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蘇心漓就起牀了,前一天晚上,她讓流朱回了趟蘇府,取了些東西,差不多有滿滿的一小箱子,此次隨她一起來相府的,除了流朱,還有會功夫的水兒和林景。
定國公府距離相府並不是很近,雖然蘇心漓很早就起牀了,但是到相府的時候,已經是辰時了。
她纔剛下馬車,守在相府門口的小廝就迎了上來,笑眯眯的,一臉的恭敬,蘇心漓由流朱攙扶着下了馬車,看到和自己相反的方向也停了一輛馬車,極爲的精緻,有一種低調的奢華,蘇心漓隱約覺得那馬車有些眼熟,正猜想是誰的時候,就看到了齊雲,他將馬車的簾子掀開,然後一身紫衣的蘭翊舒從裡面走了出來,陽光下的他眉目俊朗疏落,渾身上下透着股說不出的尊貴,尤其是在看到蘇心漓的時候,那微微一笑,襯得他整個人越發的卓爾不凡。
蘇心漓看到蘭翊舒,見他對自己笑,也笑,站在原地等他走過來。
“你怎麼來了?”蘇心漓挑眉看着蘭翊舒,嘴脣微微的抿着。
“和你一樣,來送送他們。”
像蘇博然這樣的人,蘭翊舒自然是不喜歡的,甚至可以說的上反感排斥,就他對蘇心漓的那些所作所爲,弄死他的心思蘭翊舒不是沒有過,雖然上輩子,漓兒的悲劇並不是他一個人造成的,但是他要負擔起很大的責任,但凡他盡到了一點做父親的責任,漓兒根本就不需要遭受那些苦難,但如果不是蘇博然的話,這世上哪有蘇心漓?如果他不是那樣的人,他和漓兒未必能修成今日這樣的正果,不管他做了多少過分的事情,都改變不了是他將蘇心漓帶到這個世界上的事實,也算是他間接促成了他和漓兒的今日。
昨晚他在蘇府,見流朱回去收拾東西,聽說蘇心漓要來相府,就決定一起過來替蘇博然送行。
蘇心漓笑笑,“那一起進去吧。”
蘭翊舒恩了一聲,趁機握住了蘇心漓的手。
之前蘇心漓下馬車的時候,已經有人進去通報了,門口還有幾個小廝,恭敬的在前面引路。蘇心漓先前住在相府的時候,方靜怡她們也還在,這些人沒少狗眼看人低,現在見蘇心漓如此風光,個個自然都十分後悔懊惱,惱火自己當初眼睛糊了屎,錯將珍珠當成蚌殼,不然的話,隨便在蘇心漓身邊謀個差事,也比現在好。
蘇心漓離開相府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了,和剛離開的時候相比,這裡並沒有什麼改變。只是,明明什麼都是一樣的,心境不同,蘇心漓看這裡也全然不同了,完全沒有了自己最初的熟悉的感覺。
她之前將這裡當家,希望家裡的每個人都好的時候,這裡的人卻是一副讓她陌生的嘴臉和麪孔,現在,對她而言,這個地方陌生了,這裡的人對她熱切起來了,但是她卻怎麼都恢復不到最初的心境。
和先前相比,相府安靜冷清了不少,今日是蘇博然離開京陵城的日子,但是她剛剛下馬車的時候,除了看到蘭翊舒的馬車停在她相反的方向和位置,並沒有看到其他馬車其他人,蘇心漓想到相府先前的風光,門前冷落鞍馬稀幾個字一下就浮現在了她的腦海,就蘇博然那樣的爲人,會這個樣子,她也並不覺得稀奇。
蘇心漓一路進去,並沒有看到幾個下人,文帝之前和她說過,等蘇博然離開了,就將這相府給她打理,她想,文帝應該也是知道過去三年她在相府的處境的,包括下人對她的態度,猜測她應該並不怎麼喜歡這裡的下人,所以他說會換一批下人,今日蘇博然都要走了,蘇心漓猜測,先前一直在相府的下人,十有八九都被蘇博然發賣到其他地方了。
蘇心漓走的很慢,一邊走一邊打量着四周,這個地方,她並不是很喜歡,不然的話,當初她也不會搬離,但是這個地方,有太多關於她和母親還有哥哥的美好回憶,蘇心漓又捨不得讓文帝將它賞給和她沒有任何關係的人住,到時候她想睹物思人都不能。
蘇心漓並沒有去前廳,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漓心院。雖然她已經離開許久了,但是這裡一直都有下人打掃,而且流朱還會偶爾回來看看,下人們也不敢懈怠,所以屋子裡還是十分乾淨的,而且整齊,和她離開的時候相比,並沒有差別。
蘇心漓和蘭翊舒剛坐下,就有下人送了茶水和點心上來,茶水是熱的,點心也是溫的,蘇心漓吃了一點,坐了沒一會,就準備起身去蘇博然的院子。
其實,她來相府,是準備直接找蘇博然的,不過剛剛不知怎的,忽然很想來自己之前住着的院子看看,腳步都有些不受控制,所以她先回來看了看,她纔出院子,就在去蘇博然院子的路上,就看到老遠朝着自己疾步而來的六姨奶和她最小的妹妹蘇沐靈。
“小姐。”流朱走到蘇心漓的身邊,輕輕的喚了聲,似乎是在提醒蘇心漓,蘇心漓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既然決定來相府送她們,就做好了和她們見面的打算和準備,她之前還是相府小姐的時候,對她們的陷害都不懼怕,現在她已經擺脫了和相府的關係,羽翼豐滿了,就更不需要在意這些人了。
“姐姐!”
蘇心漓發現蘇沐靈六姨娘的時候,還隔了挺遠的,不過那邊的蘇沐靈已經迫不及待了,她像只歡快的小鳥,直接朝着蘇心漓的方向撲了過去,她都還沒撲到蘇心漓的懷抱呢,水兒就已經快一步擋在了她的身前。
開玩笑,她想這樣抱抱小姐,公子都不樂意,就蘇沐靈,更不要想了。
蘇沐靈見自己沒能如願,有些惱火的瞪了眼多管閒事的水兒,不過她這時候也不敢發作自己嬌蠻的脾氣,只是撅了撅嘴,然後快速收拾好自己不快的情緒,臉上揚起大大的笑容,瞪大着水亮的眼睛,一臉天真的看向蘇心漓。
“姐姐,你怎麼這麼久都不回來啊,靈兒想死你了。”
蘇沐靈想繞過水兒走到蘇心漓的身邊,對自己的長相,蘇沐靈並不是很自信,但是蘇沐靈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她年齡還小,而且有一雙漂亮的眼睛,瞪大眼睛看人的時候,水汪汪的,就像個小孩似的天真可愛,極容易讓人心軟,她覺得如果自己挽着蘇心漓的手撒嬌的話,她應該會有所動搖,但是水兒卻好像和她作對似的,她往左邊走一步,她就往左邊移一步,她往右邊走一步,她就往右邊走一步,就是不讓她近蘇心漓的身,她委屈的看着蘇心漓的時候,她只是抿着脣,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隻猴子,嘴角上揚的弧度滿是譏誚,蘇沐靈與她對視的時候,就覺得好像是在看一面鏡子,一面乾淨的可以照到她心裡,可以看透她內心所想的鏡子。
蘇沐靈無奈,心裡也有些害怕,就只有隔着中間的水兒,笑嘻嘻的看着蘇心漓撒嬌,儘管這樣的作用並不是很大,但是聊勝於無。
“小姐。”
六姨娘也快步走到了蘇心漓跟前,她站在蘇沐靈的身邊,福了福身,眉目溫順,態度恭敬。
按照事先商定好的,再有半個時辰,相府所有的人都要在前廳會和,然後乘坐馬車離開京陵城去永臨,她們收拾東西的時候,聽到下人說蘇心漓回來了,當即放下手上的事情過來了。
她們不想離開京陵城,更不想去永臨那樣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在接到皇上的聖旨後,她們母女兩都想過去求蘇心漓,但是蘇博然親自去了都無功而返,她們也就沒有嘗試了。
六姨娘偷偷擡頭看了眼蘇心漓,她精緻的眉眼清冷,在陽光下,讓人覺得尊貴傲然,神聖不可侵犯。
六姨娘偷看蘇心漓的時候,也看到了蘇心漓身後站着的蘭翊舒,他渾身上下散發着絲毫不遜色於皇室皇子的尊貴,卓爾不凡,在後面,就是林景,他一個人手上扛了個大箱子,六姨娘看着蘇心漓清冷的眉眼,不知怎的,到嘴邊的話就是說不出來,她不敢說,同時覺得自己費盡脣舌,到最後還是一點希望都沒有。
熱情的蘇沐靈也有些被蘇心漓的態度打擊到了,比起六姨娘,身爲小姐的她更好面子,而且自從知道蘇心漓拒絕了蘇博然的請求後,她對這個姐姐就有了很大的怨言,這種怨恨,從她懂事以後就有了,不過之前蘇心漓雖然是相府嫡出的小姐,卻處處被壓,她多少還能夠找到讓自己平衡的理由,但是現在,兩人的差距越來越大,她根本就找不到讓自己心裡平衡的說辭,而且她覺得,她和蘇心漓同樣都是姓蘇,是一家人,蘇心漓自己不怎麼願意和皇室的人打交道,可以帶着她去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覺得蘇心漓太自私了,就是見不得她們好,怕她們超越她。
總之,蘇沐靈對蘇心漓是千萬般的不滿意。蘇沐靈有多羨慕蘇心漓,就有多嫉恨她,當然,她給蘇心漓現在的成就找了個很好的藉口,命好會投胎。
蘇沐靈見蘇心漓如此不配合,不想放下身段請求她,一個勁的向她身旁站着的六姨娘使眼色,蘇心漓將她這樣的小動作完全收入眼底,不過她今日雖然來了,但是並不怎麼願意在這裡磨蹭太久,所以並沒有給她們開口的機會,“時間來不及了,我還要見父親呢,你們讓讓。”
她的聲音輕柔,說話的口氣也淡淡的,但是這一字一句,無疑是在六姨娘和蘇沐靈的臉上甩了一巴掌。
蘇心漓話才說完,水兒就在前面開道,將攔着的六姨娘和蘇沐靈推到一旁,蘇心漓目視前方,直接從她們的身邊經過,頭也不回,蘇沐靈看着蘇心漓的背影,氣的直跺腳,明亮的眼睛火焰燃燒,六姨娘唯恐她說了不該說的話惹事,慌忙捂住她的嘴巴,然後警告道:“不許亂說惹事,別忘了,我們還要求她呢。”
蘇沐靈聞言,再看蘇心漓,一雙眼睛紅紅的,以前蘇心漓和她一起住在相府的時候她並不覺得什麼,但是現在,她看着蘇心漓的背影,還有她身邊圍繞着她的那些人,她忽然覺得她們已經是完全兩個世界的人了,變的高不可攀了。
六姨娘看到女兒這個樣子,也不好受,心裡的懊惱後悔比起那些守門的下人,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當初夫人過世後,她沒有幫着方靜怡助紂爲虐,而是護着小姐的話,現在她們母女兩也不至於淪落的如此下場。雖然蘇心漓和高怡婷什麼都沒說,但是六姨娘心裡清楚,落魄的高怡婷能一躍成爲相府夫人,是因爲有人幫忙,她背後的那個人就是蘇心漓。
“等會還有你祖母,你二姐三姐她們呢,到時候我們見機行事。”
六姨娘鬆開蘇沐靈,叮囑了一聲,四姨娘她們那一房要知道蘇心漓來了,肯定會千方百計的請求蘇心漓,到時候她只需要在一旁附和就好了,還有老夫人,她也是不想離開京陵城的,蘇心漓能同意最好,要實在不同意的話,就算她們將來去永臨了,把她惹急了,也沒什麼好處。
蘇沐靈委屈的點了點頭,而後又惱火的看向了六姨娘,“姨娘,都怪你,當初我們就不該對付她的。”
她盯着六姨娘,聲音滿是怨恨,六姨娘看着蘇沐靈,無奈的在心裡嘆了口氣。這話,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了,天天聽,六姨娘也麻木了,看了蘇沐靈一眼,沒有說話,兩個人跟在蘇心漓的身後追了上去。
蘇心漓走在最前面,還沒到蘇博然的院子呢,就聽到裡面的哭喊聲,蘇心漓一下就辨析出來了,那是她的祖母——陳氏的聲音,她抿着的嘴脣向上勾了勾,都這麼老了,演起戲來,精力倒是挺好。
雖然知道又有熱鬧上演,不過蘇心漓並沒有退卻,她看了眼身旁的蘭翊舒,蘭翊舒也看着她,兩人默契一笑,這樣的鬧劇,對兩個人來說,似乎都不算意外。
雖然說家醜不可外揚,但是對她來說,蘇博然他們已經算不得她的家人了,至於蘭翊舒他們,在她心裡,更不是外人。
蘇心漓沒有任何的遲疑,走了進去,那哭聲越來越清晰,除了有陳氏的,還有其他人的啜泣聲,不過那聲音並不是很大。
“祖母,您身子本來就不好,這一路去永臨,山高水遠,您也一定要保重身體啊,孫女一定會好好照顧您的!”
蘇心漓循着哭聲,剛到偏廳,就看到陳氏坐在正中的位置,她的跟前,跪着蘇淺月和蘇汐月兩個人,另外一旁,四姨娘背靠着椅子坐在地上,她的臉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怏怏的,沒什麼精神,就好像生了什麼重病似的,還有一臉懵懂的蘇志安,不過他並沒有哭,只是呆呆的站着,陳氏的身旁,蘇博然站着,唉聲嘆氣的,“母親,皇上的聖旨已經下了,您就和兒子一起去永臨吧,不要讓我爲難,也不要讓漓兒爲難了。”
蘇心漓看着這一幕,就連冷笑都覺得枉費,臨走了還不安生,她是那麼好騙的人嗎?這樣的段數,實在還差的太遠,如果這樣的戲碼都能讓她改變主意,她如何可能一步步走到今日?
蘇心漓看了眼跪在地上,我這陳氏右手的蘇淺月,她的幾個妹妹裡面,她是最聰明的,沒想到臨了卻說這樣的蠢話,是害怕了吧,也對,她這個最聰明的妹妹,也是最有野心的,而京陵城,是她施展自己野心最好的地方,至於永臨,就算她再有本事,再有野心,最多也就自能做個五品官的夫人,她如何能看得上?
一路照顧?是說她應該跟着一起去嗎?她既然不一起去的話,就應該讓陳氏她們也留在京陵城是吧,想的挺美。
至於蘇博然,蘇心漓偷偷瞅了他一眼,他那樣的嘴臉,實在不適合扮演一個慈父。
屋子裡的幾個人,面色都不好看,蘇汐月蘇淺月她們的眼睛都是紅腫的,除了四姨娘那一房和陳氏蘇博然蘇志安他們,高怡婷和柳飄飄也在,柳飄飄看到蘇心漓進來,擡頭,滿是希冀的看向她,她的眼睛也是紅的,抿着的嘴脣動了動,好幾次想要張口,但是都沒說什麼,蘇心漓猜想,應該是高怡婷和她說了讓她死心之類的話,不然的話,就她的性子,不至於會這樣安分。
柳飄飄猶豫了良久,還是什麼都沒說,雖然她不願意離開京陵城,不願意捨棄這裡的榮華富貴,但是夫人對她說的話也很有道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如果相爺要去永臨,她要留在京陵城,那就是被休了,她一個被休的女子,如果回到孃家,肯定會被大家嫌棄看不起的,還不如去永臨。雖然皇上降了相爺的官,但是他們這次離開,該帶的還是可以帶的,和流放不一樣,而且她也放心不下存善。
“姐姐,我錯了,之前是我不好,我任性刁蠻,不分長幼尊卑,我不該被方靜怡還有蘇妙雪她們挑唆着針對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錯,但是姐姐,我真的不想離開京陵城,我真的不想去永臨那個地方,你不要讓我去那個地方好不好,你讓我留下好不好?”
蘇汐月和蘇淺月雖然是孿生姐妹,但是性格卻是天壤之別,比起蘇淺月的意有所指,她更喜歡蘇汐月這樣的,直接的很,情緒直接寫在臉上,這樣的人雖然口不擇言,但是你不用擔心她會在背後捅你一刀,和這樣的人相處,雖然有些事情會被她搞的心情不愉快,但是不會太累,但就算是這樣,蘇心漓也沒準備幫她,因爲蘇汐月已經將她對她所有的耐心都用光了。
蘇心漓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緊拽着她的衣裳不肯鬆手,滿是殷切希冀,蘇心漓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和剛纔一樣,再次毫不留情的從她身邊經過了,六姨娘和蘇沐靈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蘇心漓膝蓋稍稍用力甩開了蘇汐月的手,她們母女對視了一眼,彼此的眼底都是黯然的,蘇心漓這態度,分明就是無動於衷了。
六姨娘和蘇沐靈走了進去,也在陳氏的身邊跪下,不過並沒有和四姨娘那房那樣,痛哭流涕。
蘇心漓看着跪了一地的人,面上沒有一丁點多餘的神情,那雙眼睛也是平靜無波的,她緩緩走到蘇博然和陳氏身邊,朝着他們福了福身,柔柔的開口道:“父親,祖母。”
既然是最後一次見面,蘇心漓並不準備將場面弄的太僵,所以就算他們在她面前繼續演這種毫無營養的戲,她也沒有發作,當然,她也不會生氣了,不管相府的人再做什麼,她感覺自己都不會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這些年來,一次又一次的,她早就已經麻木了。
蘇博然點了點頭,恩了一聲,他雖然現在心裡對蘇心漓還是有千萬般的怨恨不滿,但是卻不敢表露出來了,他怕自己惹的她一個不快,到時候永臨這樣的縣官都沒得做,那豈非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嗎?
“漓兒,你祖母上了年紀了,身體本就不好,最近因爲爲父的事情又操碎了心,心力交瘁,從京陵城到永臨,路途遙遠,一路舟車勞頓,我擔心她會吃不消。”
蘇博然看向蘇心漓,見蘇心漓抿着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那雙眼睛明亮又銳利,彷彿可以看穿他內心的想法,蘇博然不敢與蘇心漓對視,垂着腦袋,不是很自然的說道。
蘇心漓都還沒說話呢,地上跪着的蘇淺月忙附和,“是呀,姐姐,京陵城距離永臨山高水遠的,祖母要是路上生病了可怎麼好?”
蘇淺月話說完,剛纔還中氣十足痛哭着陳氏立馬變的虛弱起來,哎呦伊呦的叫着,閉着眼睛,整的自己半死不活似的。
這段時間,陳氏確實老了不少,兩鬢的頭髮都白了,而且氣色也不如之前好了,還瘦了許多。如果說功利的蘇博然將官位作爲自己的追求,那麼這老太太就是將蘇博然的成功作爲自己人生失敗或者成功的標準,蘇博然是丞相,攀上了定國公府這樣的高門,她覺得自己就是成功得意的,現在他被貶到永臨那個地方,那她就是失意的,所以蘇心漓才覺得這些人不可理喻,明明想要往上爬,卻毫不留情的踢掉自己的踏腳石。
蘇博然丟了官,還成了廢人,陳氏如何可能好的了?但是這些,如今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蘇心漓並沒有搭理他們,而是朝身後的流朱遞了個眼色,流朱會意,讓林景將手中的箱子放下,蘇博然這才發覺蘇心漓是帶了東西來的。
流朱上前,將箱子打開,箱子裡面裝的是一個個小小的盒子,有金的,有銀鑲紅寶石的,還有上等的檀木,雕鏤着精緻的圖案,總之,單是從盒子來看,就讓人覺得這裡面裝着的東西價值不菲。
“祖母,父親,幾位妹妹還有姨娘都要離開了,身爲孫女,女兒,還有姐姐也不能陪同,這些,就當是我的一片心意。”
蘇心漓話還沒說完,流朱就將東西一一取了出來,分別送給了陳氏和蘇博然他們。
蘇博然是一套文房四寶,陳氏是百兩黃金,幾個姨娘還有蘇汐月蘇淺月蘇沐靈她們則是一套上等的頭面,蘇志安是一把上等的匕首,東西都是好東西,就算是有銀子,在外面也未必能買得到,這要是平時,蘇心漓一下送這麼多的東西,他們都得高興死,但是現在,除了蘇志安,其他的人都是怏怏的,比起京陵城,他更想離開這個地方,因爲這裡的每個人都不喜歡他的姨娘,經常背後議論,說她姨娘和姐姐不要臉,哥哥也是壞人,他並不喜歡這裡。
比起蘇心漓送給他們的這些東西,他們更想要繼續呆在京陵城,以之前的身份呆着。
蘇博然看到這些東西,心裡頭的怨氣怒氣稍稍平復了一些,不過就算是這樣,依舊打消不了他先前的念頭。
“漓兒,爲父知道皇命難違,我也不勉強你,我即刻就動身,並不會繼續賴在這裡,但是你祖母她身子真的吃不消,不管她先前做了什麼,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你的祖母,她現在上了年紀了,實在不適宜這樣的長途跋涉,你現在是丞相,又要處理定國公府的事情,肯定翻身法術,沒時間照顧,就讓淺月留下來好了,你要覺得她們呆在相府或者是你的蘇府都不方便的話,那就讓她們在外面找地方住,等你祖母的身體好一些了,再讓她和淺月一起去永臨。”
蘇博然看向蘇心漓的下巴,用的是商量的口氣。他想好了,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讓蘇心漓改變初衷,向文帝求情,至於其他的人,根本就沒那個分量,所以他走這件事情是板上釘釘了,根本就改變不了,但是如果他們全家都離開的話,那他這輩子可能都要呆在永臨那個地方回不來了,這可不是他願意看到的,蘇博然冥思苦想了幾日,終於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計策,那就是讓陳氏以身體不適爲由留在京陵城,然後再找一個人在這裡伺候照顧她。
陳氏已經上年紀了,身體確實吃不消這樣的舟車勞頓,她要是一直藉口身子不適呆在京陵城,蘇心漓也不能趕她走,不管怎麼說,陳氏都是她的祖母,她這樣做就是不孝,他話是說讓陳氏住在外面,但是蘇心漓怎麼可能讓她住在外面呢?她要這樣做的話,肯定會有很多人說閒話,對她的名聲不利,到時候就連定國公府的人也會勸她接陳氏和她一起住,就算不一起住,他們都離開了,蘇心漓肯定得經常去看她,蘇心漓經常去看陳氏,那肯定其他人也會跟着去,到時候蘇淺月接觸那些權貴的機會不就多了嗎?
這樣好的主意,自然不是出自蘇博然,是蘇淺月想出來的,不過她並沒有直接說,只是以陳氏爲由提點了蘇博然幾句,兩個人不愧是父女,心有靈犀,當然,有蘇淺月點撥的蘇博然就想出了這樣的好主意,關於留下來照顧陳氏的人選,蘇博然斟酌了一番,蘇沐靈年紀太小,蘇汐月的話,頭腦簡單,根本就成不了大事,而能想出這主意的蘇淺月自然成了唯一的人選。
蘇淺月已經十一歲了,再過兩年,她就到了成婚的年紀,陳氏上了年紀,身子又不適,怎麼操辦她的婚事,長姐如母親,這件事情,蘇心漓肯定要操心了,就她現在的身份,總不能給蘇淺月找個太差的吧,還有一點,陳氏真的上了歲數了,估計過不了幾年就沒了,她要是歸西,他身爲她唯一的兒子,自然是要回來守孝的,只要回到京陵城,他的機會不就來了嗎?
總之,蘇博然覺得這是好到不能再好的主意了。