼,微微一驚,她將手縮回,卻看到掌間紅色的血跡,那一抹殷紅觸目驚心,她驚懼道:“怎麼回事?”
“沒事,我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麼?”滄海明月不在乎的說道。
莫離殤疑惑地打量着他,這才發現他平日裡意氣奮發,神彩飛揚的俊顏竟然現出淡淡的蒼白與疲憊之色,心一下沉了下去。
“你受傷了?怎麼受得傷?是誰?是誰傷了你!”她尖銳地叫道,眼中射出犀利如刀的光芒,誰敢傷了滄海明月,她一定要他生不如死。
脣輕輕地勾了勾,滄海明月滿足地笑道:“這世上只有我才能讓你這麼着急。”
莫離殤急道:“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貧嘴,讓我看看,到底傷得重不重?”
“沒事,一點點皮外傷而已。”
“皮外傷?”莫離殤驚叫:“皮外傷能流這麼多血麼?到底是誰傷了你?”
“真的沒事,傷我的畜牲已被我就地正法了。”
“畜牲?”莫離殤眼微微一眯,恍然大悟了,她垂淚道:“你真是傻,那千里雪對我只能制約一個時辰而已,你爲何要冒着生命危險去取這個聖果呢?”
“就算是一個時辰也是很危險的,所以我不能讓任何一個危險的因素存在於你的身上,我既然知道聖果是一勞永逸解除千里雪對你危害的解藥,作爲你的夫君當然得幫你把聖果拿到手了。”
“可是如果這讓你以受傷爲代價,我情願不要服用。”
“說什麼呢?”滄海明月一反剛纔的寵溺之色,臉一板道:“快吃了吧,難道你要辜負我的一片心意麼?”
“我…”莫離殤拿着這顆聖果,卻是無法下嚥,這顆武林中人爲之夢寐以求的寶物卻讓莫離殤食不下咽,只因爲這是滄海明月用血來交換的。
忽然她眼睛一亮,聖果是療傷增長內力的聖品,於是道:“要我服用也行,不過你得和我一起服。”
“好”他並不推辭,因爲他知道此聖果極陽,以莫離殤的身體本來服用一顆倒是無礙,但偏偏中過千里雪,千里雪爲極陰之物,雖然已然藥性過了,但殘留體內的千里雪會讓聖果的藥性百倍的發作,所以吃一半是最好的。
“你先咬。”雪白的小手遞過了果子。
“不。”他搖了搖頭
“怎麼?你想反悔麼?”莫離殤噘着脣。
看着她紅如櫻瓣的脣,滄海明月只覺渾身一熱,他低下身道:“用你的脣餵我,咱們一人一半。”
“你…”莫離殤嬌羞不已,卻還是將脣含住了那聖果,慢慢地靠近了他的脣。
他的脣輕輕的碰觸着她的脣,他的脣微微的涼,她的脣脣些許的熱;他的脣薄如刀削,她的脣軟如雲絮;他的脣若有若無的滑過,她的脣戀戀不捨的追逐;每當她要緊緊地吸住他的脣時,他總是偷得香甜後狡猾的離去。
那果子就在兩人的脣間來回地滾動着,越滾越晶瑩,越滾越明豔,沾染的不知道是她的香沫還是他的龍涎。
終於莫離殤氣怒地瞪着他,嗔道:“你到底吃是不吃?”
見她小臉通紅的樣子,他大笑,大手放在她的腦後,脣用力的侵上了她的脣,雪白的牙輕輕地一咬,那聖果香氣四溢,靈氣流動,兩人齒頰留香,甘甜的汁液一半入了莫離殤的喉間,一半流進了滄海明月的口中。
他意猶未盡的將脣一遍遍地舔拭着她的脣,直到她的脣鮮豔欲滴。
“真甜…”他讚歎着,眼卻直直地看着莫離殤,不知道是說莫離殤的脣甜還是果子甜。
莫離殤嬌羞的看了他一眼。
他滿目深情的看着她。
“不要再有下次了。”指輕輕地撫着他的脣。
“好。”他毫不猶豫地答應。
“明月,爲何你對我這麼好?你會寵壞我的知道麼?”
“我之所以來到這世上就是爲了寵你,寵壞你就是我的目標,我就是要把你寵到天,讓所有的人都無法忍受你,這樣你就永遠是我的。”他笑,笑得溫柔又狡詐。
莫離殤眼波輕閃,小細牙咬了咬脣,才道:“明月,你知不知道,你很陰險?”
“哈哈,知道。”
莫離殤無語看了他半天,終於也笑了。
她喃喃道:“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放心吧,這世人別說沒有人會比你更寵我,就算有,我也只愛你,愛你一輩子。”
“離兒…。”他輕攬住她,溫柔地輕吻着她的發。
“答應我,不要再輕易讓自己受到傷害,因爲你是我的,你的心是我的,你的身體也是我的,我不希望看到你身上再流出鮮血,再有絲毫的傷口。”
“好”
莫離殤滿足地笑了,她擡起了頭…。
突然,他的身體向她筆直的倒下,她驚慌失措的大叫,抱着他不知所措。
“太子妃,讓屬下來吧。”這時暗衛都出來了。
“他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莫離殤怎麼也不肯鬆手,急得快哭了出來。
“太子妃,太子只是受傷過度,加上服食的聖果,現在聖果在身體裡起作用,內力正在運行一週天,沒有大礙。”
聽了暗衛的話,莫離殤突然清醒,自己不是就是神醫麼?怎麼卻驚慌失措到了這種地步?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關心則亂。
於是她定了定神,手搭上了滄海明月的脈搏,仔細地切了一會,才發現正如暗衛所言,因爲受傷過重,失血過多,本來已是強駑之末了,又服了人間聖品聖果,一時間受不了聖果在體內蠻橫的力量,才造成了暈厥。
她放下了心,對暗衛怒斥道:“明知道聖果身邊有成了精的白虎護衛,你們爲何不攔着太子?不攔着也罷,居然還讓太子受傷了?你們該當何罪?”
“太子妃,屬下攔過太子,怎奈太子一意孤行,屬下無法勸服,本來屬下帶了數百高手一起去的,可是太子偏偏說這是給太子妃的禮物,不能假他人之手,所以…。”
莫離殤聽了淚如雨下,她輕撫着滄海明月的臉道:“傻瓜,只要是你的心意,是誰採的有什麼重要的?怎麼說你精時你偏偏這麼傻呢?你可知道如果你有事了,我活着有什麼意思?那服了聖果又有何意義?沒有了你就算是長生不老都不是我想要的。”
“太子妃,時候不早了,不如咱們快些上船吧,現在畢竟還在大昭的境內,萬一被人追上來了就不妙了。”
莫離殤心中一凜,抱着滄海明月,命令道:“傳本宮懿旨,全速回西秦。”
“是”
莫離殤將滄海明月抱上了華麗的大船,輕輕地放在軟榻之上,她撫着滄海明月的臉道:“明月,好好睡吧,明天你一醒來,咱們就回到西秦了。”
滄海明月蒼白的臉上現出淡淡的血色,神態非常的安詳,看來聖果的效果十分強大,已然將失去的血補了回來。
莫離殤又不放心地把了把他的脈,感覺一切如常,那脈搏甚至比以前跳動的更有力了,才慢慢地放下心來。
她將他的衣服解了開來,只見胸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那傷口雖然做了處理,但是仍可看出當時是多麼的驚險,尤其是背上的傷口,更是翻皮見肉,那五條深深的爪痕就如抓到了她的心上般疼得她快窒息了。
淚不停地往下流,手上卻加快了動作,小心謹慎溫柔的幫他將傷口統統處理好。
將錦被蓋在了他的身上,拿起他的手放在臉上輕輕的摩挲着,流着淚卻幸福着。
這就是她的愛人,總是時時刻刻爲她着想,無論她是對的還是錯的,總是默默地支持她,她做對了他就在她身後鼓掌助威,她做錯了,他卻在她身邊爲她收拾爛攤子,總是毫無怨言,有的只是無邊無際的寵愛。
這纔是幸福,老天對她不薄,終於她得到了這輩子的幸福,有一個男人願意以生命爲代價只爲了讓她不再有絲毫的危險。
得夫如此,夫復何求?
“明月,你要我拿什麼來還你?”她輕喃着,愛戀深深道:“我拿一輩子來還你可好?我給你生好多孩子來還你可好?我陪你到地老天荒可好?…。”
說着這些平時她絕對不會說出來的話,她感覺心是充滿着溫暖的,怪不得明月總是愛對她傾吐着愛語,原來情人之間的喁喁私語亦是讓人心得到滿足。
“莫離殤!”這時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溫馨與寧靜。那聲音就如受傷的孤狼充滿了絕望痛苦與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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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天使的殘羽小美人的票票。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