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快!”,鈴木讚了一聲:“杜先生在這種情況下仍然能夠不失冷靜,不肯受飛來之恩,真是讓我佩服。”,接着他搖一搖頭:“不過您是不是太敏感了?恕我直言,您現在有什麼能幫到我的嗎?”
杜月笙立刻打蛇隨棍上:“那好吧,那我就當你發了菩薩心腸吧。你立刻給我準備好足量的武器,我馬上帶走。嗯,現在開始咱倆誰都別說話了,誰先說話誰是王八蛋。”
鈴木被他一句話噎在原地,臉上現出爲難尷尬的神色,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旁邊的渡邊立刻開口解圍:“哈哈,杜君啊,哪有你這樣的?還是我替鈴木先生說出他的意思吧。鈴木先生的意思是,我們不但會免費提供你武器使用,還會動用我們的力量幫你做好後勤工作,保證你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事成之後,閣下在上海幫會裡面,應該能夠真正佔有一席之地。我們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以後咱們倆家互惠互利,做一個互相幫助的好夥伴。”
這下輪到杜月笙爲難了,鈴木的心思是早對渡邊講了的。可他的意思,陳君容壓根也不知道。此時他深陷兩難之中,到底是沉默接受還是做個王八蛋?旁邊的陳君容臉上現出焦急之色,不知該如何應付。
不過杜月笙終究是杜月笙,他眼珠子一轉,立刻計上心來。杜月笙對着鈴木和渡邊擺手,搖頭,幹張嘴,伸指頭,擡胳膊,乃至瞪眼,摸鼻子,拍胸口,哆嗦腿。總之,他做出一整套誇張的身體動作,猶如一個登臺的啞劇演員。
陳君容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杜月笙可謂是無賴到了極點,可這恰恰是爲自己解圍的最好辦法。鈴木再也忍耐不住,臉上也是笑意盎然:“好了,杜先生。剛纔你說的約定不算,咱們倆誰開口也沒事,都不算王八蛋。這樣行了吧?有話你就說吧。”
“我謝謝你們的好意。”,杜月笙終於沒了顧慮:“不過還是算了吧,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還了這個人情。可你們剛纔的建議,我不能接受。”
杜月笙心中跟明鏡似的,這鈴木和渡邊是在拉攏自己。嘿,要是自己接受了他們的恩惠,那以後就再也甩不脫了他們了。他們會有什麼麼事需要自己幫忙?無非是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他們扶植了自己,日後自己礙於情面,不得不幫他們做事。一來二往,自己只會越陷越深。一個掌握不住分寸,那就徹底成了日本人的一條狗。這樣一來,跟漢奸有什麼分別?
渡邊臉上現出失望之色:“杜君,你應該再考慮一下。我們真的是爲你好,如此機遇,你爲什麼甘願放棄?我想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都不會放棄吧?”
杜月笙看着渡邊那張誠懇的臉,也不知道他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他也沒打算點破這裡面的利害關係,只是沒心沒肺地一笑:“我杜月笙生來的萬事不求人,一切要靠自己打拼。”
陳君容對杜月笙的決定也十分不解,這也怪不得她,因爲她不知道日本人這三個字代表着什麼。在她心裡,日本人幫過康有爲,幫過革命黨,就算再幫杜月笙一次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杜月笙卻明白,自己這檔子事兒,跟康有爲和革命黨完全是兩碼事。
“武器很貴。”,鈴木似乎也不再打算勉強杜月笙,轉而開始商量武器的價格:“按照你的意思,漢陽造也不能滿足你的要求。那我們可以想辦法幫你聯繫到一批正宗的德國M98式毛瑟步槍,不過這種正宗的德國貨,價錢上——”
杜月笙打斷他:“我不想要步槍,還是那句話,我們不是攻城拔寨的正規軍,而是幫會火拼。”,接着他咧嘴一笑,半開玩笑的道:“您一個勁兒的給我介紹步槍,不是要把我往死裡玩吧?”
“絕沒那個意思——”,鈴木連連擺手:“那麼杜先生想要什麼槍?”
杜月笙掰着指頭掐算:“手槍,衝鋒槍,頂好是有一兩挺機槍。還要炸彈,手雷——”
鈴木臉上的爲難已經接近於做作:“這些很難搞到的。”
“我只要一點兒就夠了。”,杜月笙盯着鈴木那張城府極深的臉:“不用多,我的人總共才那麼點兒,多了也沒人用。”,接着他又是半開玩笑的道:“你一個勁兒的說難,不會是想敲竹槓吧?”
鈴木爲難的道:“當然不是,杜先生——”
他的話還沒說完,外面就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笑聲粗獷不羈,猶如鷹嘯。鈴木皺着眉頭對渡邊不滿的開口:“是誰這麼沒規矩?竟然敢在會議室外面發出這種聲音?!不是囑咐過不要讓人來打攪咱們嗎?”
杜月笙心中一緊,該不會是小日本一看利誘不成,就想威逼自己吧?外面埋了人手要逼迫自己答應他們的要求?他正在疑神疑鬼,會議室的門被呼啦一下子推開,一個高大的洋人踏步進來。他西雙革履,一頭金髮幾乎垂肩。進來之後,那一雙藍色的眼珠就盯着杜月笙,用一口流利的中文作爲開場白:“就是你想買那些武器?而且,你不缺錢?”
杜月笙看着鈴木和渡邊的臉色一秒鐘之內就大變,從慍怒變成半尷尬半錯愕。他心中一動,看來這個洋鬼子跟這倆日本人不是一路的。而且,渡邊和鈴木似乎有點……有點忌憚這個洋人?在他們自己的領事館裡面,仍然會忌憚這個洋人?杜月笙頓時來了興趣:“閣下是誰?”
“請原諒我的冒昧。”,洋人聳了聳肩:“不過請相信我是一個能給你帶來福音的人。杜……杜先生是吧?您剛纔所說的武器問題,我可以幫你輕鬆解決。不過,您真的擁有足夠的資金對嗎?”
“瓦尼先生,這是我們日領館的事務。”,鈴木不得不小心提醒他一句。
“看在上帝的份上。”,瓦尼微微一笑:“你們有困難不是嗎?而這位東方的朋友又是這麼需要幫助。而且,他的事業跟我的事業,幾乎是一樣的。這在東方叫做——嗯,叫做同行。難道我不應該向我的同行兄弟伸出援手嗎?”,說着他不管不顧的走到杜月笙面前,一臉和煦的伸出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