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箏接過藥,一飲而盡,這才笑道:“不怪兒子,都是孃的話太多了。”
不管以前的嶽箏多麼怨天尤人,多麼萎靡不振,現在她都充滿了生機與活力。看着這個明明想要親近她卻又不敢的小大人,她愧疚而又迫不及待地想要拉近與他的距離,想要他變得就像平常的小孩子那樣無憂無慮。
小莫曲從沒聽過孃親像今天這麼溫柔的聲音,他眷戀着不想離開孃親的身邊,又害怕着孃親這樣不會太久。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他最幸福的一下午。小莫曲伸出雙手接過了藥碗,頗有些嚴肅地交待孃親道:“娘你休息吧。”
說過又騰出一隻手,給她提了提被角,這才邁着瘦如細竹的腿兒跑出了屋子。
嶽箏看着他的小背影,忙擡手按住嘴脣,悶聲大哭。
那個時候,她怎麼能捨得那麼罵他,甚至是打他?
他在眷戀着自己這個母親的時候,一定也會怕她吧,不然怎麼會看見她臉色不好就縮起身子?
但即使怕她,他依舊那麼懂事地用他小小的身子,爲她挑起一片天空。
她每次打罵過他,都會自己哭上半天。每次,他都會又反過來安慰她:“娘,我長大了就不會讓那些人再欺負你。”
就像剛纔,他那麼小大人般的給她提被角。
小莫曲抱着碗一口氣跑到了正站在鍋臺邊摩挲着洗碗的老婆婆身邊,小小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着,似乎有什麼好消息要與她分享。
瞎婆婆聽着聲音側過身來,將手在腰間擦了擦,探着摸到了小莫曲的腦袋,擔心地問道:“你娘又罵你了?”
小傢伙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只是撥浪鼓似的搖着小腦袋。
瞎婆婆又問道:“那是你娘不好了?”
小莫曲不等喘勻了呼吸,忙道:“不是的,婆婆,今天娘她跟我說了很多話,娘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跟我說話,孃的聲音好好聽。”
瞎婆婆聽到這,放心地舒展了眉頭,粗糙的手指摸了摸他的小耳朵,笑呵呵地說道:“這天底下的娘沒有不疼兒子的。”
小莫曲也笑開了眉眼,用力地嗯了一聲,用力地點了點頭。
剛到廚房門口的嶽箏,聽到這兩句話,鼻頭猛地一酸。
但她忍住了淚水,擡腳跨進了廚房,見兒子忙扭頭看向她,她也連忙朝他慈愛地笑了笑。走了過去,跪在了瞎婆婆腳邊,感激道:“婆婆,嶽箏拜謝您的救命之恩。”
無論是這段日子瞎婆婆給小莫曲的關心,還是對她的收留之恩,她都應該一拜。
看見孃親跪下,小莫曲也連忙跪在了她的身邊。
瞎婆婆受此跪拜,忙手忙腳亂地要摻嶽箏起來,嘴裡急道:“箏娘你這是做什麼,不過是一口飯,那就值得行此大禮?”
嶽箏對着她叩了一個響頭:“若不是您,我和我的兒子還不知道在哪裡流浪,說不定……”
瞎婆婆找不準嶽箏的方位,忙又喊莫曲道:“小曲兒,快扶你娘起來,地上涼,再受了涼氣。”
小莫曲一聽,放下來還抱在懷中的碗,就過去扶他的孃親。
“娘,你的病還沒好呢。”瘦可見骨的手腕露了出來,小莫曲着急地雙手圈住孃親的手臂,擔心地說道。
嶽箏不忍鬧得人仰馬翻,便順勢站起身來,卻一隻手將兒子攬在身邊。她是如此心急地想要把欠他的母愛傾注給他。
小莫曲靜靜地依偎着孃親,小嘴抿得緊緊,幾乎不敢呼吸了。
嶽箏看見了鍋臺上洗的並不太乾淨的碗,對瞎婆婆道:“婆婆,我已經好多了,以後廚房裡的事就我來吧。”
瞎婆婆也是爽利的,並不謙讓,只是笑道:“我一個瞎婆子,這廚房裡的事做着還真是吃力,三天兩頭的就打個碗。”
嶽箏笑了笑,放開兒子就去接手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