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當然知道。”,杜月笙站了起來走到張嘯林身邊:“可我跟孟小冬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就衝這個,你也得單獨照顧她一下。”
張嘯林攤手,臉上是十足的無奈:“月笙,你看戲看得少,不明白。唯獨梨園行,這種亂七八糟的觀衆多一些。說句便宜話,那實在是沒什麼了不起的。你還沒見過砸場子的呢,要見着了,你還不得氣瘋了?”
“是這話沒錯。”,杜月笙表示同意,接着他問了一句:“說吧,派人把我叫來幹什麼?我本想回去再陪小冬的,你這不是瞎攪和嗎?”
張嘯林哈哈一笑:“大世界還有你百分之一的股份呢,我叫你來,是跟你這位股東彙報一下咱們的業績呀。”
“少扯皮了。”,杜月笙壓根也不相信:“有事說事,不要打馬虎眼。”
“這些日子你在忙什麼?神神秘秘的。”,張嘯林悠悠說出一句話:“我可不是瞎子聾子,別想瞞過我。最近,你跟紅幫槓上了吧?”
杜月笙哈哈一笑:“槓上還遠遠談不上,但是打了一些交道。怎麼?這你也要操心?”
張嘯林搖了搖頭:“只是有些好奇而已,紅幫那些人,咱們還是少打交道的好。指不定哪天,黃金榮就會動他們。”
“黃金榮動不了的。”,杜月笙嘴裡咕噥了一句。人家背後有中統,豈是黃金榮說動就能動的?不過他也就是在自己喉嚨裡咕噥了這麼一句而已,他不打算讓張嘯林聽到。要是張嘯林聽到了,難免又要刨根問底。
張嘯林向外面一指:“知道嗎?就在乾坤大劇院的隔壁,黃金榮一手捧紅的露春蘭今兒也登臺唱戲。”
“露春蘭?什麼人?”
張嘯林微微一笑:“黃金榮算是被他迷住了,這露春蘭不過是他一個門生的養女。她跟着這門生去給黃金榮請過幾次安,黃金榮的魂兒就徹底被她勾住。這不嘛,他說什麼也要把這個露春蘭捧成紅角。”
“哦?,露春蘭唱戲唱得好?”,杜月笙眼中有些驚訝,接着他失聲一笑:“這個黃金榮可比我直接多了,人家沒我這些虛頭巴腦的,直來直去的反倒痛快。”
張嘯林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露春蘭怎麼能跟孟小冬相比?她充其量算個票友,還是個沒水平的票友。你家孟小冬那是正經科班出身,所有的名聲都是靠自己的真本事掙來的。這個露春蘭,嘿嘿嘿嘿。”
“那黃金榮還捧她?”,杜月笙有些糊塗:“捧得紅嗎?”
“捧得紅。”,張嘯林點一點頭:“紅不紅的你得看黃金榮出了多大的力氣。但凡露春蘭開場,下面就座的十之七八都是黃金榮的人。叫好喝彩那都是安排好了的,自然掌聲雷動。而且你看各大報紙,對露春蘭那是不惜版面的宣傳,也都是看黃金榮的面子。”
杜月笙來了興趣:“這有點兒意思,既然黃金榮這麼肯下血本,爲什麼不把她安排到乾坤大劇場去唱?反倒把場地給了孟小冬和梅蘭芳?”
“哈,黃金榮雖然想捧她,可他不是老糊塗。乾坤大劇場,露春蘭壓得住嗎?”,張嘯林微微一笑:“而且,我把你和孟小冬的事情跟他說了。他哈哈一笑,說杜月笙這小子比我下功夫大多了,這次就便宜了他吧。乾坤大劇院,是咱自己的場子,就讓杜月笙佔這一回也沒什麼。”
杜月笙心說,看來自己爲康有爲忙活的這些天,這黃金榮一直都在露春蘭身上下功夫呢。
“走,咱們去看看去?露春蘭正在唱呢,黃金榮也在那兒。”,張嘯林慫恿杜月笙:“你不想看看黃金榮的小情人什麼模樣?”
“沒興趣,我要睡覺去了。”,杜月笙一口回絕了張嘯林。此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他要回去睡覺也是情理之中。張嘯林點一點頭:“回去幹什麼?在我這兒吧。”
“你還是算了吧。”,杜月笙微微一笑:“我戀牀,挪地方睡不踏實。”,說着杜月笙走了出去,張嘯林親自送他。
杜月笙哪裡會戀什麼牀?他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從大世界出來,袁珊寶早就在車內睡着了。杜月笙本想讓他跟自己一起進去的,可袁珊寶說什麼也看不了戲,堅持留在車內等他。杜月笙這一進去就是好幾個小時,袁珊寶終於堅持不住,放平座椅先睡了。
杜月笙拍了拍袁珊寶將他叫醒:“這就睡上了?趕緊起來,跟我辦正事去。”
袁珊寶迷迷糊糊:“還有什麼正事兒?都這麼晚了。”
“打聽一下梅蘭芳住在哪裡,我要去會會他。嘿,爲了避嫌,他絕不可能住到孟小冬家裡,多半是在附近找了個賓館客棧之類的地方住下了。”
袁珊寶立刻起身去辦,過了十分鐘左右他趕回來:“打聽清楚了,華洋賓館。”
“又是華洋賓館。”,杜月笙嘴角一翹:“走,咱們去華洋賓館走一趟。”
兩人驅車來到華洋賓館,杜月笙親自去到服務檯,叫服務生打電話到梅蘭芳的房間。梅蘭芳已經睡下了,他此時被吵醒,迷迷糊糊的抓起話筒,尚沒鬧清到底是誰大半夜的來煩他。
“梅老闆——”,杜月笙在電話那頭笑的很溫暖:“很抱歉打擾到你,我是白天的杜海,還有印象嗎?能不能請你出來跟我聊一聊?或者我進到你的房間也行。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今晚必須說。”
梅蘭芳遲疑了片刻,終於答應杜月笙。他告訴杜月笙,五分鐘之後去他的房間面談。杜月笙扣了電話:“瞧,大半夜的,見人還得打扮打扮。”
五分鐘之後,杜月笙進了梅蘭芳的房間。房間之內,收拾的一絲不亂。果然梅蘭芳已經神采奕奕,衣着得體,頭髮也梳的一絲不亂。
“杜先生,您找我有事嗎?”,梅蘭芳彬彬有禮,完全不問他和那個姓段的之間發生了什麼。
杜月笙點上一根雪茄,梅蘭芳眉頭微微一皺,接着舒展開來。他不吸菸,因爲吸菸毀嗓子。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房間裡面有煙味,那樣同樣對他的嗓子不好。可他涵養極高,最終還是生生忍住了。
杜月笙跟孟小冬接觸了一年了,豈有不知道吸菸毀嗓子的道理?但凡發奮向上的戲子,沒有敢抽菸喝烈酒的。可他明白這個道理,卻不代表他會在梅蘭芳面前遵從這個道理。他要表達的意思很簡單,儘管這裡是梅蘭芳的房間,可他卻要佔着主導地位。
“你跟小冬,什麼關係?”,杜月笙單刀直入,沒有遮遮掩掩。梅蘭芳名氣雖大,但還沒有讓他顧忌的地方。這樣直來直去的詢問,也能省下不少麻煩。
“我們?”,梅蘭芳笑了:“這跟閣下好像沒什麼關係吧?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兩個,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互相探討藝術,共同進步——”
杜月笙濃濃的噴出一團煙霧:“假如,孟小冬喜歡你,想嫁給你,你怎麼辦?”
他這話問的可夠直接,這讓梅蘭芳有些愣神:“爲什麼這麼問?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杜月笙哼了一聲,繼續咄咄逼人:“我就問你,你會怎麼做吧?”
這讓梅蘭芳陷入痛苦之中,他對孟小冬,自然是有情分的。可這種情分,朦朦朧朧,曖昧而不直接。這讓他一時之間,根本無法回答。
“你有老婆了吧?”,杜月笙問了這麼一句。在他們今天從杜宅出發到大世界的路上,袁珊寶就把蒐集到的情報跟杜月笙說了一遍。這梅蘭芳,是有妻室的人。
“你家中那位,頗爲強勢吧?你是打算讓她做小呢?還是休妻再娶?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她樂意給你做小,你敢讓她進家門嗎?嗯?”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梅蘭芳終於慍怒了:“朋友,我和小冬的事輪不到你來管。而且,你說的那些情況永遠也不會發生!深更半夜,閣下來此無理取鬧,到底是爲什麼?!”
杜月笙微微一笑:“別生氣,我已經說了是假設。好吧,我們不說這個了,我只問你一句,對於今天那個姓段的,你什麼態度?”
聽到杜月笙轉移了話題,梅蘭芳長出一口氣,重新恢復了涵養:“梨園行哪一個戲子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受不得這些氣,就吃不了這口飯。”
“你的意思是,這很稀鬆平常嘍?”,杜月笙盯着梅蘭芳的眼睛,一字一頓的問他。
梅蘭芳點一點頭:“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不得不告訴你,這就是戲子的悲哀。我們入了這一行,那就註定要面對這些。要是跟閣下一樣,遇到有些出格的看官就大打出手,那就什麼也不用做了,趁早改行的好。”
杜月笙摁滅了手上的雪茄:“別人我不管,可誰要是敢欺負小冬,我一定會加倍還報!我是不理解你們梨園行的難處,可我知道不能讓她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