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年的聖誕節,楊銳是在實驗室裡度過的。
當他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是12月30日,科研狗們的放假日了。
現在的工作節奏畢竟沒有後世那麼變態,聖誕加元旦不放假的事,美國老闆做的出來,中國老闆還有點不好意思。
孫汝嶽耷着肩出了實驗室,文青式賣萌道:“我怎麼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哎呀,不用戴護目鏡了,手上也沒有黏糊糊的手套了,太舒服了,看這太陽,看這太陽……”
“看蛋!”汪穎氣的給了他一下,道:“你精神這麼好,乾脆再回去幹兩個小時。”
“不用不用,我這不是興奮的,放假兩天呢,你說做點啥好?”孫汝嶽笑的像是得了大獎似的。
趙平川呵呵一笑,說:“睡一覺,再睡一覺,時間就到了。”
“算了,咱們說點高興的事吧。”孫汝嶽的情緒瞬間低落了一下,又轉瞬高漲起來,問:“你們有參加元旦晚會嗎?我準備吹個笛子。”
“你笛子吹的好?”
“還行,比不上音樂學院的吧,比普通人強點。汪師兄,你呢?”
“我的笛子水平?和音樂學院的學生差不多吧,以前常吹,所裡開會了,弄羣衆運動了,都讓我上去,現在好久不吹了,全搞了瓶瓶罐罐。”汪穎一臉唏噓。
吹笛子都被比了下來,孫汝嶽的臉也垮塌了:“算了,不說了,我看,我在咱們實驗室這個食物鏈裡,就是最底層的。”
“不會。”趙平川少有的利用到了專業,說:“食物鏈最底層的生物,至少有當食物的價值啊,你看你,差分都不會算,英文也寫不好……”
“實驗操作也不行,燒瓶試管的都洗不乾淨……”汪穎也開槍了。
趙平川喘口氣,接過話來,繼續道:“泡的茶太淡,買早餐太晚……”
“老買素包子,麪條裡都不見肉絲……”汪穎替換上場。
“那是你們給的錢太少!”乖寶寶孫汝嶽整個人都垮塌了。
“食物鏈最低端的生物也會自己捕獵啊,你就不能想辦法從隔壁實驗室偷只兔子?他們上個學期還解剖了一隻羊呢。”汪穎的消極攻擊勢如破竹。
孫汝嶽憤恨的道:“生計的學生看兔子看的比褲襠都緊,還羊呢?羊毛都被拿回去縟被子了,你說咱們做蛋白質的怎麼就這麼慘,連一隻實驗動物都沒有。”
“是啊,實驗動物纔是食物鏈的底層。”趙平川機械化的贊同。
孫汝嶽一呆:“對啊,我至少比實驗動物高級啊。”
“又不能拿你做實驗,你啊,就和自然界的石頭一樣。”汪穎安慰化的拍拍孫汝嶽,說:“沒事,再練兩年就好了,到時候就可以和實驗動物爭權奪利了。”
孫汝嶽想了半天,才氣道:“我和實驗動物爭權奪利什麼,我寧願當石頭。”
回過頭來,另兩人都走遠了。
實驗室。
唐集中先是對楊銳好一通讚揚,等到氣氛濃烈了以後,纔拿出一個紅包,道:“這是對你的額外獎勵,從經費裡走的賬,你拿回去,好好休息,想吃點什麼吃點什麼,想喝點什麼喝點什麼。”
這還是楊銳第一次得紅包,一陣不明白。
唐集中哈哈一笑,說:“沒多少錢,就是一個心意,你在實驗室的工作非常好,我和其他幾位老師都很滿意,商量了一下啊,決定給你一點物質獎勵,保持目前的狀態。”
楊銳在實驗室管理方面,做了十數項嘗試,目前長期堅持的主要就是試劑和溶劑的標準化處理,以及最重要的實驗記錄。
這兩項,國內的某些書籍中雖然有強調,能貫徹下來的卻很少,就是那些大犇級的歸國教授,很多也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或者就是忙的顧不上做管理。
或者說,這也是80年代的生物實驗較爲簡單的緣故。
楊銳在剛剛開始做實驗的時候,也不注意實驗記錄,有時候是實驗做完了,纔去做記錄,漏記了也不去補充。
但是,人做實驗的時候思維清晰,不代表實驗做完了就能歷歷在目,到最後做記錄,期間是滴定了0。5還是0。55,那又哪能每個都記得。
不能做出完整的記錄,重複實驗就會出問題,走過的錯誤路線就有可能要再走一遍。
試劑和溶劑的標準化處理同樣重要。國內的某個科研小組在做雜da反應中,就曾出現過試驗結果不能重複,而且所用的苯甲*酸越純,反應結果越差的情況,他們進而想到了最初使用的苯甲醛有可能被部分氧化成苯甲*酸,從而發現使用酸作爲添加劑,可以大大改善反應結果。
這聽起來像是未做標準化的試劑和溶劑立功了,可實際上,這只是敗中求勝而已。如果沒有最後的分析過程,前期的實驗可以說是全盤失敗,而在試劑中含有自己都不清楚的東西的時候,實驗設計完全是無根之萍,可以想象,根據之前的實驗制定的新方案,也會出現無數的問題。
唐集中和其他教授一樣忙的要死,在指導學生的時候只能粗略說明,簡單管理,更多的是要學生自己去領悟和自我控制,而像是楊銳這樣的優秀小老闆,簡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唐集中因此將許多以前必須科研民工才能做的工作,轉交給了科研狗們,大大的解放了自己助手的工作量,從而將實驗進程推快了一大截。
而科研狗們因爲承擔了一些科研民工們才能承擔的工作,逼格也瞬間提高,進化的速度也加快了。這也是楊銳不停的壓榨他們的勞動力,反抗卻不激烈的原因之一。
對學生們來說,能學到東西是最重要的,誰都不想長期做獵犬。
楊銳謝過唐集中,出了實驗樓,打開紅包,就見裡面放了一張嶄新的大團結。
十塊錢!
想想2014年的研究生每月400元的老闆補助,楊銳頓時覺得唐集中的形象高大了起來。
回到宿舍,寢室成員難得的聚齊了,蔡桂農立刻提議出門喝酒。
這個建議得到了大家的熱情擁護。
提議通過,蔡桂農先行出發,還在樓下偷偷摸摸的打了兩分鐘的電話。
楊銳看在眼裡,笑笑沒說話。
一行人出了大門,坐到小飯館裡沒多久,就有三名女生趕到。
“她們自己喝酒不方便,就要我喝酒的時候把他們喊上。”蔡桂農期期艾艾的解釋。
楊銳對三女中的白玲點點頭,沒有說話。自從加入了唐集中的實驗室,他去上課的時間少了,見到的同學就更少了,文娛委員白玲是他少數有印象的女生。
當然,這也是因爲白玲是全班最漂亮的女生,她身材勻稱,活力十足,說話做事也很大方。
這次見到楊銳,亦是毫不羞澀的坐在他身邊,道:“女孩子單獨出來喝酒太危險了,總要找兩個男生,正好你們也出來了。”
“那是正好。”楊銳隨口答了一句。
擡起頭來,蔡桂農已經與另一名圓臉女生眉來眼去上了,楊銳登時恍然。
“元旦晚會你來參加嗎?”白玲一邊用水涮茶杯,一邊問。
“大概會去看吧。”
“是問你要不要表演節目。”
“剩下兩天了,節目都定了吧。”
“咱們院自己玩,當然是想上臺就上臺了,胥岸青你知道吧?他準備彈鋼琴呢。”
楊銳啞然:“我什麼樂器都不會。”
“那就唱歌。”
“不會。”
“詩朗誦。”
“不會。”
“跳舞呢?”
“當然不會了。”
白玲無奈了:“那你會什麼?”
“做實驗算嗎?”楊銳想象了一下在舞臺上表演試管滴定的畫面,也是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